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無雲，半圈月華普照大地，將成片成片的樹林籠罩在冷光之中。
木鐘撤了‘魔法燈泡’，在月光下，與安談論著跟魔法有關的話題。
……
經過了最初的不適應後，兩人談話的心態都漸漸趨近于平常。
安沒有顧著‘重溫舊情’，她所說的大都與自己的學習有關，而木鐘也樂于听到這樣的話。
聊了一個多小時後，安問道︰「學長，我不太明白魔法的類型、方向具體指是什麼。魔法類型太多，有說元素型、破壞型、強化型、治愈型等等，又說元素系、強化系、治愈系等等，太亂了。」
「你後面說的就是類型跟系列的問題，這種問題屬于細枝末節，接觸的魔法多了，自然會理解，而接觸不多又想理解，就需要花很多時間去理清。這東西不重要，你不用理它。」
頓了頓，木鐘略作思考，繼續道︰「主要是你學習的魔法的方向。方向一般分兩個，一個是入世，一個是出世。簡單的說，就是一個是混世俗界的，一個是閑散野人，與世無爭。嗯……這里說的是兩個極端方向，實際情況肯定是兩者都沾的。」
安搖了搖頭︰「听不懂。」
「就比如說魔女吧，魔女就是‘野人’的例子。魔女會學的攻擊魔法，比如蛀牙術、變蛙術、接觸死亡，這三個分別是123級的魔法，它們都是對單個人的魔法••••••」
——巴拉巴拉一大堆話。
同樣是1級魔法，有的人會學‘炎爆術’，有的人會學‘蛀牙術’。
而兩者實戰起來，會‘炎爆術’的人頂多滿口牙齒全蛀，而後者來一群，可能還不夠一發‘炎爆術’滅的。
‘蛀牙術’這麼弱，可在學習難度上，卻高于‘炎爆術’。
以利相較，正常人都會選擇‘炎爆術’。
至于選擇‘蛀牙術’的，emm……祝玩得開心。
不過……從更深層次的方面去思考，同樣是魔法，前者殺生，後者傷牙。
就如‘高風險伴隨著高回報’這一句話，‘高威力也伴隨著高業力’。
在存在‘世界意志’這種東西的世界，業力太高絕不是什麼好事。
………
晚一些的時候。
一只脖子上系著黑白色領結的貓咪飛回了小山丘。
「喵~」
貓身妖嬈，在空中繞了幾圈，它看了看安，然後一個轉彎，飛到木鐘的大腿上坐了下來。
木鐘則極順手地模起了貓的腦袋跟後背，看樣子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喵咕~」——舒服的喵聲。
安多看了那只貓兩眼，「學長，那你覺得偏向哪個方向學習比較好？」
「當然是偏向實用啦。」木鐘毫不猶豫地扯出了新觀點，「‘出世’是與世無爭，你結合自身情況想想，自己是否真的與世無爭？現在是，那未來還是嗎？」
「可是，你說的魔女……」
「選‘魔女’的，要麼家境好，無憂無慮，要麼腦袋秀逗，不是正常人。」——來自魔女頭子的偏見。
「……」
木鐘模著貓，繼續道︰「很多時候，人學的東西會反過來影響自己。專注于爭斗的魔法，容易陷入爭斗；專注于自然的魔法，容易被自然喜歡。現在的大趨勢是，學習‘無用’魔法的人越來越少了……」
反過來說，就是學習‘有用’魔法的人越來越多。
安是個聰明伶俐的人，她看著對方問道︰「學長，我想要自由自在地生活，我應該多學一些與世無爭、親近自然的魔法嗎？」
木鐘愣了一下︰「你想要超凡月兌俗嗎？」
——超越六階，不為人類。
「……」
對方暫不說話，他笑了笑，接著道︰「我接觸過學院里面的大魔法師，也接觸過外面的大魔法師，雖然還很模糊，但我大概猜出了一些，如果你想自由自在，魔法方面還好說，最主要的是自身最好不要沾染太多因果。」
沾染太多因果，卻又強行超月兌，就會像竹無風那樣，性情大變。
