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林大道。
元霞公園。
入冬之後的樹葉開始凋零,寒風掠過,偶爾有小鳥飛過。
晨跑的人不少。
公園愈加熱鬧。
寧陌離一身潔白衣裳,負手而立的氣勢如山岳聳立,那一頭黑發在風中微微擺動,面無表情,彌漫著不怒自威的風範,往日刷b站帶來的清奇畫風消失了。
「寧大爺。」
秦銘又驚奇又欣慰,有一股吾家老爺爺覺醒的滿足感,終于有武師強者的派頭了。
o(*▔ ▔*)o撒花!
這才符合我心中的強者形象!
可是一開口……
就崩了……
寧陌離按著秦銘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那柳山修行習武小有成就,將來武聖也有望,上門當女婿,這事不寒磣,你記得主動一點,提前把生米煮成熟飯。」
「但有一點。」
「切記不可貪多,除非你力量凌駕于柳山之上,方可全都要。」
為了讓秦銘在靈氣時代開端有個高起點,寧陌離煞費苦心,暗中觀察了柳山的行事作風。
最後得出個結論︰是好人。
秦銘頭疼︰「停停,寧大爺你夠了!」
「哼。」
寧陌離面色一冷,肅然道︰「柳山是最佳的拜師人選。」
語畢。
他注視秦銘,露出一口牙︰「如果你回答‘我需要你的指點,不需要你的指指點點’,老頭子就把你掛在元霞公園最高的樹上。」
他為了跟上時代,天天刷新聞。
他清楚當今年輕人的想法。
‘這是為你好’、‘听我的’、‘年紀輕輕懂什麼’屬于敏感句式,會造成負面效果,迂回著提起柳山有兩個女兒……年少慕艾,秦銘就不會那麼抗拒拜師了。
事實上。
秦銘很願意抱大腿,不禁好氣又好笑,什麼腦回路,除了健忘癥,難道還是個臉盲?
轉念一想。
這老頭出遠門,大概雲游四海,再無相見機會,秦銘把自己一口沒喝的熱豆漿遞過去,問道︰「寧大爺你到底要去哪兒。」
寧陌離接過豆漿,捧在手心,笑了起來︰「遠方,很遙遠的地方。」
老爺子又秀起文藝範了……秦銘猛地一愣,盯著寧陌離牙齒︰「你,你門牙長齊了!?」
昨天還有缺口,還漏風呢,秦銘百思不得解。
習武第二境,身體再發育,居然有這種奇效,一夜之間長出一口潔白無瑕的嶄新牙齒。
「哈哈。」
寧陌離看到秦銘滿頭霧水,那張日常冷漠的褶皺臉龐,仿佛向日葵一般盛開笑容。
剎那後。
他收斂笑容,模了模嘴角,深深看了眼秦銘,一言不發,轉身就走,沿著公園石子路到了正門口,左右掃視兩圈,將一切收入眼底。
……
門內,老年人組成散步,有人腰間收音機放著歌,有人拎釣魚竿,其樂融融的景象。
……
門外,有賣早餐的小攤,玉米還冒著熱氣。
……
今天是十二月十三號,初冬時節。
「出發。」
寧陌離低頭,掏出手機,略顯笨拙的指頭點來點去︰「打個網約車,最便宜的車型去機場一百五十塊。」
他正待點擊確認拼車的選項。
就在這時。
一道清朗聲音,穿透寒冷空氣,穿金裂石般炸響!
「武聖寧陌離!」
正門側邊,白衣青年低頭啃了口軟糯糯的玉米,眸子閃耀點點星光,散發出超凡出塵,謫仙人一般的高遠氣息。
仿佛到此一游,閑庭信步。
仿佛晨曦失色,寒風凍結。
白衣青年緩緩走向寧陌離︰「先別叫車了,你今天哪里也去不了。」
靈氣時代的開端!
七大煉氣士之一!
第二期《修行聚焦》特約嘉賓,當代宋文公,宋聞!
