老瓦爾性情溫和,與別人的交流總是客客氣氣,在外人看來,容易以為他是沒架子、有學問的‘文官型’老精靈。
雖然這麼說也沒錯,但在‘武力’方面,他的戰斗力其實比木鐘還猛——除了沒有5級魔法外。
老瓦爾說起了‘魔力源’絕代帶來的影響︰「‘世界本源’每一部分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魔力源’消失帶來的變化,必然會引起更多系統性的適應跟改變…….」
木鐘想到個問題︰「沒有‘魔力源’的魔法師,超越了六階之後,比起有‘魔力源’的,會有什麼情況?」
老瓦爾端著茶杯思索了一會兒︰「我的想法很不樂觀。」
「你說說。」
「同等水平,只討論‘魔力源’的有無,在這種情況下,後來者的續航能力會弱上非常多,魔法的選擇方面也會多有拘束……」
「你的意思是說,沒有源源不斷的魔力,在魔法的選擇方面,需要多考慮魔力的消耗問題,是嗎?」
「是的。而且……我不知道木鐘大人有沒有感覺到,現在階位提升的難易程度,似乎發生了變化。」
「我沒有這方面的感覺……是變難了嗎?」
「上個星期,我與一位賢者討論過這件事情,依他的說法,六階以下更輕易了。」
「也就是說,‘超階’變得更難了?」
「呵呵……」
後來者更難超階,超階後力量明顯比不上前者。
木鐘輕笑著搖了搖頭︰「依照這種情況,再過個千百年,像我們這樣有‘魔力源’的魔法師,怕不是會專門設一個新的分類。」
老瓦爾無奈地笑了笑︰「這個世界,負擔不起這麼多‘魔力源’…….」
「……」
…….
…….
超階者總是比世俗界的人早幾步知曉隱秘之事。
自那一晚去了隱雀之森後,羅衣變得更加努力研究魔法,她向卡茜雅詢問問題的次數變得更加頻繁。
卡茜雅見到她如此努力,自己也開始了新魔法的研究。
至于木鐘……他努力也努力不到魔法上面去。
……
秋盡冬來,轉眼又是一年春天。
這天中午,木鐘懷揣著‘釣魚’的想法,去到湖邊,遇到了有著同樣想法的小冰女。
小青霜見到他後,立馬丟掉手上的小魚竿,跑了過去︰「木老爺,中午好。」
木鐘手一抬,變出一瓶‘初級解毒藥劑’,並熟練地遞了過去︰「中午好,你在這里做什麼?」
【初級解毒藥劑︰該藥劑飲用後,能夠清除飲用者體內的部分毒素。1.消耗4.5刻幣,可直接召喚出初級解毒藥劑(成品);2.在魔藥元素滿足特定要求的情況下,施放該魔法,可提取出該藥劑藥水。】
——效果1變出來的是罐裝‘初級解毒藥劑’,罐身通體黑色,容量約250毫升,內部藥劑呈乳白色,味道清香可口。
——emmm……好吧,椰女乃味的。
……
小青霜接過藥劑,拉開拉壞,然後鄭重地喝了一口,細細品味……
——她舍不得一口氣喝完。
木鐘不想在釣魚的時候遇到別人家的小釣魚佬,心中頓時改了別的心思,「小青霜,我打算去外面的鎮子逛一逛,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
小青霜捧著飲料罐,乖巧地點了點頭︰「我想跟著木老爺。」
木鐘站在小青霜左邊,右手搭在她的右肩上,「那跟我走吧。」
——這姿勢,確定像一個長輩與一個晚輩,就是不確定是怎樣的長輩與晚輩……
……
木鐘用‘化人術’將自己與小青霜變成人類之身,再用‘擬化裝扮’,讓身外的服飾趨于普通。
邁開‘時光腳步’,不一會兒,兩人便來到了梅奧鎮內。
木鐘勾著小青霜的肩膀,一邊在街道上行走,一邊說道︰「我在梅奧鎮有別的身份,在這里,你不要叫我‘木老爺’,要叫我‘加菲先生’。」
小青霜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同時回應道︰「知道了,加菲先生。」
「走,加菲先生帶你去看看我的另一個家。」
「……」
木鐘帶著小青霜,去到了‘南三路,36號’——這是他與小艾露的家。
