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城同樣是位于榮之國軍隊前進方向的城池之一, 在一干被揍翻的難兄難弟中實力算是中等,經此一難,城里的精銳部隊折損大半, 榮之國的軍隊撤退之後, 秋山城很快便發生叛亂。
叛亂的發起者是秋山城主手底下的一名將領, 在與榮之國的一戰當中, 他手底下的士兵損失不算嚴重,秋山城的大部分精銳都在這一戰中消耗殆盡後,他手里的士兵一下子就成了城里所剩精銳的大頭。他沒有趁著這個時機一舉成為秋山城主的心月復,爬上更高的位置,也不是幫助城主收攏殘部,重振秋山城的守城軍隊,而是趁著城里守備空虛, 帶兵攻入城主府, 一刀砍下了城主的頭顱。
城主的妻子和兒子自然也都被一同殺了,斬草除根。
秋山城原本還有不少妾室, 女兒也有好幾個,但在淪為俘虜之後他只肯出錢贖出自己以及妻子兒子,對于妾室和女兒的命運絲毫不關心, 根本不願意再出錢把她們都贖回來。妾室不過是玩物而已,只要自己還是城主, 想要多少都會有, 城主夫人不一樣,若是落入別國軍隊手里不贖出來, 那些可都是身強力壯的年輕男人,于他的面子名聲都不好听,只能出錢贖回來, 兒子是要繼承秋山城的,不能就這麼折了,但他只贖回了自己最為倚重的兒子,對于不受寵愛的妾室所生,平日里也沒什麼存在感的兒子,也沒有理會,沒了就沒了。
秋山城主的心性薄涼在這個時刻展現的尤為淋灕盡致,便是對自己的兒女,也都這般淡漠,以利益來衡量,沒有一點親情的味道。
平日里的生活驕奢yin逸,對待所屬領地之中的人民十分苛刻,極度壓榨剝削,制定了高昂的賦稅,對待繳納不足稅金的百姓冷酷無情,不準城里有一絲一毫不利于自己的言論,一旦發現嚴懲不貸。
他在壓榨整個秋山城的價值供自己享樂,人民是他的牲畜,軍隊是他的走狗。妻子是從其他城池嫁過來的公主,老丈人的城池實力強大,也是他不敢扔下妻子不管的原因之一,要是傳出去,榮之國沒殺了他,老丈人那邊他肯定討不了好,整個城的軍隊損失如此慘重,要是老丈人直接拿女兒做借口帶兵殺過來,他可就沒命了。妾室多是部下獻上來的美女,也有一些是被他寵幸過的侍女,或是其他原因看上的女人,就連花魁都收了一位。
叛亂的將領時機把握的正好,秋山城主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居然就這樣被殺了,死的時候眼楮瞪的老大,死不瞑目。
秋山城就這樣迅速落入了叛亂者手里。
夜里,這位親手砍下秋山城主頭顱的新任城主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手里拿著最心愛的□□,就著昏暗的燭光,輕輕擦拭刀刃。
一邊擦拭,一邊回憶。
燭光搖曳,照在他臉上,光影跟著一起搖曳。
過了好半晌,他喃喃自語︰「城主大人,您死不瞑目的樣子也是這般丑陋啊,並沒有任何不同。」
就連噴濺到他臉上的血,也沒有任何不同。
號稱是神明在人間的眷顧者,被賦予了統治人民的權力,也不過如此。
他深深凝視著自己手里的愛刀,回想起自己當初苦練劍術的理由。
武士是侍奉貴族之人,一身武藝劍術自然都是為了自己所侍奉之人獻上,忠誠,身體,劍術,為主人獻上一切,但最初驅使他苦練劍術的原因,是為了守護。想要成為強大的武士效忠城主,保護秋山城,滿腔的熱血和抱負。
成功得到城主賞識時他真的非常高興,以為距離自己成功的道路更加近了,但是卻在這一天,他看到了同樣得到城主賞識還被賜了一把刀的同僚,拿著新到手的刀狂笑著當街砍人,測試新刀的手感。第一個被砍死的是個已經結了婚的年輕女人,帶著孩子從面前路過,卻突然慘遭砍殺,死的時候還維持著死死抱著懷里孩子倒地不讓被傷害到的姿勢,溫熱的血液濺了他一臉,甚至落到了他的眼楮里。
他茫然的站在街上,看著同僚肆意砍殺民眾,驚恐害怕的百姓四散逃跑,就像受到驚嚇的羊群一樣。剛剛還好好的街道突然變得一片狼藉,耳邊是混亂的尖叫逃跑聲,以及那個被母親護在懷里逃過一劫,爬起來撲到母親身上哭得聲嘶力竭的孩子的聲音。
那一天,這位同僚跟他大聲炫耀,那真是一把好刀,用起來趁手極了,又鋒利又好使。