「是麼?」
寧陌離眼底閃過幽暗之光,直勾勾地盯著白衣青年︰「鎮國之柱煉氣士親自到來,攔截我?老頭子一沒違法,二沒犯罪,憑什麼抓我。」
下一刻。
白衣宋聞的身後。
秘書女子從公文包里面拿出一張官府蓋章的逮捕證︰「武聖寧陌離,請立刻跟我們走。」
「哦。」寧陌離歪了歪腦袋,好像從高齡老人化為殘血凶獸,眼瞼半闔,彌漫著極度危險,弱不禁風的枯瘦身軀鼓起來,顫顫巍巍的雙腳扎根于大地,方圓十米的水泥地面一寸寸震動,似乎要被撕裂開。
他手臂肌肉盤根錯節如樹根。
他兩步邁出,拳頭把空氣擦出火紅的顏色,近千噸力量徹徹底底爆發了。
一團人型的火焰憑空炸裂!
武聖近身撲殺!
這一記恐怖無邊的劈拳能打爆低空白雲!
「來!」
「讓老子看看到底什麼叫鎮國之柱煉氣士!」寧陌離心中咆哮,因為開不了口,猶如被無所不在的靈氣鎖住,陷入泥潭,步履維艱,挪動身體都困難。
。
溫潤如玉的手掌張開,不帶絲毫煙火氣,宋聞握住這一拳。
頃刻間。
將近千噸的力量泯滅于無形。
宛若天地間鐵壁,阻隔一切,烈焰也好,巨力也好,統統化為烏有,越不過雷池一步。
「老人家不要動手。」
宋聞把火紅拳頭按下去。
筋骨作響,血流如燾燾大河,寧陌離渾身顫抖了起來,掙不開靈氣枷鎖,眼睜睜看著右拳被其壓落。
他無法動彈。
武聖之軀被壓制。
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掙扎余地。
「這!?」
寧陌離臉色變了,嘴角滲血。
電光火石之間,看似輕描淡寫,他已經被宋聞一巴掌震得體內氣血劇烈翻騰不能控制。
「修行第三關!?」
寧陌離一口血涌上喉嚨,又強行咽了回去。
他曾經見過煉氣士碾壓武聖,但只有親身體驗,才能體會到兩者之間的差距。
「哎。」
宋聞輕嘆,松開左手,按住寧陌離肩膀︰「老爺子,這是何必呢?為什麼跟靈氣生物合作,你可知,它們的目標也許是毀滅世界。」
旁邊。
秘書女子低頭。
公園門口的人群紛紛看過來。
「哈哈哈!」
「我是個瘦骨嶙峋的老頭,又高齡又孤寡又弱小又可憐又無助……對了,你身為鎮國之柱煉氣士,難道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喪心病狂,暴打老人?信不信老頭子躺在地上,大口吐血,絕望喊救命,煉氣士無故行凶,不當人子。」寧陌離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齒。
煉氣士宋聞攔截了聲音,哪怕寧陌離聲音再大也傳不出去。
但無法攔截光線。
附近人群發現寧陌離倒地,有圍觀趨勢。
「走。」
宋聞失笑,抓住寧陌離胳膊,就像成年人拎著來回撲騰的小雞仔,步伐加速過了街,坐進車輛的後排。
這是一輛商務車。
後面很寬敞,分為對著的兩排。
宋聞落座,秘書女子坐左邊,寧陌離坐在對面,臉色泛起不正常的紅暈之色,氣血仍在翻騰……這次是氣的,胸口劇烈地起伏。
車內很安靜。
空調吹出徐徐的暖風。
宋聞撢了撢胸口,惋惜道︰「老爺子心思通透,卻不明事理,偏偏跟它們合作。」
對面。
寧陌離沉默良久,掏出一根煙,一邊搓著一邊道︰「沒辦法,它們給的太多了。」
