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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柔花相當于雁門軍軍師,她的智慧見識,趙玄極也要尊重幾分。而趙寧的意見,他卻是非听不可的,而且隱隱覺得,趙寧應該已經有了主意。

王柔花一直看著地圖沉思,听趙玄極問起,沉吟著道︰

「天元軍雖然在飛鷹山、黑石谷、白風口鑄造了簡易關城,但限于鳳鳴山主體部分,山勢相對崎嶇陡峭的特點,十幾萬天元軍,只有小半能塞進關城。」

「大部分天元軍,必然被安排在鳳鳴山內部,一方面形成防御縱深,另一方面可以靈活支援各處,讓關城更加穩固。」

被她這麼一說,眾人細細一看,發現情況果然如此,三個關城的確無法容納十幾萬將士。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情況,直接影響大軍的進攻選擇。

王柔花繼續道︰

「仔細看整張地圖,飛鷹山雖然狹窄,但後部卻有大片開闊地帶,足以布置重兵。所以,就算有大修行者,攻克了飛鷹山,大軍要取得進展,依然不易。」

「黑石谷前雖然地勢開闊,但後面的地勢卻談不上寬廣,也沒有可以據險而守的要道,無法建立堅固的縱深防線,大軍若能攻進去,必定可以長驅直入。」

「白風口前後地形相差不大,不過關城後面的地勢,雖然山包不高不險,但普通士卒要攀爬上去,依然不容易,且山道也談不上寬。」

這番分析完全是根據地圖的實際情況得出,有理有據,諸將听得都是大點其頭。又因為地圖剛剛繪制,不存在失真問題,所以這番分析格外有用。

「三處關隘,內外前後的情況,竟然有這麼多不同與門道,若是沒有這幅地圖,僅靠我們在關城前觀察,絕對看不出這些來。幸虧有這幅事先準備好的地圖。」

這是很多將領此刻心中的想法,他們看趙寧的眼神變得更加欣賞、敬佩,對王柔花精準的分析也心悅臣服。

王柔花的話還沒說完,她接著道︰「從地圖上的地形大小來判斷,關城中的將士,加上關城後面的將士,會佔到天元軍的七成左右。

「這也就是說,還有三成天元軍,被布置在更後面的地方,作為支援各處的預備隊。

「如果我們在關城內外鏖戰,這股預備隊就會不斷增援戰場,彌補進天元軍的損耗,替換久戰成疲或是傷亡慘重的部曲。

「如果我們迅速攻克關城,這股奇兵,又能在關城、關城內部戰場之外,形成第三個戰場,進一步增加天元軍防御縱深。」

說到這里,王柔花的分析已經完成,最後總結道︰

「總而言之,飛鷹山、黑石谷、白風口的地勢,就算是險峻也只是相對險峻、部分險峻,整體跟雁門山不能比。

「這里很多山包山坳高低落差不大,地形起伏和緩,大部分都能作為戰場,這固然有利于我們進攻,但也有利于天元軍構建防御梯度。

「所以,我們攻打三處關城時,不僅要有主攻方向,還必須選取佯攻對象,以佯攻調動對方奇兵增援,再集中精銳突破主攻關城!」

諸將听完這一席話,不少人都是長吐一口氣,僅僅是听王柔花說這些,一些將領都感覺如同戰了一場,酣暢淋灕。

到了此時,趙玄極心中已有戰法策略,不過他並沒有急著說出來,順著王柔花的話問︰「雁門軍主攻哪處關城合適?」

「三處各有長短,主動哪個方向都有利弊,但憑大都督決斷。」王柔花沒有給出答案。

她長于分析、謀劃,但並不善于決斷,以往這個時候,都是趙北望最後拿主意的。這也是她是雁門軍軍師,而不是雁門軍主將的道理所在。

趙玄極微微頷首,趙北望見他還沒有決定,便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沙場謀略戰陣之法,說到底萬變不離其宗,核心目標就是揚長避短,以強擊弱。

「我軍步卒訓練有素,各種戰法嫻熟,且擁有強弓勁弩,而天元軍都是騎兵。我們要取勝,就應該展開兵力,跟他們大規模對決,主攻黑石谷!

