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空氣寒冷，基地主樓後方的訓練場地，三十個修行小組清點完人數，或目光閃爍，或臉色變化，全都望向場地盡頭的巨屏。
蘇宜璇瞪了瞪眼楮。
那塊LED屏幕極為巨大，相隔三百米也看得一清二楚，只取個人前百名與小組前十。
「第一名︰修行者梁玉恆（附注︰習武第二境）」
「第二名︰修行者張霞。」
……
「第九名︰修行者呂奇。」
「第十名︰修行者蘇宜璇（附注︰習武第一境）」
……
「第五十八名︰修行者張晚。」
「第五十九名︰修行者秦銘（附注︰習武第一境）」
……
蘇宜璇乃是編號十六修行小組的組長。
旁側。
張晚是近日轉來的女性組員，一頭中長發，急得直跳腳︰「我我我要被秦銘爆了！！」她排行第五十八，僅僅領先秦銘一個名次。
「小妹肯定又罵我。」
「說不定還會打我。」
張晚一臉哭唧唧，鵝蛋臉龐，乍一看有些微胖，但鼻子嘴巴小巧，長相很精致。
「你妹……個人榜第二張霞……你們可是雙胞胎。」蘇宜璇恨鐵不成鋼的走過去，捏起張晚下巴︰「哪有姐姐怕妹妹的道理啊，你能不能爭點氣。」
張晚委屈巴巴道︰「我不敢，小妹生氣很嚇人。」
張霞張晚是六號基地唯一的雙胞胎姐妹，容貌體型都相似，修行進度卻不同。
張霞接近修行第三關。
張晚還在打磨意志的階段。
「你——」
蘇宜璇無言以對，又笑了起來，像這種廢柴姐姐，一般是女頻主角，後期發力的類型。
她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畢竟十六小組，除了她，全都在觀想期和入門期——幸好劉主管覺得蘇宜璇可憐，一個人帶一個組，經過商談，把張晚分配到十六小組，分擔一些壓力。
……
編號四修行小組。
張霞蹙眉，短發飄揚，看著遠處的雙胞胎姐姐張晚，眼眸清冷，似乎心情不太好。
她耳邊傳來組員的低聲議論︰「基地內修行進度個人排行榜前五十基本處在沖擊煉氣士的最終階段。至于前百名，最差也是蘊氣期，而那個秦銘，還是萌芽期，怎麼做到的？」
「榜單不會出錯，數據不會說謊。」
「嘖，這就是傳說之中的煉氣士天賦！！」
「太變態，太離譜……短短一周從前百一路上升，一鳴驚人，已經擠進前六十！」
「他名次每天都在拔高。」
「我就想知道，秦銘的這個勢頭哪天能停下——」
正當此時。
作為組長的張霞眉毛一挑︰「你們說的萌芽期蘊氣期，什麼意思？」
有人低聲回道︰「這是由修行導師王德提出的境界劃分︰入門期，觀想期，萌芽期，蘊氣期，心動期，然後修行第三關。」
「呵，倒也貼切。」張霞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在她眼中，境界劃分是給庸人蠢材準備的，防止好高騖遠，沒有自知之明，所以把修行分出先後順序。
按部就班，腳踏實地，的確安全無風險。
但也導致效率低。
譬如當今七位煉氣士，沒一個循序漸進。
要麼入門期凝結出靈氣種子，要麼打磨意志時，再觀想思維宮殿，還有齊頭並進的，壓根不考慮境界的前後順序。
「哼。」
「所謂的境界細分。」張霞臉龐清冷的站好站姿，閉目感知空氣之中的靈氣。
……
少頃。
劉主管匆匆趕來。
每日清晨，她照例發表講話，鑒于今天是元旦，除了一番激勵人心的鼓勵鞭策之發言，又特許一日假期，宣布基地內元旦晚會的活動，將于晚七點，在食堂之內舉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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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大喜，歡呼雀躍。
劉主管也笑了笑，環視一圈，走向編號十九的修行小組。
「最近怎麼樣，能適應嗎。」劉主管態度溫和，詢問黃海和吳燼，對後者尤為重視。
黃海拘謹，有點緊張︰「還好。」
吳燼模著後腦勺，很老實︰「修行觀想太累了，腦袋嗡嗡疼，晚上總是睡不著。」
失眠是正常現象，劉主管點頭，朝著呂奇囑咐道︰「吳燼可是基地內年紀最小的修行者，你多上點心，沖擊煉氣士也不急于一時嘛。」
