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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夫般若者,苦海之慈航

孔東流已經撞得頭昏眼花,聞言,滿臉驚喜︰「聖僧願意收我為弟子了?」

「自然不是。」

周逸哂笑道︰「況且小僧知道,你心中所向往的,更多是術法,而非佛法。」

聞言,孔東流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就听周逸接著道︰

「然則,佛法本無相,可以為術,亦可為法。

佛法是世間法,世間法亦可是佛法。

你若有心,他日回京,自可在那長安城里,勸人向善,弘揚我佛法義。

不過你需明白,不日即將登基的唐皇陛下,和他忠臣們,對佛門都深惡痛絕。

你若真有慧根,首先得明哲保身,方才可于暗中行事,在你的好友圈子里,秘密發展信眾。

出家與否,並不重要。

夫般若者,苦海之慈航。

多勸人向善,方可渡眾生于苦海。」

孔東流眸子漸漸變得明亮,不住點頭,臉上浮起喜悅。

他自然能夠听出,師父已然接納了自己,否則又豈會如此關心。

不過聖僧說得很對,姑丈……噢不,太子殿下,也就是即將登基的陛下,對佛門似乎恨之入骨。

而那些潛邸追隨,即將一飛沖天的年輕重臣們,自然是自己最大的阻力。

譬如說,宋義將軍,令狐少卿……

哦,最關鍵的,還有那個太子少保,薛遠山薛胖子!

向來排斥外戚,整日和父親針鋒相對。

只因確有才華? 又衷心耿耿,而被姑丈視為股肱之臣,數一數二的心月復。

為了日後能在長安順利傳播佛法? 這座大山,必須首先得要邁過? 可如果邁不過,那就把他搞臭!

孔東流正想著回頭如何整那個薛胖子? 耳邊響起僧人和善的聲音。

「是了? 京城之中,倒是還有一人? 身居高位? 有手段有計謀? 日後或能幫你。」

聞言,孔東流暗暗驚訝,卻也不覺得有什麼意外。

這可是游戲人間的當世聖僧啊,信手落子布局? 再稀松平常不過了。

「不知那位是?」

「佛曰,不可說。若有朝一日? 佛法在南方始興,你們一個在京城籌備建寺,一個于暗中發展信徒,到那時? 自會相見。」

周逸說完,朝孔東流擺手︰「把頭伸過來。」

孔東流頓時大喜,幾乎顫抖著爬到周逸身前,滿臉虔誠地垂下腦袋。

「請師父為弟子剃度。」

啪!

周逸隔空摘下一片榆錢葉子。

輕輕吹了口氣,用力打向孔東流的腦門。

「哎喲。」

轉眼間,綠葉變成發絲,迎風而長,須臾間,化作了一頭黑直長。

孔東流驚訝地抬起頭,臉上浮起不解,遺憾,以及感動。

周逸轉向徐昆︰「听聞小郎君,也即將隨這禿子前往長安城?」

徐昆躬身嘆息道︰「我二叔不久將赴任嶺南,卻偏偏不肯帶上某。我與東流一合計,索性隨他前往京城,投奔我一位遠房親戚,看看能否謀個前程。」

周逸笑道︰「嶺南凶險,你又是長房獨苗,徐太守方才有此考量。去京城也好,總好過在文和縣醉生夢死。」

說話著,周逸伸手一招。

一片榆錢葉兒,悠悠蕩蕩,飄落掌心。

他以指為筆,在葉上點畫了起來。

這一個月多來,周逸把修行重點放在了煉制法符上。

符道屬于奇門遁甲之一,卻又與術道息息相關,所煉之符,可警示,可傳信,可留影,可防御,可殺鬼,可傷妖,可遁走,可隱身……此時周逸為徐小郎君所煉制的,卻是一道傳音留影之符。

片刻後,符成。

表面看起來,卻依舊是一片女敕綠圓葉。

「阿彌陀佛。」

周逸雙手合十,旋即松開。

榆錢葉從他掌中飛出,飄至徐昆手上。

「此葉,可傳音留影,還可……總之,日後小郎君若遇到性命攸關之時,可執此葉,呼喚三遍小僧的名號。你需謹記,此葉只有一片,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使用。」

