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茅屋外電閃雷鳴下起了暴雨,訶犁有些擔憂。
「春風還在外面呢,你能不能別這麼沒心沒肺的」訶犁語氣中帶著責備。
「他是皇尊,淋一場雨怎麼了,死不了」
閻立裝作不在乎,但是翻身以後卻再也睡不著。
春風仍由這冰冷的雨落在身上,若是他願意改天換地都輕而易舉,但他沒有用靈力驅趕而是順其自然。
掩著的門終于打開了,出來的卻不是閻立而是老婦人訶犁!
「你師父這幾年老了以後脾氣也越來越大了,你不要怪他」訶犁說道。
「春風不敢,師傅脾氣不好弟子只有受著的份,哪里敢有一絲一毫的怨言」春風說的非常誠懇。
「你走吧,你師傅什麼脾氣你應該比我清楚,他既然不想離開這里就絕對隨你離開的」訶犁勸道。
春風當然知道,閻立的性格外圓內方,下了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改變,如封印兩界山,如為無邪闖冥府,如為了他大鬧谷地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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訶犁勸說完就準備返回茅屋內,為了閻立她封印了所有的靈力只為平凡的與閻立渡過這一生,這麼大的風雨以她這具肉身可扛不住。
「師娘….」
春風的一聲師娘生生拽住了訶犁的腳步。
「為什麼,為什麼師傅不願意隨我走,我已經找到辦法替他治病了,他一定可以恢復如初的!」
春風聲音中帶著焦急,西海龍皇洪武第一尊還在九野,只要將閻立帶過去哪怕是當牛做馬也要讓龍皇出手相救。
「這就是你師傅不願意離開這里的原因」訶犁深深的嘆息一聲。
「你師父只想在這里安安穩穩的謝世,不打擾你不打擾他任何朋友,你也知道你師傅從來不願意給別人帶來麻煩。
而且他深知自己的病根本無解,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死了,還要讓你欠下天大的人情!」
閻立篤定春風為了救他一定會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心中驕傲的同時卻又無比的抗拒,身為道宮之主要有自己的驕傲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
「我師傅到底怎麼回事,經脈斷裂一定有天地寶物重續經脈,靈力沒有了可以重修,我相信這天地下絕對沒有什麼必死之癥,為什麼他就是不肯隨我離開」春風還是不理解。
「是他收養了我撫養長大,又為了我闖谷地部落,為我重塑肉身創造禁術氣死回身,自己差點死在天譴里。
他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個聖人,願意為了弟子舍棄一切的偉大的師傅,但是我呢?就讓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師傅,自己的父親死在我的面前而我什麼都做不了?這樣對我公平嗎?」
春風想怒而又不敢,向來溫和哪怕是在谷地部落舍棄肉身都從來沒有這般失態,如今他只能歇斯底里聲嘶力竭,他知道閻立一定能夠听到。
「我知道你很在乎他,我也和你一樣,但不要怪他,如果有活下去的希望你覺得他會選擇在這里歸隱嗎?」訶犁問道。
「師娘,告訴我師傅到底怎麼了,我一定能夠想到辦法的」春風追問道。
「他困在了自己的輪回里,普天下誰也救不了他,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困在輪回?那我去冥府,冥帝是冥府之主他一定有辦法的!」
「不必了,如果冥帝能救得了,你覺得我會在這里嗎?」
訶犁搖搖頭,閻立歸隱的這一段時間里,冥帝與無邪想盡一切辦法都沒能治好閻立,因此就連訶犁自己都已經放棄了。
春風听完後頭暈目眩
風雨過後晴日如約而至,當初陽第一道光照在了草廬上時,門扉打開閻立右手拄著拐杖訶犁攙著他的左手一起走了出來,面如金紙時不時還咳嗽幾聲。
春風急忙讓開路,不敢擋在前面,閻立斜看了他一眼。
「還沒走呢?」
「沒呢,不走」春風臉上賠笑。
「沒有還不扶我過去躺下曬曬太陽,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春風急忙替下訶犁,攙著閻立半躺在椅子上。
「想到辦法救我了嗎?」閻立問道。
「弟子無能」春風一連頹唐。
「你想不到辦法那是當然的,老子都沒辦法的事情,你能有轍?」閻立嘴角居然帶著一些壞笑,語氣有三分得意「老子這個病在冥府都是無解的難題啊,執掌冥府的冥帝都無能為力」
「人間的凡人都是養兒防老,弟子雖然無能救您,那弟子就呆在這山上伺候您老終老吧」
春風牽強的笑著,說的話一句句都扎著心。
「還有無邪那小子可是急壞了,老子養了兩個好徒弟啊哈哈…」
或許是笑的太得意,又猛烈的咳嗽起來,春風趕緊順著閻立的背讓他不至于呼吸太困難。
閻立抬起手想要模一下春風,但是根本夠不到,春風為了閻立模得舒服堂堂無上皇尊半跪在躺椅前,乖巧的如同一個寶寶。
閻立絮絮叨叨的說了一會兒沒有任何重點,精力越來越差,聲音也越來越低不一會兒便昏昏睡去。
春風輕輕放好閻立的手,取出扇子在一旁扇起來,看著熟睡的閻立春風擦了擦眼角,強忍著淚不讓自己流出來。
春風在歸隱的這座山上呆了一年有余,這一年里閻立越發蒼老。
開始閻立還能拄著拐杖走,再後來需要春風攙扶,直到現在閻立只能由春風從茅屋內背著出來躺在椅子上。
白天陪閻立聊天,听著他絮絮叨叨的重復說著一些往事,晚上不斷翻找閻立留下的經文,想要從中找到一些辦法,不過一無所獲!
