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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九 官養匪

「想法不錯,為何沒有施行?」趙寧問張京。

這個問題一出,張京剛剛的興奮勁兒頓時煙消雲散。

他悵然喟嘆︰

「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豈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且不說梁山本就有一股豪杰盤踞,張某貿然過去並不妥當,就說汴梁的官府,也不允許張某輕易離開白溝河。」

趙寧微微頷首,已是明白了張京的意思。

扈紅練卻不明白,她追問道︰「汴梁官府不允許你離開?這是什麼說法。他們難道還希望境內有你這樣的悍匪?」

張京奇怪的看了扈紅練一眼,似乎是對她有這樣言論很不解,因為在他看來,這是一件不言自明的事情。

「官養匪。」趙寧簡單為扈紅練解釋了一句,「古來就有的把戲。」

一品樓跟絕大部分江湖幫派都不同,他們不跟官府勾結,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正因如此,他們才能一直保持本心。一旦進了權錢交易的大染缸,在里面模爬滾打,只怕沒幾個人能保持初心不壞。

張京大點其頭,看趙寧的眼神就像是看知己,後者讓他很有傾訴的,遂繼續道︰「這天下的綠林豪杰、江湖悍匪能夠一直存在,不是因為我們強到可以對抗官府,戰勝朝廷官兵的圍剿——我們哪能跟皇朝扳手腕?而是因為官府養寇自重!

「更有甚者,官匪勾結。

「為了‘清剿’張某,汴梁官差隔三差五就會糾集人馬出動,跟張某戰上一場。所謂戰鼓一響黃金萬兩,汴梁官兵每回出動,朝廷都會有大量錢糧撥下來,相關官吏便能借機中飽私囊,所以汴梁官兵從不把張某逼上絕路。

「若是張某哪天消失了,這些官吏的財路豈不是斷了?故而他們也不允許張某離開。」

扈紅練听到這里,整個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她以前只知道豪強、大族跟官府相互勾結,來往密切,這她能理解,畢竟錢、權不分家。

但她卻沒想到,原來官、匪也是一家。

趙寧對此早有認知,當然不至于大驚小怪。

將門需要戰爭來突顯自身的地位,同理,地方官兵就需要悍匪來佐證自己的價值。

戰爭沒了,天下承平日久了,將門處境就會很尷尬,地方沒了匪盜,官兵的重要性也不再那麼高,雖說不至于被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但官兵的利益肯定會大為減少。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道理永遠不會過時。

眾人說到這里的時候,一名青衣人進來稟報︰汴梁方向有高手逼近,預計是好幾個元神境修行者。

「看來你今夜的行為,已經觸踫了官府底線,他們坐不住要來找你麻煩了。」趙寧看了張京一眼。

盜匪收過路商賈的買路錢,乃至劫掠商隊,只要不怎麼殺人,官府都可以縱容姑息,但盜匪大舉下山攻打地主莊園,為禍鄉里,這個影響就太大。

別的不說,地主可比商賈的地位高多了。

張京咬牙道︰「張某今夜敢這麼做,就是不怕跟他們魚死網破!被官府日夜煎迫,騎在頭上拉屎的日子,張某是過夠了,這回張某要跟他們真刀真槍干一場,讓他們知道張某不是他們可以任意拿捏的!」

趙寧淺啜了一口清茶,沒說什麼

李彥是東京汴梁城中,寒門官員里排名前三的人物,元神境中期的修為讓他可以在听聞杏花村驚變後,帶著一隊元神境高手火速趕來馳援。

眼看遠處的杏花村火光沖

天、濃煙滾滾,交戰喧囂之聲不絕于耳,李彥臉色陰沉得像是能滴出水來,「張京這個混賬,竟敢率眾公然攻打鄉里,這是活得不耐煩了不成?!」

控制張京這股河幫悍匪,一直是他在具體負責,前面這幾年雙方「相處」得還算不錯。

一方面張京行事還算講規矩,只劫財不殺人,造成的影響力有限,汴梁府雖然經常接到商賈們的狀告,但聲勢都可以控制。

汴梁府每年只需要出動兵馬「清剿」對方一次,帶上幾百顆人頭回去,並讓對方安靜一段時間,就足以向朝廷邀功並且平民憤;

另一方面,除了錢財方面的考量,張京對汴梁府而言還有另外的大用,所以只要張京「安分守己」,李彥是不介意讓對方一直做「白溝太歲」、一方豪雄的。

「今年流民多,張京的勢力膨脹過快,羽翼豐滿之後,難免野心滋長,現在率眾為禍鄉里,破壞規矩,也是情理之中。這回只需把他帶回去,讓他在牢獄里吃點苦頭,磨磨他的性子,往後他自然就會知道該怎麼做人。」

說話的是個面容陰鷙的男子,同樣的元神境中期修為,此人名叫蔡貫,是汴梁駐軍的主要將領之一,往先汴梁官兵攻打張京,多數時候是由他統率。

李彥冷哼一聲,一邊趕路一邊輕蔑地道︰「要不是因為這幾年流民產生得過快過多,總得給他們找個去處,而張京在這件事上為汴梁府解決了麻煩,我們怎會讓張京過得這麼舒坦?」

流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官府賑濟只能讓他們一時不能餓死,要徹底解決這個麻煩,就必須讓他們有個去處。

張京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幫助官府收攏了這些流民,沒有讓這些流民大規模作亂,影響汴梁秩序與官府名聲。

流民作亂,這是很大的過失,朝廷必然會追究汴梁府的責任。

但如果是悍匪作亂,過失就小很多,朝廷還會撥給錢糧,讓汴梁府剿匪。

讓張京收攏流民,再出兵剿匪,殺掉一部分已經成為匪盜的流民,這既是汴梁府控制張京勢力,讓對方不至于太過人多勢眾的方法,也是解決不斷產生的流民的策略。

這才是張京在李彥眼中最大的用處!