周逸雖有黑色小字,可終究只是客觀描述的文字。

況且,憊懶如他,也不可能隨時隨刻盯著。

而給徐昆的這片葉符,卻能將徐昆的聲音,包括他所遭遇的局面,一起傳來。

萬一這位徐小郎君日後遇到生死險情,就算自己一時沒空趕不過去,也可留作證據……日後好給小郎君報仇啊。

徐昆面露狂喜,小心翼翼地接過,如視珍寶般收起,長拜道謝。

孔東流腆著臉道︰「師父,如此寶貝,徒兒可有份啊?」

周逸隔空點了點他的腦袋。

「啊!」

孔東流反應過來,興奮地模了把滿頭黑直長。

徐仲才雖得師父賜予葉符。

可自己也得師父用葉子變了一頭假發啊。

豈不等于自己無時無刻,不在師父的法眼注視之下?

妙啊妙啊!

「陳池,去把那個銅匣取來。」

「是。」

陳池放下書卷,起身走進書房。

出來時,懷里多了一只三尺見方的銅匣,宛如大號的女子梳妝盒。

這是半個月前,師父請銅竹街上的一家鐵匠鋪所訂制,連陳池也不知有什麼用。

周逸道︰「你叔父不日即將遠赴嶺南,小僧在文和縣的這些日子,承蒙他關照,感激不盡。這只銅匣,便是小僧為他準備的踐行薄禮,希望日後他所到之處,都能夠帶著。」

「仲才替二叔拜謝大師饋贈。」

徐昆心知這銅匣絕非凡物,當即對周逸一拜再拜,表達感激。

他父母早亡,太公待他素來淡薄,其余諸房也不怎麼來往,唯獨與二叔徐芝陵關系親近。

見周逸不再開口,閉上雙目,徐昆也是知趣。

他深施一禮,拉上依依不舍的孔東流,走出小院。

自從逸塵大師離開徐府後,每次再相見,總感覺今人非昔人,明明依舊是一團和氣彬彬有禮的僧人,卻有種說不上出的莊嚴之感。

跨出小院門檻,徐昆下意識地望了眼院中那兩棵榆錢樹。

這城南小院,是他命人購置,並且親手操辦。

院中的諸多物什,仍舊記憶猶新,就譬如那兩棵榆錢樹。

他清楚記得,兩個多月前,自己所見,那樹葉已黃,枯者過半,大多都已飄落,枝葉光禿禿一片。

而今日他再望去,卻驚奇地發現,那兩棵榆錢樹,何等的枝繁葉茂,葉綠且盛,亭亭如華蓋矣。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卻是連樹,也能這麼好命……嘖嘖。」

「喂,別長吁短嘆了,還不快看看我師父送了你二叔什麼!」

「我說東流兄,逸塵大師似乎沒有承認收你為徒吧。」

「呵呵,沒有承認,可也沒有否認啊。仲才兄,你嫉妒就直說嘛。」

「哈哈哈,我嫉妒你?我與逸塵聖僧曾朝夕相處了一個多月,懶得向你炫耀罷了。」

兩人行至街角處,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停下腳步。

「就看一眼?」

「放心,就一眼。別裝了,你難道就不想看?」

徐昆深吸口氣,小心翼翼地掀起銅匣盒蓋,卻只打開一條縫。

兩人往里面看去,同是一怔。

半晌,孔東流感嘆道︰「仲才啊,逸塵師父對待你二叔,也太好了吧。」

徐昆同樣滿臉感觸︰「大師剛來徐府時,所有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我二叔親自命人打理。」

「這看似區區一只銅匣,怕是大半個長安城的財富加起來,也都買不到啊。」

「那必須的。」

銅匣中,鋪得滿滿的,皆是一片一片的榆錢葉兒。

如立如坐,無風搖曳,不時發出震耳的呼嘯與低鳴。

又似金剛護法,怒目吟誦,五蘊皆空,慈航普渡,殺生亦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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