宋聞︰「說來听听。」
寧陌離︰「它們給我三十萬……給了我一個至少三十萬的承諾。」
。
溫暖的風兒吹過。
秘書女子突然打了個哆嗦,額頭都遍布細汗,毛骨駭然的寒意由心口擴散到全身上下︰「所以你向秦銘借了兩千,購買一張前往本京都江戶市的飛機票,是,是,是打算……但是當年您不是活下來了嗎,到如今,將近百歲的高齡,又成了武聖,有著大好的未來,光明的前途,嶄新的人生!」
在此之前。
她一直以為武聖寧陌離投靠了靈氣生物,搭乘航班去本,為了跟它們匯合。
寧陌離側頭瞧她,眼神幽幽,一字一頓︰「這事情,跟秦銘無關。」
秘書女子咬牙道︰「凡是習武天賦高的人,都在調查範圍內。」
寧陌離樂了,擺擺手︰「他是一個很好的年輕人,有啥值得調查的,小姑娘胡言亂語。」
見狀。
秘書女子搖頭,正色道︰「您作為武聖是一級觀察目標,秦銘有晉升武師的潛力,是五級觀察目標。」
「觀察?老子先打死你!」寧陌離一言不合就暴起,氣血浩蕩蕩,武聖傾力翻乾坤。
這可是實打實千噸之力!
啪的一聲響!
宋聞搓了下指肚,搓出小火苗,遞到寧陌離面前︰「老爺子抽煙,別這麼激動。」
開口之時,眸子如星河流淌,點亮了百萬繁星。
嘩嘩!
白衣宋聞的眸子璀璨如星辰!
一束束光束從虛無之中誕生!
縱橫交錯,瘋狂織構,彷如無數道激光瞬間射出,盤旋纏繞,構成一張美輪美奐的網格——這張巨網直接籠罩寧陌離,束縛在座椅之上。
「開!開!」
寧陌離肌肉暴漲,雙臂架起,欲要撐開。
但虛幻光芒收縮,如同捆龍索,難以想象的威能,鎮壓武聖軀,把寧陌離死死壓在座位上。
下一刻。
宋聞遞上小火苗,為他點煙,慢條斯理地開口︰「鐘先生說過,武聖都是披著人皮的怪物,請問老爺子怎麼看待這句話?」
車內登時陷入死一般寂靜。
少頃。
寧陌離低垂目光︰「煉氣大士鐘先生是那位?五年之前的那位?」
宋聞不語。
寧陌離悶悶地抽了口煙,仿佛想通了什麼,不再掙扎。
直到這時。
秘書女子總算松了口氣,身子有些發軟,武聖暴起的凶威實在恐怖到了極致。
幸虧她早已晉入修行第二關,思維強化,並無大礙。
‘瘋了。’
‘這人已經瘋了。’秘書女子眼底有濃濃驚駭︰‘這是一位豁出性命只求死的武聖,固執,倔強,內在性格太剛烈太堅韌,長年處于壓抑沉悶的狀態,所以喜怒無常,心靈徹底扭曲……原本想開誠布公,懇切溝通,但這個武聖幾乎沒任何弱點,以我的談判能力,說服不了。’
她看向宋聞,微不可查地搖頭。
忽然。
宋聞眸光一動,推開車門,朝著恰巧路過的秦銘招手︰「秦銘同學,上車聊幾句吧。」
「咦!」
秦銘扭頭瞥了眼,略顯茫然。
他剛在公園角落坐了會,只覺得寧陌離走了之後,有點無聊,空氣好像也沒之前那麼清新,索性回校找李彤一起長跑,爭取今天突破中級大武者。
但路邊這輛車打開了門。
有人叫他的名字。
最奇怪的是,寧大爺臉色泛紅,就坐在那人對面。
「你是……」
秦銘視線定格在宋聞臉上,眼楮一亮,激動問道︰「您是不是第二期修行聚焦節目上,崩裂大地,又自己出錢填上的煉氣士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