「至于佯攻方向,白風口就很合適。

「飛鷹山需要雙方大修行者決戰,照先鋒之戰的情況看,天元軍修行者不少,萬夫長都是元神境後期,跟他們比拼大修行者,佔不到便宜。」

趙玄極點點頭,最後看向趙寧,不等他發問,後者就道︰「末將附議。」

其實這也是趙玄極的看法,既然趙北望跟趙寧都是同樣意見,他也就不用問其他將領了,軍中講究的是上令下行,想法不必太多。

不過趙寧沒有其它主意,趙玄極多少有些意外,他已經習慣了趙寧總有深刻見解。不過考慮到眼下戰場實情,也確實難有其它策略,心下也就釋然。

當下,趙玄極開始調兵遣將,安排各部任務

從大帳里出來,諸將按照職掌各歸本部,楊佳妮忽然對趙寧道︰

「以天元軍先鋒展現出的戰力,就算我們有步卒的種種優勢,要正面攻克黑石谷依然極難。你有計劃為何不在軍議上說?」

趙寧微微一怔︰「你怎麼知道我有計劃?」

楊佳妮理所應當的反問︰「你難道沒有嗎?」

「的確有。」趙寧沒有否認。

他感覺有些怪異,面前這個女人似乎已經對他不乏了解。然而事實是,他們正經接觸的時間還非常短。

見楊佳妮等著他繼續往下說,趙寧便接著道︰「我的計劃需要條件,有沒有機會進行還兩說,得等著看時機是否會出現。」

他沒解釋計劃的內容。

他不喜歡說自己沒把握,還沒確定的事,這也是他沒在軍議上提及自己計劃的原因。如果楊佳妮執意刨根問底,他雖然肯定不會說出來,但心里卻會覺得麻煩、不喜。

楊佳妮只是點點頭,表示了然,沒有再追問。

這讓趙寧心里很舒坦。

雁門防御使安思明,跟他的心月復馬臉將軍走在一起,後者猶豫了一會兒,忍不住對安思明道︰

「我們的部曲大半都是步卒,數量佔大軍步軍的一半。但在第一輪進攻黑石谷的將士里,卻沒有我們的一兵一卒。大都督這是何意?」

安思明瞥了他一眼︰「你認為是何意?」

馬臉將軍試探著道︰「怕我們搶功?」

安思明嗤的一笑︰「黑石谷關城我們都去看過,那是一輪攻勢就能奪下來的?」

馬臉將軍稍作沉吟,「大都督在保護我們的部曲?」

安思明淡淡道︰「先攻的部曲,損失的確會很大,但其進展也關乎大軍士氣,大都督當然要用他了解的人。」

馬臉將軍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思明喟嘆道︰「大都督是公平的,你要記住這一點。」

馬臉將軍立馬接話︰「如果雁門軍本部傷亡過大,這對我們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閉嘴!」

安思明陡然沉下臉來,厲聲呵斥一句,迅速左右看了一眼,惡狠狠的警告︰「再敢說這樣的話,當心你的腦袋!」

馬臉將軍住嘴不言。

安思明緩和了語氣,「大戰一起,就要用心觀察,各種細節都必須了如指掌,戰後我們還要向陛下稟報。」

「是!」

乙字營營寨的馬廄里,馮牛兒依然在賣力的涮馬,他精神專注滿臉認真,做的一絲不苟,好似他不是在涮馬,而

是在給心愛的姑娘沐浴。

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沉浸在差事中的他卻恍然未覺,好像對此時此刻的他來說,天下再大都跟他沒有關系,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涮馬這件事。

好不容易完成了自己的活計,將最後一桶髒水倒掉,在戰馬愉悅的響鼻聲中,他在馬廄前的草堆上坐了下來,長吐幾口氣,放松的開始休憩。

營中沒有操練的士卒,馮牛兒的目光,落在一個個身姿挺拔的甲士身上,他的雙眼很亮,充滿了傾羨之色。

如果有一朝一日,他也能穿上鮮亮的甲冑,佩戴鋒銳的橫刀,握上珍貴的馬槊,在戰馬上飛奔殺敵,那該是何等威風,何等快意。

想著想著,他嘴角有了發自內心的笑意。

然而沒有多久,這份笑容就暗淡下去,做騎兵可不容易,別的不說,騎射之術就不是短時間能練就的。

他只是一個軍僕,每日的活計就是照顧戰馬,而在來雁門軍之前,他也不過是個鄉野里的小泥腿子,不通武藝不識兵戈,大字也認不了幾個。

他這樣的人,可以說一點本事一點基礎都沒有,莫說在軍中出人頭地,哪怕是成為一個騎兵,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夢。

從燕平來雁門之前,他還跟親人跟妹子說,等到他殺敵建功,有了顯赫身份後,一定會給他們好的生活,照顧好他們。如今看來,那更多的只是無知者無畏。

就在馮牛兒心生挫敗,忍不住思念親人的時候,趙辛走了過來,擺擺手示意他不必行禮,就在他身旁坐下,遞給他一個肉餅,笑著道︰

「看你滿面愁容,怎麼,想家了?」

馮牛兒接過肉餅,很不好意思的道︰「有一點。」

趙辛嗯了一聲,表示理解。他很喜歡馮牛兒,畢竟對方干活很認真,吃苦耐勞,老實本分,是照顧戰馬照顧得最好的一個小伙子。

沒有更多寒暄,趙辛直接問道︰「想殺敵建功嗎?」

馮牛兒頓時眼前一亮,激動道︰「我可以成為戰士嗎?!」

趙寧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冷靜下來,面容肅殺道︰

「眼下大戰在即,軍中正是用人之際,你也是鍛體境修行者,雖然短時間內難以成為騎兵,但做個步卒卻綽綽有余。

「我可以免掉你軍僕的身份,給你一個軍前效力的機會。但你要知道,戰陣之中刀槍無眼,那可是不認人的,我們的敵人又很強大,先鋒一戰,傷亡就近半。

「真到了軍前,軍令所指,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奮勇直前,哪怕同伴死傷殆盡,也得鏖戰不休,生死不過是等閑事耳。

「你真想成為一名戰士?你真有勇氣成為一名戰士?」

一番話落在馮牛兒耳中,字字直擊心靈。他想起大軍收斂的同袍遺骸,想起那些面目全非的高手,也想起還需要自己照顧的親人,想起等著自己回去的妹子。

沙場之上,哪個死去的戰士,沒有家人親友?沒有自己的人生故事、悲歡離合?沒有期盼他們回去團聚的父老?倘若他真的死了,妹子跟親人怎麼辦?

趙辛見馮牛兒發愣,也不催促,站起身來準備離開,「給你半日思考時間,如果願意成為步卒,就在日落前來找我。」

他剛邁開腳步,馮牛兒就站了起來,語氣堅定的大聲道︰「趙將軍!我願意成為雁門軍的戰士,請將軍成全!」

趙辛轉過身,看著抱拳行禮的馮牛兒問︰「為何?」

馮牛兒咬了咬牙,「我不能一輩子做個軍僕,我必須殺敵建功!」

對馮牛兒這句話,趙辛不置可否,不過他同意了對方的請求,「好,那就跟我走,我安排你去步軍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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