春風在山崖邊上有些發狂,想哭又不敢哭出聲來,只能抱著自己的頭恨自己的無能,即便身為無上皇尊又如何造化通天又如何,到最後連自己的父親都救不了!
「這一切都與你無關不必自責,你和無邪是他最愛的兩個孩子,你在這里的一年是他最開心的一年」
訶犁看起來已經看淡了生死,反倒沒有春風這麼悲痛激烈。
「那你呢?」
「他是我夫君,我當然是隨他一起走,今晚你守夜吧」訶犁朝著春風笑了笑。
訶犁知道,閻立多半是挺不過今晚了。
月至中天是天地間陰氣最盛的時候,沉睡中的閻立突然轉醒,抓住了坐在床邊的春風的手。
「孩子,怎麼不睡」
「你忘了,我現在可是無上皇尊,是不需要休息的」
「對,對,誰敢不說我閻立教出來一個好徒弟」閻立蠟黃的臉上艱難的笑了笑。
「第一次見你是在鬼方山下,那是你小子慘啊,那時候我還想多狠心的父母把這麼可愛的孩子遺棄在鬼林」閻立回憶起了當年。
「不可憐,甚至幸運的很,否則怎麼會遇上您」
閻立雙目無神,空洞的看著茅廬廬頂,听著閻立的絮絮叨叨春風再也忍不住淚如泉涌,他知道如今的師傅已經是彌留之際了。
「救了你以後讓你回家非要跟著我走,沒想到這一跟就是兩百年….」
「訶犁,訶犁,訶犁呢?」閻立一連問了三遍。
「我在這里,你這糟老頭子半夜亂叫什麼」
訶犁語氣嗔怪抓住了閻立的另一只手。
「難為你甘願做凡人在這里陪了我這麼多年了」
「胡說什麼呢,你是我夫君我不跟著你我還能去哪里」
「春風,佛道艱難你一定要撐下去。」
「會的師傅,我會的,這是您畢生的心血,我會用命守住」
春風早已泣不成聲,他雖是無上皇尊卻同樣是人,有著七情六欲喜怒哀樂,听到閻立交代自己的後事忍不住失聲。
「我死以後不要告訴任何人,還有照顧好你師娘,一定不要讓人欺負他!」
「值了,值了,老子這一輩子真的值了」
閻立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師傅…」
訶犁沒有哭,反而幫著閻立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袍,滿眼柔情的看著宛如安然入睡的閻立。
「我是你的妻子,要照顧我的人當然是你」訶犁語氣似乎在責怪閻立將她交給別人照料。
「春風,師娘拜托你一件事」,把我們葬在一起吧,听夫君說葬在一起的人來世還能相會!」
「師娘,您說什麼呢」
閻立會死是因為他如今已是一介凡胎,而天女訶犁即便封印了自己的靈力,身為羅剎族人卻擁有著綿長的壽命,解開封印依然是哪個王極十三尊怎麼可能死。
訶犁整理好後,抓住閻立的手然後躺在了閻立的身邊。
春風這才發現,就在入睡前老婦訶犁的精神都還很好,然如今渾身都纏繞著死氣。
「您這是怎麼了」春風急忙問道。
「在知道你師傅解不開自己的宿命以後,我就悄悄在他身上種下了同心咒,這世界沒了他就是一座墳墓!」
訶犁安然的比上了眼,接受了她早已安排給了自己的命運,同心咒,同生咒,一咒同心,死生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