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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六五 戰局(下)

前段時間,楊氏高手被擋在徐州城,袁承志為免殺身之禍,無法表明立場觸怒大晉,只能暫時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這段時間尤其是這幾天來,中原風雲突變,四方形勢更易,不僅吳國大軍進了兗州地界,就連魏氏與楊氏都已結盟,魏無羨、楊佳妮隨時都能來兗州保他一命,他也就沒了顧忌。

「來得反抗軍不多,滿打滿算也就五個軍而已。」

看完城外連營的規模,再結合這幾日的觀察,相互印證之下,袁承志得出這個結論,暗暗松了口氣。

「還有武寧軍跟平盧軍,不可小覷啊!」說話的是兗州別駕梅秀楚。

這是一個五官英俊白淨,衣衫上沒有半點兒灰塵的中年男子,哪怕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依然風度翩翩,不僅沒有半點兒大月復便便的油膩之氣,還保持著能讓女人痴迷的魅力。

梅秀楚出自兗州大族梅氏,在地方上相當有影響力。

袁承志看向戰戰兢兢的梅秀楚,頗為看不起對方的未戰先怯——雖然他自己也好不了太多。

大晉倒行逆施歸倒行逆施,但沒人敢小覷反抗軍的戰力,貶低趙氏的將門雄風。

不過袁承志並沒有不滿,亦不能譏諷,反而笑著好言寬慰︰

「別駕勿憂。

「武寧軍不值一曬,從徐州到兗州這一路,攏共不到四百里的路程,七萬武寧軍因為士卒逃散,硬是只剩下了三萬人。

「武寧軍還能有什麼士氣可言?

「而那當了逃兵的武寧軍將士,可是都回頭加入了吳國大軍,本來北上的吳國大軍只有十五萬左右,這一下就驟增到了近二十萬!

「此消彼長,吳軍必然斗志昂揚。

「就算有平盧軍來摻和,我們也兵力佔優,還能內外夾擊,無論如何大勢都在我。

「而一旦大戰開啟,彼此拉鋸,就算王師厚一心巴結趙氏,平盧軍作為藩鎮軍,眾將士也未必願意為了趙氏賣力作戰。

「就憑範子清那區區不到六萬反抗軍,如何能夠不敗?」

兗州的地主大戶、鄉紳大族,平日里跟兗州軍頗有嫌隙,雙方為了自家利益沒少彼此爭奪,而且往往是前者吃虧,故而他們對兗州軍很是不滿,只是礙于人家是軍隊,沒有辦法而已。

但這回在不歸順大晉朝廷這件事上,地主大戶、鄉紳大族與兗州軍立場完全一致,為了支援袁承志,他們甚至主動出錢出糧出人出力。

梅氏出錢不少,梅秀楚這個別駕之位因此得到穩固,還獲得了參贊軍機、與聞機密的特權。

听罷袁承志一番話,梅秀楚好歹放松了些,他雖然不懂軍事,但仔細一想這其中的道理,發現很是淺顯易懂,頓時生出許多信心來︰

「將軍所言甚是,此戰我兗州必能得勝!」

常懷遠雖已臣服于趙寧,甘願帶著武寧軍北進,但他麾下那些藩鎮軍的驕兵悍將,哪有那麼多效忠于他效忠于大晉,無論得失不離不棄的意志?

眼看著離開了武寧,距離自己的田宅產業越來越遠,一方面擔心家財喪失再也拿不回來,一方面憂心前路未卜戰事凶險,都起了抗拒心思。

這個時候吳軍精騎追趕而至,一路上派遣修行者靠近,不斷向他們喊話,承諾只要他們回頭加入吳軍,吳國就會確保他們在武寧的家業不受影響,

並且以他們為基礎重建武寧軍,不會打散建制混編。

在這種情況下,饒是常懷遠等人盡力驅趕吳軍修行者,約束軍紀,都沒能擋住武寧軍將士相繼逃散。

「梅大人,你怎麼還稱呼將軍?現在該叫軍帥了!吳王可是已經承諾拜防御使為兗海節度使,並將海州並入藩鎮之內。」

說話的是一名魁梧如山的軍中將領,言語中對梅秀楚頗有鄙夷之意,似乎是覺得對方腦袋不太靈光,又或者是嫉妒對方的美貌。

「這正是如此,軍帥息怒,方才是下官失言了。」

雖然楊延廣的使臣還未到來,袁承志還未在實際上成為吳國兗海節度使,此時梅秀楚也只能捏著鼻子認栽。

將袁承志從防御使升為節度使,給他正名,並把原本隸屬武寧的海州割給袁承志,這就是楊延廣給予袁承志的實際好處。

當然,海州如今還是吳軍佔著,袁承志想要實際得到彼處,怎麼都得等到楊氏贏得中原之戰,這對楊延廣來說並無損失。

——不知袁承志曉得兗州已經被楊延廣許給張京後,會是何等反應。

袁承志擺擺手,表示自己不在意稱呼這種小事,「大戰將其,雖然我們勝券在握,但還需得諸位齊心協力,萬萬不能松懈。」

眾人無不應諾

武寧軍扎下的營盤,緊鄰著反抗軍,但雙方營壘並沒有連在一起,彼此間涇渭分明。

反抗軍連營森嚴齊整,秩序嚴明,猶如橫平豎直的燕平城,沒有半分不協調之處。

武寧軍營地雖然也稱得上有模有樣,但相比之下顯得亂糟糟的,無論是輜重車輛的擺放,還是大營小營之間的章法,都無法跟反抗軍同日而語,如同鄉間草市。

常懷遠在迎接範子清進營的時候,因為自慚形愧而臉紅,很是擔心對方表露出嫌棄的意思。

這一路來,他的部曲逃散大半,還都成了吳軍將士,臨到了兗州,自家營壘又構建得猶如狗窩,此刻面對反抗軍將領,常懷遠已經不是沒面子沒尊嚴的問題了,而是在人格上都感覺低人一等。

