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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曹病重之後,寢宮周圍就被列為了禁區,無論是內官還是外官,無詔一律不得覲見。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來臨,自然讓曹亮和張統如臨大敵。

「什麼人?」張統沉聲喝問道,同時右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長長的台階下,顯露出兩張略顯蒼老的臉,兩人俱是身著朝服,似乎是急著趕路,有些氣喘吁吁的樣子。

不過他二人對羽林郎的喝問顯然渾不在意,神情倨傲地道︰「中書監劉放、中書令孫資謁見陛下,爾等還不速速退下!」

張統神情一滯,這二位爺可是皇帝身邊的貼身秘書心月復要員,三品大官,斷然不是他們這些八品的羽林郎可以得罪的,張統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讓出一條路來。

劉放孫資冷漠地掃了一眼,地位的尊卑自然讓他們讓不把守衛宮門的羽林郎放在眼里,也確實,他們做為天子的近侍之臣,往來皇宮內殿早已是家常便飯了,在他們的眼中,羽林郎不過是幾條看門的狗而已,借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擋駕。

方才張統高聲地喝問,已經讓劉放和孫資很是惱火了,放在平時,他們定然會斥責幾句,但今天情況特殊,他們急著面聖,壓根兒就沒空理睬這些宿衛。

劉放和孫資雖然是中書省的官員,屬于天子近臣,但再怎麼說也是外臣,所以曹擬定下輔政大臣名單的時候,第一時間他們並不知情。

雖然劉放和孫資無法掌握第一手的機密,但多年混跡于朝堂,他們的嗅覺還是相當靈敏,更何況曹病重,值此非常時刻,任何的一點風吹草都會令他們警覺。

今天午時,夏侯獻、曹肇、秦朗等三人相偕出宮,路過中書房的時候,完全是一付趾高氣揚小人得志的神態,曹肇還指著大殿前一棵樹上棲息的一只野雉借題發揮道︰「這也太久了,看他們還能活幾天!」

曹肇是大司馬曹休之子,長得極帥,風度翩翩,深得曹的寵信。

曹有龍陽之好,在宮帷之中也不是什麼秘密,魏晉時代,男風盛行,上到天子,下到士大夫,許多人都有此癖好。

曹肇仗著他是皇帝的好基友,在宮內是肆意妄為,經常與他用衣服賭輸贏,就算輸了也要耍無賴,將曹睿的衣服從寢宮拿走,在群臣面前顯擺。這就是典故「賭衣弄幃」的由來。

皇帝好男風,本來也是無傷大雅的事,何況前朝漢代的皇帝就多此癖好,曹也不過是按「慣例」行事。

但由于寵幸男寵過甚,以至于子嗣不興,那便是關乎社稷的大事了。

曹操精力旺盛,妻妾眾多,一共有二十五個兒子,曹丕雖然遜色一點,但也生了十個,可到了曹這一輩,一共有過三個兒子,可惜全部夭折了,皇位的承繼便出現了危機,只能是從宗族中過繼了兩個兒子︰曹詢和曹芳。

據此,身為中書監令的劉放和孫資不免會上書勸諫,曹听沒听姑且不論,但二人卻是實打實地得罪了曹肇。

今天曹肇等人的異常舉動讓劉放和孫資不禁為之警覺,看幾人春風得意從宮里出來的模樣,二人便暗暗揣測宮中一定有大事發生。

關鍵時刻,還是劉放縝密,他暗中差人向宮里的太監打探消息,花了不少錢帛,終于讓他知曉了曹的托孤之事。

听到這個消息之後,劉放和孫資頓時如一盆涼水澆頭,面如死灰。

這五個輔政大臣里面,有三個便是他們的死敵,如果曹駕崩,他二人的日子恐怕就真得難過了,以曹肇秦朗等人睚眥必報的行徑來看,自身的身家性命恐怕都難以保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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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急如焚的老哥倆一合計,不能坐以待斃呀,死活也得去見見皇帝,勸諫曹改變心意。

盡管他們知道這事很難,但再難也得放手一搏。

所以兩人才急匆匆地趕奔嘉福門而來,正好撞到了當值的張統和曹亮。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還遠不止差了一級,張統那怕再牛也得乖乖讓路。

但曹亮卻沒讓,反而是向前多邁了半步,將劉放孫資進宮的路線完全給封死了。

別人或許曹亮不知,但這兩貨他卻是記得清清楚楚,正是由于這兩個家伙在曹耳邊吹風,最終才讓曹改變了主意,撤消了輔政五人組,改由曹爽和司馬懿來輔政。

正是由于劉放和孫資的勸諫,才得以讓司馬懿上位,最終纂奪了曹魏的江山,否則,司馬懿本事再大,他也翻不了天。

所以劉放孫資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曹魏江山失落的真正罪臣。

他們現在進宮的目的曹亮是一清二楚,所以曹亮毫不猶豫地擋在了身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只要不讓他們進宮,那就能堵死司馬懿上位的路。