帶著新家人回到‘老家’,難免心緒泛濫,他拉著小青霜,從院子外講到院子里,進入屋內,又嗦嗦了一大堆。
這邊雖然絮叨,那邊听得卻很認真。
——小青霜對于那位素未謀面的‘小艾露’一直很感興趣。
木鐘躺靠在熟悉的沙發上,「小艾露現在在‘灰天狐魔女學校’讀書,嗯……超階者與人類有天然的隔閡……我與她對各自的感情並不一致,我看她像看養女,她看我,大概是一位很尊敬的叔叔吧……對于這方面的事情,我也很生疏……」
為此原因,他一直感覺有些愧疚,自己明明應該是‘養父’角色,結果連一半的責任都做不到……而且這也不僅僅是‘超階’的原因,他自身也有……
「我當不了誰的父親或者老師,至少達不到及格的水平……倒是‘老爺’這個身份做得很不錯。」
說著,木鐘模了模小青霜的腦袋,「走吧,我們去鎮子上逛一逛。」
小青霜抱住了他的手臂,一臉認真的表情︰「木老爺,你很棒。」
「你在說什麼呢。」
「你是最好的木老爺。」
「呵呵,這話說到木老爺心坎里去了,來,賞你一根棒棒糖。」
「……」
……
今年是天璇歷795年,算起來,木鐘與這座鎮子認識有十年了。
在鎮上閑逛,一路上,常有獸人鎮民或常駐的佣兵與他問候,尊稱一聲‘加菲先生’、‘加菲大人’、‘加菲法師’之類的。
每到這時,木鐘都會微笑著招手回應,十足的‘大人’範兒。
「還記得我帶你去過的那個魚塘基地嗎?魚塘基地在鎮子上有個專門賣菜的門店,我們去那里看看。」
兩個人走過幾條街,轉了幾個彎,最後來到了一家名為‘獅子頭果蔬店’的店鋪門前。
看店的是曾近的獅子獸人‘格碧絲’女士。
她見到加菲老板後,立馬跑出來迎接︰「加菲老板,好久不見,歡迎你來視察。」
看著這位微胖的獅獸人,木鐘調笑道︰「格碧絲,好久不見,你長大了呀。」
「呵呵……」格碧絲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問道︰「加菲老板,要不要看一看賬本?」
「不用,我今天是帶我家的小管家過來轉轉,就隨便看看,你繼續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好的。」
「……」
‘獅子頭果蔬店’里面,除了果蔬以外,還有一些自制的腌制品。
都是自家的東西,木鐘領著小青霜,開開心心地挑走了不少食材。
離開店鋪後,兩人又在市集里轉了一圈,買了許多商品。
……
逛來逛去,兩個人走進一條安靜的小巷子,來到了‘白鼠書店’門前。
店門口有張小木桌,上面放著一些圖畫書,以及一瓶雜色菊。
木鐘瞧看了幾眼︰「有些焉了。」
他曲指一彈,施放了魔法︰「枯萎復蘇。」
白色的魔法光點落在這些雜色菊上,霎時間,花朵們又恢復了生機與活力,宛若剛剛摘下的一般。
推門而入。
叮鈴鈴~
——門上的鈴鐺響起了清脆的響聲。
屋子里,小白鼠正在給孩子們上課,白鼠老店長則坐在角落里安靜看書。
鈴鐺聲響起後,老店長馬上抬頭看去,見著來人的模樣,他驚喜地迎了過去。
「加菲大人,好久不見了。」
「呵呵,好久不見。」
屋內有學生在上課,不宜交談,三個人來到了書店外面。
木鐘介紹道︰「老店長,她是我家的小管家,名字叫做‘青霜’。小青霜,他是這家店的老店長。」
小青霜禮貌地鞠了一躬︰「店長爺爺好。」
老店長也很喜歡這個一身靈氣的小家伙︰「哈哈,好,我很好,你也好。」
「……」
認識完畢後,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
老店長指著門口書攤上的花瓶,笑道︰「加菲大人,這一定又是你的杰作吧?」
木鐘聳了一下肩膀︰「我只是讓它更水靈了一些。」
「小白原本打算撤掉店門口的書攤的。」
「哦?說起來,確實有一陣子沒見到它。」
「呵呵,他發現你來去無蹤,但如果門口擺了書攤,你白天要是來了,書攤上的花就一定會有變化。」
「呃……這是被總結出規律來了啊……」