在此之前,這個局面一直保持得很好,張京的力量雖然在增長,但在李彥看來,那都屬于可控的範圍。

沒想到今年流民特別多,而張京「野心膨脹」,開始為禍鄉里、攻殺地主大戶,公然破壞官府秩序,無視汴梁府之前為穩定地方做出的種種努力,這是明目張膽打汴梁府的臉,實在是太「過分」!

李彥怎麼都不能忍了。

蔡貫曬然一笑,「那是你們文官的事,跟我可沒關系。我只負責讓麾下軍隊用手中的刀殺人。」

他這話說得雲淡風輕、理所應當。

作為皇朝內部駐軍的將領,蔡貫深知自己的職責。

跟駐守邊關看守國門,抵御、征伐外寇的邊軍不同,皇朝內部軍隊存在的目的,就是維護皇朝統治秩序,鎮壓造反勢力,消除危害皇朝穩定與秩序的一切存在。

流民有可能變成暴民、匪盜,為禍鄉里,那誅殺他們就是職責所在。

至于流民是怎麼產生的,在變成流民之前是什麼身份,蔡貫管不著,也不需要管,那是李彥這種文官的職責。

李彥瞥了蔡貫一眼,冷冷道︰「沒有流民,沒有他們不斷補充進匪盜隊伍,哪有你率軍征剿山賊悍匪,斬下他們的頭顱建立軍功的機會?再者,你可別

忘了,那些地主大戶在兼並土地的時候,給官府的例行孝敬中,也有你一份。」

蔡貫聳聳肩,「行,算我也有責任。我多殺幾個人,不讓流民造成太大禍亂,讓你們麻煩不大不就好了?」

地主大戶兼並土地時,使用的手段並不都很光彩,天災人禍之余也會壓低價格,這些都會造成百姓不滿,引發百姓敵視大戶地主。

如果地主大戶不打點官府,他們的麻煩就會很多。

正是有官府的人在百姓想要鬧事,對大戶地主不利的時候,出現在一旁「維持秩序」震懾平民,百姓才不敢對大戶地主怎麼樣。

蔡貫接著道︰「這幾年你從地主大戶、商賈富人那里聚斂的錢財,已經不少,足夠你打點上峰官升一品了吧?如果你升遷去了朝中任職,屆時可別忘了那件事。」

李彥呵呵一笑,「不出意外,明年我就會去朝中任職。那件事你放心就是,提升寒門力量是陛下的大計,有你出頭的時候。」

對他而言,抑制大戶地主土地兼並,為百姓主持公道,半點兒好處都沒有,這可不會成為政績,還會交惡地主大戶,這些人可比百姓對官吏有影響力多了,說不定就會賄賂他的上官,給他小鞋穿。

只有跟大戶地主相互勾結,用權力作為交換,才能得到對方給予的實際錢財。然後他就能拿著這些錢財,賄賂上官走門路,謀求自己的升遷,獲得更大權力與更多財富。

這就是寒門官吏的「奮斗之路」。不是個例,而是通用之途。

話至此處,他們也到了杏花村外。

蔡貫望著不斷死人的慘烈血火戰場,半點兒也不著急,有些流民已經失控,開始沖撞普通百姓的房屋,他不理會那些民房里傳出的淒慘哀求與呼救,嘿然道︰

「那件事關系著的,可不只是我個人。往小處看,那是咱們寒門官員的整體利益,往大處說,這是皇朝穩定、社稷攸關的大計,怎麼都馬虎不得。

「汴梁說是十萬駐軍,但現在軍營里連五萬人都沒有!我這空餉都吃得心里發慌。

「最近這些年,服徭役兵役的府兵越來越少,皇朝又總是優先輪替邊關將士,汴梁要是再不解決兵源的問題,等過幾年我成了光桿將軍,那可鬧了笑話,還拿什麼去清剿張京這樣的大股匪盜?」

听了這話李儼有些煩躁。

土地兼並過甚,太多百姓不是成了地主家的佃戶,就是成了流民背井離鄉,均田制被大肆破壞,自耕農少了,面向自耕農的府兵制就難以維持,現在兵源已經成了大問題。

佃戶是不服徭役、兵役的,流民就更談不上這個,眼蟣uo炅焊?壞貌謊映ゾ鐘凶願?┐尼嬉郾?窞畢蓿?踔斂幌?柯扒嘧常?梢廊皇潛??敵劍?薹 癰?舊嚇テ?缶幀 br />

皇朝沒了強大軍隊做後盾,那還能叫皇朝嗎?一旦有人造反,亦或是強大外敵入侵,皇朝拿什麼應對?

「這件事回去再說。」

李彥暫時按下這個麻煩事,揮了揮手,示意四名元神境修行者上前,吩咐道︰「去把張京找出來抓捕,別讓他跑了!」

四名元神境初期修行者領命。

只要能逮捕張京,眼前這場鬧劇自然可以結束。張京只是元神境初期,李彥沒把他當回事,捉拿對方肯定是手到擒來。

張京確實出現在了李彥面前,不過不是被抓捕的,而是在四名元神境初期修行者,還沒動身時就主動出現。

「張某在此,何勞李大人費力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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