——七萬武寧軍撤出徐州,並不是同一日進行,早在吳軍抵達徐州之前,大隊人馬就已陸續北進,趙寧見過楊延廣後撤走的,只是最後一批將士。

如若不然,吳軍尾隨追殺起來就會很麻煩。

因為大軍撤離及時,吳軍大隊人馬跟不上,只能派遣建武軍的精騎追趕,但常懷遠沒想到的是,僅僅是一隊為數不多的先鋒精騎,加上一些高手強者,就讓武寧軍折損了過半兵力。

關鍵那還是在兩軍沒有正經交戰的情況下!

且折損的兵力不是沒了,而是搖身一變成了吳軍!

常懷遠沒有羞憤得抹脖子,已經是求生欲很強的體現。

好在範子清並沒有任何倨傲之色,舉手投足之間表現出的都是平易近人的態度,叫常懷遠好生松了口氣。

到了中軍大帳坐下,常懷遠主動說起罪責——傷疤自己來揭總比別人揭要好受一些︰

「常某實在是慚愧。

「七萬武寧軍是太子殿下看著常某從徐州帶走的,可常某沒能把他們都帶到兗州來,辜負了太子殿下的托付,還讓範將軍少了大量臂助,真是罪不容誅。」

範子清沒正經

在藩鎮軍待過,國戰時他投身行伍便去了萬勝城,而後被陳安之救出,成為了趙七月扈從軍的一員。

國戰結束即進了禁軍,直到後來在河北加入反抗軍,他對藩鎮軍的驕橫跋扈、抱團利己體會不深刻,但好歹不會沒有認知。

武寧軍的遭遇出乎預料,但細想也在情理之中,範子清並沒有因此看不起常懷遠——他從來就沒看得起常懷遠過。

範子清站在三軍團結的立場上,和顏悅色地寬慰常懷遠︰「事已至此,常將軍不必過于自責。

「正所謂吹盡狂沙始到金,逃散的四萬將士不過是兵渣滓,就算到了戰場上也沒多少戰力,留下的這三萬將士才是精銳,正當其用。」

常懷遠張了張嘴,不知道是該感謝範子清體諒他安慰他,還是該因為自己的武寧軍,被對方說成是兵渣滓而惱羞成怒。

「範將軍所言甚是。」常懷遠憋了半天,只有這麼一句話。

範子清見常懷遠面色不虞,知道對方情志郁結,不好跟對方多說傷心事,便轉頭看向其他人。

帳中除了武寧將領,黃瑜、章顥等人也在座。

——隨軍的左車兒等一品樓修行者,去了反抗軍大營,範子清已經見過了,了解到不少情況。

範子清含笑看著黃瑜、章顥等穿文官服飾的︰「據本將所知,在後有追兵,同袍不斷逃散、加入吳軍反過來勸降的情況下,還能有三萬武寧軍將士願意北上報效國家,主要是因為黃大人、章大人等仁人志士,在我大晉修行者的幫助下,一路上不斷勸說三軍將士,曉以大義動之以情,以徐州革新戰爭為樣本,宣揚我大晉的公平正義。

「諸位為朝廷保住了三萬肝膽相對赤誠的兒郎,他們來日必能成為國家的合格戰士,這是大功勞,辛苦諸位了,本將在此謝過。」

說完,他起身抱拳,鄭重行禮。

黃瑜、章顥相繼起身,連忙回禮,都說這是自己該做的,分內之事,無需範子清專門相謝。

而後,黃瑜又說這三萬將士能夠堅持北行,他們個人的作用其實很小,都是因為大晉皇朝的確是為民做主,在踐行公平正義。

于徐州進行的革新戰爭雖然短促,卻讓武寧軍民實打實看到了光明與希望,這三萬將士非是他們帶來的,而是大晉朝廷感召來的。

章顥一臉感佩地稱贊反抗軍的軍容軍貌︰

「今日見到了紀律嚴明、斗志昂揚的反抗軍將士,才知道什麼是國之銳士,能擁有這樣一支軍隊,何愁賊寇不平、大業不成?

「範將軍身為反抗軍大將軍,深得陛下與太子信賴,委以征伐大事,必然是人中龍鳳,下官能與將軍合力討伐兗州,實乃平生快事!」

範子清被夸得有些羞赧,為了不讓自己尷尬,他連忙搜腸刮肚,回憶左車兒的介紹,熱情洋溢的夸獎起章顥與黃瑜來。

雙方你來我往,言談熱烈,很快就變得十分親近,並且惺惺相惜。

被晾在一旁,漸漸被眾人遺忘,看都不被看一眼的常懷遠,瞧著眾人相談甚歡,不能不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多余。

可武寧軍明明是他的,隊伍也是他帶來兗州的,黃瑜、章顥這些人是他的麾下,怎麼現在反而他成了不相干的人?

常懷遠胸中涌起一陣酸楚,心塞得像個受了冤枉的小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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