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見與所聞，絕對是截然不同的體驗。
哪怕先前苦劍尊等人說的很詳盡，可依舊不如眼下親自見到來得震撼。
那遠方天穹之上，猶如一個裝載過重的袋子一般，搖搖欲墜，給人一種下一秒就要破開的感覺，心髒都情不自禁的提了起來。
好在異變來得快，去得也快，也就幾個呼吸間，天穹便已恢復原樣，可眾人心中的緊迫感卻揮之不去。
「比昨天更嚴重些，給我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在試探一樣，想找個距離人世間最近的地方降臨。」苦劍尊說出心中所想。
這也是每個人的感受。
李長安微微點頭，心中也急切起來。
他不知道這方天穹還能堅持幾天，但一念成空降臨是必然之事，只有在此之前多學會幾個劍陣，方才能多幾分底氣。
李長安沒注意到的是，旁邊的陶夭夭同樣眉頭緊鎖。
早在去西漠時，她的預感就很強烈了。
可一直到從西漠回來都無事發生，讓她驚喜的以為是個錯覺。
然而，那種即將離去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尤其是這兩天，更是心焦如焚。
與李長安一同返回小院，看著少年似乎又有去閉關修煉的意思。
陶夭夭終于忍不住了，出聲叫住。
「夫君。」
李長安回頭，見少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頓覺有些奇怪。
「夭夭，怎麼了？」
一旁的青衣也看了過來。
李長安這些時日閉關不清楚，可她每日與少女同處一屋檐下，哪怕神經再如何大條，也依舊能察覺到，陶夭夭有些不太對勁。
見二人擔憂的眼神，少女心中一酸，剛下定的決心又散了。
擠出笑容道︰「沒啥，你安心修煉。」
到了這一步，李長安要是還發現不了枕邊人的異常，那就不是神經大條，而是腦缺了。
心中微動，領著二女到小院石桌前坐下。
眼中露出回憶之色，李長安笑道︰「你們可能不知道，以前的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有自己的家。
那時，在我眼中，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陰險的，狡詐的，沒有一點感情，有的只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所以我下定決心，這一生只有修煉，只要能夠讓我變強，我可以做任何事，殺任何人，哪怕是成為別人眼中的窮凶極惡。
因為，我只相信我自己，我不想再體驗一次那種被別人隨意凌辱的感覺。
我要成為人上人，成為掌握別人生死的強者！」
李長安低聲述說，聲音不大，二女卻能感受到他的決心。
青衣第一次遇到李長安時，李長安修為弱小得可以忽略不計，見過他謹小慎微的樣子。
陶夭夭則沒有，遇見李長安時已經小有所成了，完全不知曉他這些經歷，此時听他提起，慢慢的心疼。
握住覆在手背上的手，李長安微微搖頭便是自己沒事，繼續說道。
「為了達成我的目標，我算計過很多人，也殺了很多無辜者，就連當初見到丫頭，我都動過心思，當時就覺得，那麼多的極品靈器，如果我能得到，肯定能崛起。」
旁邊少女張大嘴巴，這事他還是第一次知曉，都有些驚了。
可很快又覺得不對，問道︰「那你當時怎麼沒對我動手？」
李長安臉上閃過尷尬，解釋道︰「本來我和聶賢已經計劃好了，可後面發現，衛二十三是你的護衛，也就不得不暫時壓下小心思，畢竟當時的衛二十三，
在我們眼中猶如天人。」
「之後呢？」
難得听李長安自爆，少女興致高昂。
「哪有什麼後來，衛二十三跟著你，我們完全沒有機會，你也知道我性格，沒有九成把握，是絕對不會動手的。」
「那你是什麼時候對我有小心思的？」
少女湊過來詢問，挖掘著李長安的小秘密，感覺這就是趣事一件。
李長安被兩人看得差點臉紅起來，也不隱瞞道︰「在大楚國的北方戰場，那次歐澤棲對我發難，你從天而降，我就感覺，這個憨憨很可愛。」
「你才是憨憨，我一點也不憨。」
少女皺著瓊鼻，對憨憨這個評價很不滿。
突然又想到，李長安今天時想與陶夭夭坦誠談話的，自己好像有點跑題了，當即吐舌坐到一旁不再搭話了。
李長安會心一笑，說道︰「後來出了百國之地，我運氣不太好，直接鑽進了第五輕音和武不凡的戰場，被余波給震傷了，也是那個時候，我被夭夭撿了回去。」
「不得不說，夭夭演技很好，要不是錢亙突然上門找麻煩，我可能當時就稀里糊涂的成親了。」
這事听起來有些尷尬，換個人可能都羞憤欲死了。
陶夭夭則不同，非但沒有害羞，臉上還帶著笑意，好像這事很值得回味一樣。
「把錢亙事情處理完，我才知道夭夭心思，當時我表面上很淡定，其實心里還是很受沖擊的，第一次見到這麼特別的女孩。」
