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眼里期待的光瞬間消失無蹤，頹然的垂下頭。
這孩子的比一年前長高了一些，也瘦了好多，臉上的青腫還未消，柳茹月下意識的扶住了她的肩膀，又克制著將孩子摟入懷里的沖動，將她緩緩推開。
她喉嚨發緊，沒什麼感情的冷冷說道，「把她也帶上。」
「這……」女夫子和陳嫂都為難起來。
「這個綺夢剛來兩天，性子倔，不服管教，我擔心她會沖撞了鶯老板，瞧她鼻青臉腫的，也瞧不出模樣兒，鶯老板怕也會嫌棄的，不一定看得上。」
「老板說，全都帶上，那就都帶上，到時老板看不看得上，是老板的事情，不用我們去操心。」柳茹月就像所有花樓里都有的那種不近人情、一心只為老板著想的老虔婆不容置疑的掃了兩人一眼。
顛沛流離的被人轉手賣來賣去的路上，綺夢就明白自己將來大抵會遇到什麼情況了，誰願意被賣呢，她只是一個孩子，反抗不了什麼，也保護不了誰。
由一開始的不想被賣，到後面卑微的祈禱最好能被賣到好人家做丫鬟，可她最後還是被賣到了培養揚州瘦馬的私宅。
小小年齡的她原不該知道這些腌地方的，可一路上那些人牙子為了哄騙她們听話，什麼話都會拿出來嚇唬她們，這也讓她知道了自己將來會面臨的是什麼絕望。
知道自己可能要被挑選，綺夢是抗拒的，她想起人牙子說窯子里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渾身顫抖起來。
柳茹月很快就發現了孩子的不對勁，稍一想就明白了緣由，正好接著方才的話冷聲道，「即便條件差，長得不好看，做不了花魁的苗子，鶯老板也打算買兩個伶俐的孩子回去當丫鬟貼身伺候。」
丫鬟！
綺夢的眼里再次生出了希望，渾身也不抖了，準備逃跑去而邁出的腳也收了回來，規規矩矩的不動了，期待的抬起那雙靈動的眼楮望著方才她還覺得不近人情的老嬤嬤。
將她那張鼻青臉腫的臉漏了出來，希望老嬤嬤能看出來，這些孩子里，就她最不好看，「我干活麻利，我以前在家里的時候，會幫著娘照顧弟弟妹妹、伺候女乃女乃、割兔草、抓蟲子喂雞、燒火煮飯，我很會伺候人的，嬤嬤！」
有了她帶頭，其他不想當「妓子」的小孩子也紛紛開口爭取了起來，「嬤嬤，選我去做丫鬟吧，別看我小，我比她會的更多，我還會插秧，會養蠶……」
孩子們的哀求聲，听得柳茹月鼻酸。
被賣的孩子，誰不是苦孩子呢，但柳茹月沒辦法救助她們，她不能暴露，她才找到一個孩子，還有三個孩子沒有消息呢。
「要不要你們，我一個嬤嬤可做不了主，一會兒你們在我老板跟前好好表現，說不定能掙得你們想要的。」此刻她也只能說一些安撫的話罷了，扭頭看著兩個大人，「陳嬤嬤，這些就是所有的孩子了麼？」
「是的，是全部了。」原本擔心這些孩子鬧起來不好收拾，沒想到這個羅嬤嬤有點手段，三兩句話就讓最刺兒頭的綺夢乖順听話起來。
私宅里的小姑娘都是人牙子精挑細選送過來的，那些當丫頭的小姑娘都是私宅挑剩的，私宅里的姑娘可貴了，哪兒有花樓老板到這樣的地方選丫頭的。
這些傻孩子還真當羅嬤嬤是個好人呢，一個個對她充滿了期待，真是傻的可愛……
「好了，孩子們，你們就乖乖的跟上來吧。」陳嫂轉過身，就對柳茹月露出一個你真有一手的笑容，抬手請她先走。
柳茹月也還以一個你懂我懂可不要聲張的假笑，轉身率先走了出去。
外頭那些半大姑娘就沒這些小姑娘天真了，她們看著這些小姑娘眼神里的期待，只是垂下頭默默的跟了上去。
鶯歌沒滋沒味兒的和李夫人聊著天，心中煩惱的很，不知道去領個人怎麼需要這麼多時間，她很是擔心柳茹月在後院找到了孩子是不是和人發生了沖突。
「老板，我把所有的孩子都帶回來了。」
鶯歌抬頭望向門外，柳茹月和陳嫂，一人帶著一溜的小姑娘進了茶室。
柳茹月對鶯歌打了一個手勢，這是她們兩在家里的時候商量好的，若是確認了孩子的身份，就打暗號，免得開口說話被人听到。
鶯歌忍著替柳茹月開心的沖動，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掃了所有孩子一眼，「我就說嘛，李夫人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沒有拿得出手的姑娘，這些苗子一看就不錯，就是不知道是否伶俐了。」
自打進了門，李夫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鶯老板露出滿意的笑容，頗有些受寵受驚，「鶯老板若是想考校一下，也是可以的，買賣總得驗驗貨嘛，買到放心滿意的，將來我們也能長期合作嘛。」
柳茹月雖然很想陪在雪蓉身邊，但還沒帶著孩子離開，她就不敢表現出任何的異樣，只能邁著步子回到了鶯歌身邊。
彎下腰，用別人也能听到的聲音稟報道，「左邊這一溜半大孩子，會些吹拉彈唱、琴棋書畫舞，性子經過教，懂事可人，卻也保留著孩子的幾分天真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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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邊這一溜小姑娘還在學識字，都是孩子脾性，若是買回去，得費的心思就多一些了，但勝在純白一張紙，我們想怎麼教就能教成什麼樣兒的。」
外人听著也就這麼兩句話，然而柳茹月和鶯歌已經眼神交錯的交流了起來，幾個眼神示意，鶯歌就懂了柳茹月的意思。
回稟完，柳茹月就退回到了椅子後面，面無表情的望著前方，實則用眼神的余光關注著雪蓉。
鶯歌也想馬上拿雪蓉臉上的傷來作筏子，又怕引起人注意，徐徐圖之，她又擔心半路冒出個程咬金，「今日李夫人還有別的客人麼？」
猜到鶯老板應該是想一個個考校，李夫人思量一瞬，措辭嚴謹的回答，「倒是沒有，不過……咱們這樣的地方，臨時來客也是有的，也不是人人都像鶯老板這般想的周到，還會提前給個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