「須知。」
「我們得共同進步。」
劉主管認為︰吳燼年齡小，更具備觀察價值。
像這種學生群體，不是大武者，也能成為修行者，堪稱奇跡，屬于較為重點的研究對象。
——
六號基地。
實驗樓內。
一間充滿科幻感的實驗室，散發著冰冷氛圍，四五名穿著白色防護服的研究人員。
「有趣。」
「不可思議啊。」
幾名研究員繞著秦銘轉圈走，忍不住嘖嘖稱奇︰「這人腦部匯聚的靈氣濃度是萌芽期標準水平的兩倍，靈氣吐納率高出平均值5.3%，靈氣消化率高出平均值26.8%，像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表面上看不出來——要不是踏上修行之路，就連他自己，恐怕也察覺不到。」
「確實。」
「腦部結構都正常，無特殊之處。」
「依我看，修行天賦是人類腦部對靈氣更加契合，更有適應力。」
「咳咳……」
「咱們再抽兩管血……」幾名研究員將秦銘晾在一邊，竊竊低語。
見狀。
秦銘一身黑色練功服，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等等，等等，抽血不是要向上申請報告嗎？昨天剛抽了一管，今天又來？」
要知道一管血五百毫升。
昨天抽血，秦銘覺得身體有點發虛。
饒是高級大武者，身強力壯，體能綿長，怕也扛不住，更何況經過影視劇漫畫燻陶，他有點害怕，解剖實驗什麼的太恐怖了。
「哈哈。」
幾名研究員對視一眼，齊刷刷傳來略顯尷尬的笑聲︰「你放心，你可是一級研究對象，相當于絕跡孤本，即使沒有任何成果，也不會對你造成傷害。」
「對對，只需要配合我們收集數據。」
「秦銘，我能夠理解，很多美劇那麼演，把超能力人士抓起來，關進一個封閉式軍事基地，在那些人身上做實驗。」
「那太荒謬了。」
「靈氣已無處不在，人人都是超能力擁有者。」
秦銘等同秦始皇兵馬桶。
一旦被破壞，也就失去了意義。所以那些人體的解剖實驗，根本不合理，活著的研究對象最有價值……任意一位生物學的高材生都明白這個道理。
「行吧。」
听這麼一說，秦銘松口氣，好奇打量這幾位研究員︰「為什麼你們穿著防護服，不悶麼。」
其中一人甕聲甕氣道︰「這是防輻射的隔離服，很厚實。」
秦銘了然。
他听過煉氣士宋聞的秘書女子鐘離玖親口講述，靈氣是未知輻射，近似核輻射。
「唉。」
「修行者近距離接觸修行者，當然沒問題，但我們是普通人……靈氣濃度過高的話，會灼傷皮膚，嚴重者可能引發體內細胞、基因突變，骨髓造血功能衰竭。」幾名研究員又開始整理數據，低聲討論著什麼，興致盎然。
另一側。
秦銘卻眼角一跳，細思極恐。
他曾經上網查過核輻射對人體有何危害，與這些癥狀相同！
……
黃昏時分。
秦銘還是憂心忡忡的樣子，擔心變成輻射源，以後出行都極為不方便。
「怎麼了？」王德納悶道，了解事情原委後，啞然失笑︰「煉氣士武聖能主動控制靈性吸引力，調節靈氣的濃度。唯有先驅武師，心動期的修行者，平時最好別去公共場合。」
「靈氣濃度越高，輻射越強。」
「你大腦靈性太強，引來的靈氣濃度超出安全值，那些研究員也是謹慎起見嘛。」
導師王德的安慰產生反作用。
秦銘深深吸口氣︰「這樣的話，我還能回家嗎？萬一靈氣濃度高，害了我爸媽咋辦，還有日常生活，公交地鐵都不能坐了嗎，公共場合不能去？」
這也太殘酷，太冰冷，如此代價太高昂。
他不信沒有解決辦法。
「有辦法。」
「盡快突破煉氣士，或者武聖。」王德微微一笑道。
會議室陷入沉默。
良久後。
秦銘低聲道︰「有人說，如今七位煉氣士的修行過程，並沒有按照固定的模式、流程、境界。」
「一步一個腳印兒。」
「反而會導致進化速度的變慢。」
近日以來。
秦銘心有困惑。
導師王德有問必答，盡心竭力不含糊不敷衍，稱得上無微不至，但是這麼重視關切的態度，僅僅因為修行天賦異稟嗎。
或許……
修行導師的作用，根本不是引領他修行進化……而是驗證現有的境界劃分行不行，能否誕生煉氣士，又能否推廣普及。
‘我。’
‘修行的研究對象。’
先前沒感覺，直到這一刻，秦銘目光復雜地注視王德。
他期盼得到一個否定式搖頭，亦或者別的理由……
然而……