「那你當時怎麼不與我好？」少女問出心中疑惑。
雖然都是老夫老妻了，可說起這些事情，李長安還是忍不住臉上微熱。
干咳兩聲，答道︰「當時心里有這丫頭的影子，再有就是，那時的我心比天高，總覺得獸宗不是我的舞台。」
「後來我急著離開獸宗，有想盡早進入北冥的想法，但害怕自己扛不住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旁邊青衣仿佛听到了不得了的事，驚呼道︰「所以說，當時你對夭夭姐是有想法的？」
「……」
「作為一個正常男人，沒點想法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
「呸，你這個花心大蘿卜，吃著碗里的，想著鍋里的。」
「……」
李長安無言以對。
好在少女也只是開玩笑，並不在這事上深究，給了他一白眼又安靜了下來。
「後面就是進入天罡宗遺跡了，你們基本都知道，有了你們之後，我的心境也慢慢的發生了些變化，沒以前那麼極端了，就好像黑暗的世界里突然有了陽光。」
「我很慶幸，能有你們在身邊，也很珍惜這樣的日子，于我而言，哪怕天下人死去，都不及你們一根頭發。」
听著李長安肉麻的話，青衣哼哼應著。
陶夭夭則更是擔憂起來。
李長安對她們的感情她很清楚，可也正是因為這樣，讓她不太敢說出真相，就是擔心李長安會做出極端的事情。
說出來是如此，可如果不說，似乎李長安也難以接受。
都不是什麼好結果，讓少女異常糾結。
正想著，卻听李長安話鋒一轉。
「夭夭，在我心中，你是最直爽的，敢愛敢恨，也是最溫柔的，是最好的妻子，從來不會抱怨我，也不會反對我做什麼事，更不會有什麼事瞞著我，對嗎？」
少女抬頭，見李長安眼中柔情無限，哪還能說出個不字。
都已經說到這個點上了，陶夭夭也明白，他們是看出
自己心事，今天若是不說，很難讓兩人安心。
沉默許久，陶夭夭心中微嘆，還是決定說出事實。
正如李長安所說，她不想欺騙，哪怕那是個善意的謊言。
「夫君，青衣姐，謝謝你們，這些年和你們在一起，我真的真的很開心。」
李長安眉頭一皺，這種開場白，他仿佛已經猜到了接下來的話語。
果然，陶夭夭接著說道。
「好些年了，我一直有種預感，我會離開武極大陸，去往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
「起初我也沒在意，可這種預感一天比一天強烈，讓我意識到，或許，這不是假的。」
「在西漠的時候，我私下里找過父親，也確定了事實，我娘不是武極界的人，她來自上面的仙域。」
「這一次一念成空回來復仇，我有種很真實的感覺，就好像，我娘也會出現一樣，我不想離開，可又不想夫君和他們發生沖突。」
少女說的不多，李長安和青衣卻是听明白了。
預感這東西，人人都有。
只不過凡人和修行者區別很大而已。
凡人多是胡思亂想造成的，可修行者卻很少會出現這種感覺。
同樣的，一旦出現，基本不會出錯。
玄乎無比，卻又真實存在。
李長安眉頭緊皺，如果陶夭夭母親真的從仙域下來要帶走她，那還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倒不是畏懼，而是很難處理。
同意？
他不願意，陶夭夭也不想去。
可拒絕的話，似乎又站到了陶夭夭母親的對立面，怎麼做好像都有些不恰當。
「夭夭姐，那你豈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少女驚呼出聲。
反應有些慢，但確實說到了關鍵。
看目前的情況，一念成空很有可能馬上就要降臨。
李長安眉頭緊鎖，大劫這事已經夠糟心的了，如果還要帶走陶夭夭，他實在難以接受。
「夭夭姐，如果你不願意，你母親會強行帶走你嗎？」
陶夭夭沉默，她也不知道到時候會如何。
她不想離開李長安，但也不想與母親為敵。
從小沒有母親，雖然沒說，心中還是很想念的。
「這件事，讓我好好想想，夭夭，你也別多想，船到橋頭自然直，你母親就算再強勢，也不至于不講道理的。」
李長安出聲安慰道。
少女點頭，哪怕知道這只是安慰的話，可除了強行冷靜，似乎也沒其他辦法了。
「夭夭姐，听安安的，我們不用管，你有沒有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散散心。」
少女搖頭，臉上浮現一絲紅暈。
輕聲道︰「我已經很滿足現在的生活了，只有一個小小的遺憾，青衣姐應該和我一樣。」
「什麼？」
「沒有夫君的孩子。」
「……」
李長安尷尬，眼觀鼻，鼻觀心。
沒法啊，不是他不努力，實在是，天不遂人願啊。
這種事，真的只能看運氣。
很不巧，他運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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