「……」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後,老店長的曾佷孫‘小白’從店內走了出來。
他恭敬道︰「加菲大人好久不見。」
木鐘︰「好久不見。」
小白︰「老店長天天盼著你來,今天總算盼到你了。」
老店長︰「小子不要亂說,我年紀大了,過一天少一天,誰來我都盼著。」
小白︰「哈哈,我這不是用的夸張說法嘛。」
「……」
超階者能夠感覺到某些難以言喻的事情。
在看到老店長的第一眼,木鐘便知曉對方大限將至。
在最後的時候,自然是盼望著能與老朋友多見幾面。
……
幾個人零零散散的說了一陣,小白提議請客吃飯,木鐘難得的答應了。
選擇的飯館就在附近,菜品味道還可以。
在餐桌上,小青霜只管吃,剩下三個人則有吃有聊。
小白︰「加菲大人,你是魔法師,你覺得,魔法界未來的走向會怎麼樣?」
木鐘︰「以前有人說過,術師是沒有‘魔力源’的魔法師。現在‘魔力源’絕代了,第一波大震蕩就是術師上位,成為新時代的魔法師。」
「那……你們會允許他們上位嗎?」
「呵呵,大勢所趨,允許不允許,都是一個結果。」
「沒有‘魔力源’的話,新的魔法師在戰斗方面,會不會很弱啊?」
「內部魔力不夠,到時候自然會發展出外部魔力來源,比如補充魔力的藥劑、儲存魔力的水晶石之類……不過認真說起來,應該會變弱吧。」
「原先的魔法師需要一個‘魔力源’,加菲大人,你認為新時代的魔法師需要什麼?」
「啊這個問題需要時間,還有專門的研究團隊去研究,我這里回答不了。」
「……」
——小白關注時事問題,聊的話題大部分都與時事有關。
老店長已經看破世俗,他的話語不多,他大部分時候都在微笑著听他們說話。
……
吃完飯以後。
木鐘搭著老店長的肩膀,慢步走出了飯館。
來到店外,他告別道︰「老店長,有緣的話,下次再見。」
老店長笑盈盈道︰「一定會有緣的。」
木鐘笑著指了指對方︰「呵呵,老奸巨猾。再見了~」
「再見~」
木鐘牽著小青霜的手,與老店長、小白漸行漸遠……
走到鎮外時,小青霜忽然轉頭看向他的側臉︰「木老爺,我們還能見到店長老爺爺嗎?」
——她也知道對方時日不多了。
木鐘保持著目視前方的姿勢︰「小青霜,我們與人類的交往,每一次見面,都有可能是最後一面。剛剛就是最後一面。」
「……」
…….
一個多星期後。
三月二十一日,夜晚。
臨近深夜,梅奧鎮內,除了少數幾個街區,其他地方的熱鬧,都陷入了睡夢之中……
白鼠書店二樓。
穿著睡衣的老店長正坐在書桌邊,借著魔法燈的燈光,閱讀著一本雜談書。
按照以往的習慣,這個時間點,他應該早就入睡了。
可今天不同,這本書還有幾十頁沒看,如果今天不把它看完,以後就沒時間看了。
屋子里非常安靜,窗外的蟲鳴聲能夠非常清晰地傳進來。
老店長看完了最後一頁,他合上書,把書放置整齊,然後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放到桌上,用筆壓住。
再伸個懶腰,去到床上,蓋好被子。
他望了一會兒天花板,忽然道︰「加菲,你在看著是吧?」
「……」
窗戶上,憑空亮起了點點白光,霎時間,輕風與月光似乎一同闖了進來,催出了一位仙人般的黑發美…男子。
老店長多看了兩眼,「加菲,你是誰?」
木鐘側坐在窗沿上,他閉著左眼,微笑道︰「我是木鐘。」
听到這個被‘加菲大人’嫌棄了十年的名字,老店長倍覺荒誕,他樂得笑出了聲︰「呵呵呵——」
笑得夠了,他端正好表情,閉上眼楮,很自然地告別道︰「晚安了,加菲大人、木鐘大人。」
「……」
木鐘沒有回應,他轉過頭,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冷清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