………
‘超凡月兌俗’，說來輕易，但對這世上的人類來說，近似于千萬里挑一。
安沉思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她的話音剛落，只見對方又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副人類不可能擁有的笑容，攝人心魄，又遙如天上彎月。
木鐘的聲音有些飄忽︰「我不喜歡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這一次例外。我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感覺，安，如果你想自由的話，一定不要卷入是非場，還有…超越六階……」
「……」
木鐘大半個人已經踏入了非人領域，他與世界的相性極高，自身‘人類成分’越少，他就越能感覺得到冥冥之中的事物。
偶爾遇見一個極普通的人，他甚至能夠隱約感覺到這個人的善惡、福禍、命運、未來，宛若神棍手段。
現在與安說的，雖然不免有許多拐彎抹角、含糊不清，但在未來，極有可能確實成真。
………
兩個人聊到夜半，安鄭重地鞠了一躬，告別離開了這里。
木鐘放開感知，確定對方走遠了之後，伸手將窩在自己大腿上睡覺的貓抓起丟掉，然後整個人軟趴在桌子上。
「啊……別人是‘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到我這兒……好端端的一個大叔，變成一個偽……偽君子一樣的人了。」
「感覺那孩子有成為大魔法師的潛力，還有超越六階……」
「嗯……普萊法師的在天之靈，見到這一幕也會開心吧。」
安的性子學的是以前的他，以前的他那麼機敏、那麼理智，一定能接受‘大叔變漂亮’這樣的事情……吧？
………
另一邊。
安一路平靜地走回了宿舍，同宿舍的藤蘿看著對方月兌鞋、喝水，然後去洗澡……一切都平平常常的樣子。
待熄了燈，安鑽進被窩，一把蒙住了頭。
「？？？」藤蘿古怪地看了一會兒，滿頭霧水︰「人類真是太奇怪了，開心還有延遲的……」
……….
——久別重逢——
………
第二天上午，木鐘來到了紀律部。
昨天的事在部門內都傳開了，眾人雖然好奇，但沒一個敢問的。
例行的‘小賣鋪行為’結束後，木鐘一邊數著賺來的鈔票，一邊指了指牆面上掛著的畫，問道︰「那副畫是誰帶來的？我記得昨天還沒有。」
那副畫畫著一位酷帥的成年男性，臉上稜角分明，目光銳利，還留著斯文又帥氣的小胡子。
‘狼獸人’諾爾回應道︰「那是西琳部長帶來的畫。」
「畫的她父親？」
「她說是你。」
「……」
最初版本的木鐘沒有肖像留存，現今流傳的，都是魔女們憑空想象出來的。
因為今天西琳沒來紀律部，所以……算她走運吧。
………
——憑空想象——
與安的再次相見並沒有對木鐘的日常生活造成改變，大抵是因為對方太‘懂事’，知道雙方有某些距離，是接近所彌補不了的。
生活平平常常。
時間一晃，就又過了一個多星期。
這天晚上，木鐘在隕星湖邊找了處僻靜角落。
他跳到一棵樹冠蔓延到了湖面上的樹上，在魚鉤上綁住一瓶‘睡眠藥劑’，丟入湖中，然後將魚竿固定在樹枝上，靜待佳音。
自己則坐在粗樹枝上，翻看起了名為《三百個2級魔法介紹》的書。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
不遠處的小徑上響起了走動的腳步聲。
這片樹林散步的人很多，木鐘不以為意慣了，就沒去查看聲音的來源。
…….