拖過了今天,一切便大局已定。

「你」

劉放和孫資勃然大怒,他們一向暢通無阻的皇宮大內,居然會被一個小小的羽林郎給擋住了,兩人鼻子差點給氣歪了。

「放肆!你一個小小的羽林郎也敢擋本官的道,耽誤了軍機大事,你吃罪得起嗎?滾,趁本官沒有發怒之前,趕緊滾,否則本官稍後奏明聖上,要你的腦袋!」孫資怒不可遏地道。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張統臉色陡然一變,暗暗地拉了拉曹亮的衣袖,示意他這兩個人咱們可招惹不起。

但曹亮卻是不為所動,呵呵一笑地道︰「二位上官,息怒息怒,不是卑職想要擋您二位的道,而是職責所在,還請多多海涵。既然二位上官要進宮面聖,不知可有陛下的聖諭否?」

孫資為之一怔,聖諭?鬼才有那玩意,不過他嘴上依然硬氣地道︰「本官進宮是有緊急要務,事關社稷安危,十萬火急,需要親自面見聖上。」

「宮內自有宮內的規矩,」曹亮淡淡地道,「按宮律,無陛下聖諭,任何人不得入宮,擅闖宮闈者,視同謀逆,一律當誅!二位上官還是請回吧,有什麼事等陛下上朝之後再奏不遲!」

上朝再奏?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何況現在皇帝病得這麼重,還有上朝的機會嗎?

孫資臉拉得比驢臉還長,他做夢都想不到,他堂堂三品中書令,在朝中也算是炙手可熱的權勢人物,卻被平日連壓根兒連正眼都瞧不上的羽林郎給擋了駕,而是這種關乎命運的時候。

「混帳東西!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麼?耽誤了軍機大事,就算是你長十個腦袋也不夠賠的!」孫資咆哮著。

曹亮平靜地道︰「實在抱歉的很,職責所在,責無旁貸,無聖諭傳詔,任何人不得入宮,這是鐵律,就算陛下怪罪下來,卑職也不敢徇私瀆職。」

孫資怒火中燒,伸手去推曹亮︰「本官今日就要進宮,看你如何能擋我?」

他也是瞧著曹亮身材單薄,倚老賣老,想強行地推開曹亮。

不過曹亮那怕再身板不硬,也不可能不及年過半百文弱書生樣子的孫資,曹亮見他伸手,便敏捷地側身一閃,孫資一掌推空,打了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在地上。

曹亮趁著他身子往前栽的工夫,刷地將佩刀撥出半截來,鋒利的刀刃直接就橫在了孫資的脖子上,嚇得他差點沒尿了褲子。

劉放趕緊地拉了孫資一把,兩人後退了幾步,看著寒光閃爍的佩刀,孫資不由自主地從心底里打了一個寒顫。

他平生還是第一次脖子被壓在刀下,那種離鬼門關只有一步之遙的感覺,讓他是不寒而栗,先前那囂張跋扈的氣焰頓時是蕩然無存。

「你……你……」孫資用手點指著曹亮,氣急敗壞,「你敢用刀傷本官,本官要告你以下犯上!」

曹亮呵呵笑道︰「上官言重了,卑職豈敢傷害上官,只不過刀劍無眼,上官如果硬闖宮禁的話,萬一不留神,傷著了上官,那對誰也不好不是?」

劉放將孫資拉了回去,暗暗地低語了幾句,滿臉堆笑地上前道︰「這位小兄弟,方才是我等孟浪了,得罪之處還請海涵。今日實是有關乎社稷之大事要面奏陛下,萬萬耽擱不得,還請小兄弟通融通融。」

說著,右手向曹亮伸了過去,袖籠之中,隱約可見一塊玉佩模樣的東西。

曹亮暗暗冷笑,這劉放和孫資還真是賊心不死,硬的不成,便來軟的,要拿一塊玉佩來賄賂自己,只可惜,他們打錯了如意算盤。

曹亮瞄了一眼,沒有伸手去接,只是道︰「哎喲,好東西呀。」

劉放一瞧有門,連忙道︰「小兄弟一看就是識貨的行家,這可是正經的和田玉,千金難求。小兄弟今日能通融一二,日後某必有厚報。」

曹亮咂咂嘴,故意裝出一副可惜的樣子,道︰「東西是不錯,不過在下的腦袋更要緊呀。二位上官,真是抱歉了,要不您二位還是回去等等,說不定一會兒陛下就會召見二位了。」

見曹亮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劉放孫資也是無計可施,只能是悻悻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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