導師王德收起了臉上笑容，語氣也變得嚴厲︰「你是成年人，六號基地的全稱是什麼，第六靈氣研究與修行進化實驗基地！」
「再說了。」
「按照層次分明的境界，一步步進步進化更安全。」
去年夏天，修行機構，足有上百人沖擊修行第三關。
死的死，傷的傷，僅僅換來七個人的成功，這叫偶然，運氣好，無法復制的奇跡。
就好像一條高速公路，時速三百公里的極速狂飆，與限制在時速一百二十公里以下的正常行駛，後者慢一點，又有什麼不好的。
「好了。」
「別那麼矯情。」
王德擺擺手，又笑了起來，很理解這種心情，畢竟過來人，被視為靈氣進化的小白鼠——這滋味確實令人心生別扭。
聞言。
秦銘撓撓頭，反應了過來，得到這麼多好處，高規格待遇，沒理由抱怨這些，否則跟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有何區別。
修行機構之內，配合實驗研究，是合同標明的條款之一。
更何況悶頭發育，安全進化，的確是光明正道。
「唔。」
秦銘沉吟了一下……大概是親眼目睹研究員穿著白色隔離服，心態有點失衡。
正想著。
面前遞來一個小冊子，導師王德笑眯眯開口道︰「我整理的萌芽期指導手冊。」
……
萌芽階段︰修行者催動腦海之中的思維宮殿嗎，想象著高空投影，分潤一縷靈性至心髒，引來靈氣，匯聚在心髒部位，長時間留存，使其不消化，誕生出靈氣種子。
……
少頃，秦銘若有所思︰「這是利用血肉之軀的本能適應？」
「對！」
導師王德輕輕抿了口熱茶，悠然靠在椅背上︰「心髒器官蓄滿靈氣的適應過程，便是進化，那一縷靈性從我們腦部分出，便有了不可割裂的聯系。」
「煉氣士正是憑此御靈氣。」
「換句話來說。」
「思維宮殿像是大本營，那一枚靈氣種子則是指揮官。」
說著說著，王德嘴角抽搐，長桌主位的秦銘閉上眼楮，似有感悟，彌漫著靈性氣息。
這種氣質用言語難以描述。
宛若一眼看去，靈巧通透，充滿了超然出塵的格調。
「這秦銘……」
「不會吧……」
按理說，分離靈性不易，絕非朝夕之功，需要日積月累的觀想，但王德下意識坐直身體。
顯然。
王德漸漸習慣了，情緒變麻木。
「這樣的天分。」
「真就老天爺賞飯。」王德腦海閃過一個畫面，那是天搖地動，盛夏時節的電閃雷鳴暴風雨，一個身影屹立在空地中心，張開雙臂，仰望高空，開口如天音浩蕩，天憲駕臨，響徹方圓上千米——曲天恩沖擊修行進化第三關，一步登天煉氣士！
王德心頭發酸。
王德視線變模糊。
回憶之中的那道高遠背影，與眼前秦銘身影，似乎重疊在一起。
片刻後。
秦銘眨了眨眼楮，吐了口氣。
見此，王德打了個激靈︰「搞定了？」
「還沒有。」
秦銘不好意思地問道︰「思維宮殿的靈性好像太多了，只挑出一縷，著實有點難……四五縷靈性行不，分潤多了沒事吧？」
王德︰「……」
王德也懵了，啞口無言。
像這種自身感知，不好驗證，旁人不好給建議。
「世上會有這種事。」
王德喃喃自語，模著下巴，看著秦銘。
自從擔任修行導師，還是第一次踫到這個問題——王德想了想，又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沒做出回答。
正常而言。
萌芽期修行者的腦海之中，通常有一縷靈性。
這東西無法計量，將其分離，是個艱難的過程，但是听秦銘意思，靈性多得快要裝不下了！！
「那什麼。」
「你先等一等。」
王德感到心累，一口氣喝光茶，翻出公文包之內的衛星手機。
這個問題不在他認知範圍。
思來想去，他咬咬牙，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長桌主位，秦銘一頭霧水︰「導師？」
「咳！」
王德小聲道︰「稍等，我咨詢一下煉氣大士鐘先生。」
……
同一時刻。
晚上六點三十多分。
基地內元旦晚會即將舉辦。
「新的一年了。」
劉主管坐在主樓頂層辦公室，捏了捏窗邊綠植的葉子，從她的角度俯瞰整個基地，視野開闊，夕陽靜謐，食堂門口擠滿人，愈加熱鬧了起來。
她心情放松，整理發型，準備下去看一看。
就在這時。
辦公桌一部紅色的有線電話響起了刺耳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