沿著小徑走來的，是兩名美麗的少女。
她們看見樹上的人之後，都停住了腳步。
其中一個出聲道︰「木鐘學長。」
听到熟悉的聲音，木鐘轉過了頭︰「夏杳？好久不見。」
夏杳身邊，有位同樣黑發黑眼的少女，她的目光火熱異常，嘴角微微勾起，顯得自信十足。
再觀察得仔細點，夏杳臉色有些為難，似乎是帶了一個麻煩過來。
……
兩認識的人還沒有互相寒暄，那少女直接道︰「木鐘學長，我叫金煙晨，也是異界人，我想要選擇跟你一樣的體系，我想請你幫忙向北極館長引見一下。」
木鐘扯了個勉強的笑容︰「誒……」
他看向夏杳，希望夏杳能給他一個簡單的解釋
對上他的目光，夏杳尷尬倍增，她單手按住脖子，勉強道︰「她是今年的新生，天賦非常非常高，她打听到，你是全學院最強的學生，所以想選擇跟你一樣的體系。」
木鐘從樹上跳了下來，他瞧了瞧對方，「天賦確實很好。」
金煙晨微微鞠了一躬︰「木鐘學長，我有過目不忘的記性，開學兩個月不到，我不僅學會了這個世界的通用語言，那些本源符文也熟練掌握了。」
——引以為傲的樣子。
「有這麼好的天賦，為什麼要選擇那個糟糕的體系。」
「不不，我覺得你的體系一點也不糟糕。就像武功秘籍一樣，表面上越差勁的，就越強大。」
「……」這是什麼鬼才比喻……
無語了一下，木鐘出聲道︰「選擇這條體系的，就我跟北極老師兩個人還活著。」
金煙晨馬上接道︰「我知道。我相信我會是第三個。」
「……選擇的原因是什麼？」
「你是全學院最強的。」
「你以為我強大的原因跟體系有關嗎？」
「難道不是嗎？」
「……」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是。
……
金煙晨見對方遲遲不語，催促道︰「木鐘學長，我下定好決心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後悔的。」
說得輕巧，真出了事，她不後悔，他們後悔。
木鐘這會兒的眼神仿佛能看見一個人的心靈，「在來這個世界之前，你的人生一定很順利吧？」
金煙晨搖了搖頭︰「不，我經歷過非常多的失敗。」
「舉個例子？」
「我小學六年級第一次參加市內空手道比賽的時候，連續三個月，每天都付出了許多努力，結果卻連十六強也進不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那種慘敗的感覺。」
「呵……」木鐘忍不住笑出了聲，「情況我大致明白了。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你的天賦、意志力，比較起我，怎麼樣？」
「我的天賦可能不如你。」
「我倒覺得你說反了。」木鐘手伸進掛在法袍內側的魔法口袋里，取出了一張卡片，「這個是‘格金斯之塔’的入場券。按照我上學年從學院報上看到的情報，目前通關的人類學生，應該還是只有我一個，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向其他人打听。」
說著，他把入場券遞給了對方，「我記得‘格金斯之塔’的第一關是‘昏睡走廊’，你試著挑戰一下，如果你能通過第一關，我會把你引見給北極老師的。反之……如果通不了，我希望你去找你的導師，好好說一說這件事。」
金煙晨接過入場券，信心十足︰「我接受你的考驗，木鐘學長，相信我，我一定會成為你的學妹的。」
「……」木鐘就笑笑，沒有說話。
金煙晨仔細看了看入場券，問道︰「我可以先去調查挑戰資料嗎？」
「當然可以。」
……
看著對方急匆匆離開後，木鐘側著頭笑道︰「這孩子，火急火燎的。」
明明是一起來的，夏杳卻被撂在了這里。
她低著頭，臉頰發紅，語氣卑弱︰「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木鐘邁動了腳步，「走吧，我們散一散步。」
「……嗯。」
………
兩個人走了好一會兒，但木鐘卻遲遲不開口。
這讓夏杳感覺異常的難受，她率先出聲道︰「我跟煙晨——」
「太親切了。」木鐘打斷了對方的話，「那個人與你不是一路人，泛泛之交就好了。」
「抱歉……」
「讓我想想……」順著感覺，木鐘把自己猜想的內容說了出來︰「你是在學院里面遇見她的，當時她身邊沒有別的人，你見她一個人，模樣又是東方面孔，所以主動去接觸她。然後接下來，你們兩個之間的交流，變成了你繞著她轉。轉來轉去，就轉到了我面前。對麼？」
夏杳小口微張，一副驚訝的模樣︰「學長，你說得太對了。」
「因為她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嘛。」
「我一直想擺月兌她的，但是不好意思開口。」
「只要你忙于學業，自然就擺月兌掉她了。」
「對哦……」
「還有就是，你該改一改你見誰都想交朋友的性子了。」
「呃……我沒有。」
「那你以前左擁右抱的亞人朋友們呢？」
「呃……」
「博而不精，這個詞也是可以用在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