他模著城主賞賜的新刀,突然感到自己不是一路人。
效忠于城主後的第一個任務是去處理反抗繳稅的刁民,當初帶隊的將軍是這麼說的。當他隨著軍隊一起來到目的地時,只看到一群餓到皮包骨,宛如批了一層皮的活骷髏一樣的村民。村子非常貧窮,能夠干活兒的男人都被拉去打戰了,也看不到年輕女人的身影,或許是遭遇了盜賊掠奪吧,整個村子只剩下一些快死的老人以及少數孩子而已。顫顫巍巍的老村長上前詢問,被將軍一刀砍死,接下來就是一場屠殺,老人孩子統統殺死。
從他成為城主手下的武士開始,這把刀上所沾的血液,比起外敵以及該死的人,更多是秋山城百姓的血,民眾若是膽敢對城主有一絲不滿,都會招來殺身之禍,膽敢有一絲不順從,就是意圖反抗城主,以下犯上。
現在這把刀,終于沾染上了秋山城主的血。
心里漸漸放大的空洞瞬間被填滿了,就連漸漸麻木掉的熱血也在回來,血色灰暗的世界有了新的顏色。
為了守護苦練的劍術,終于發揮出真正的作用,他終于做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想到秋山城主臨死前的那些怒罵呵斥,心里毫無波動。
房間外面無聲無息的出現一個人,站在那里沒有推門進來。
「恭喜您,成了新的城主。火之國大名的任命下來,您的地位便名正言順,沒有人再能拿您叛亂作為借口質疑您。」少年聲沉穩冷靜。
「大名只需要向他效力的秋山城主,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誰,他並不在乎。」房間里的人冷笑。
「現在已經不是秋山城,您成了城主,自然是武藤城。」房外的少年輕聲道。
「大名和秋山城主並沒有任何不同。」武藤城主的聲音十分冷漠,透著厭惡,他停頓了一下,「稻水城趁著夏安城被榮之國打得兵力損耗嚴重,出兵佔領了整個夏安城,這件事情和你們有關系嗎?」
「不,那只是稻水城自己的行為而已,稻水城主和秋山城主是差不多的貨色,主君可不喜歡這種不干實事就喜歡驕奢yin逸的家伙,只有真正有才能且人品過關的人,才能得到主君的青睞。稻水城在夏安城邊上,但不在榮之國軍隊前進的路上,這才叫他們得了便宜。稻水城是火之國大名一系的領主,趁機吞並了夏安城恐怕並不會被大名斥責,但夏安城是火之國朝堂中安岳一派的人,安岳派的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兩派估計還有的撕。」
「武藤城從此以後就是您的城池,城主大人心願達成,真是恭喜您了。」
「我不會忘記和榮之國的約定。特意過來,不會只是為了道賀以及提醒我吧?」
「城主大人真是英明,接下來的這場好戲可能需要您出點力。火之國大名對榮之國使了招,我們主君派兵破解了,接下來自然是榮之國出手報復。如果把派兵捉拿暗殺軍官的凶手當作是對火之國大名的報復,榮之國豈不是太被動了,總要主動出手一下,讓讓火之國大名好好看一看榮之國的力量。兩國隔得這麼近,自然是要禮尚往來的,不能火之國送了大禮,我們主君伸手接下這份禮物後不回送一份。」
「主君說,禮儀之邦,向來是別人送了禮之後,翻倍回禮的。」
「直說吧,想要讓我做什麼?」這位新上任的武藤城主直接問道。
「沒什麼,只是需要對跑到您地盤里的某些人睜只眼閉只眼罷了。如今這個世道日子難過,各位城主的軍隊都沒了,錢財也都損耗嚴重,刁民們沒了壓制又活不下去難免活躍一些,在各位領主地盤里流竄。城主大人才新上任,許多事情需要忙,某些地方稍微疏忽了一下沒去理會也是理所當然的,人的精力有限。」
武藤城主愕然了一下,很快收攏情緒,壓低聲音,「這種事情……睜只眼閉只眼不是不可以,但若是鬧大了,大名肯定會雇佣忍者滅了他們,比出動自己的軍隊還要快速方便,想要以此給大名添堵,根本無濟于事。那些人的能力如何,榮之國應該很清楚,要是被大名懷疑了,我也會有危險。」
「如果沒有忍者肯接這個任務呢?」
武藤城主看著自己手里的愛刀,想起被自己砍下頭顱的秋山城主,喃喃道︰「如果沒有忍者,結果會怎樣就很難說了。」
身為城主應該感到憤怒,但身為武藤徹,卻生出了幾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