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外，身體包扎成了繃帶人，只能露出頭部說話的賽門指揮官頂著太陽，面朝著被裹上灰布的戰士遺骸，一臉的面無表情。
以一千余人當場死亡或者重傷不治作為代價，憑借兩萬精銳背靠營地全殲前來攻營的十萬超凡魔族，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這都是一場大勝。
就算是有一名傳奇助陣，絕大部分戰果都得歸功在天災獵人大人的身上，也不能看低了戰士們的功績。
這就是一場大勝。
一場從全軍陣亡結局拐向完全相反命運的大勝，讓大多數人從死神手中搶出了一條命的大勝，一場埋葬了十萬超凡魔族的大勝。
毫無疑問，此勝之後，還活著的戰士們各個都能升任騎士扈從，並且有的是貴族想要這樣的戰士作為自己的扈從。甚至有一部分人會組成騎士軍團，以另一種姿態再次活躍在戰場之上。
而這些戰死的士兵，他們若是已經有了子嗣，自然會有人給他們子嗣優渥的生活條件，提供晉身的機會。若是未有子嗣，則會將好處交給他們的伴侶。若是尚未完婚，則會由這些犧牲的士兵的父母決定是否要將好處分給已經訂婚的另一半。若是連訂婚都尚未有過……
那便只能將好處交給士兵的父母了。
撫恤和賞賜足夠讓這些士兵的靈魂得以寬慰，但並不能撫平他們親屬心中的痛苦傷痕。
這些榮譽甚至連他這個指揮官的心中傷痕都撫不平。
賽門指揮官看著眼前的灰布裹尸被士兵們抬進了焚化爐，心中悵然。
犧牲不是一個簡單的詞，戰死了一千余人並不是一個紙面上的數字，而是戰死了一個士兵這件事發生了一千余次。
這件事若是沒有發生在看到戰報的上司面前，或許上司會覺得這只不過是一個獲得勝利必須要付出的籌碼，而對他這個在前線上指揮的營地指揮官來說，這可全是陣亡在自己身前的戰士。
就在不久之前，都是活著的人，面龐是鮮活的，動作是鮮活的，表情神態都是鮮活的。但是他們現在全都躺在了這里，成為了通往勝利的犧牲品，在他的這一番致辭之後，就要被送進焚化爐了。
賽門指揮官依舊是面無表情，那些知道他為了營地建設不停地召來牧師為自己施加維持精力的神術的親衛都已經在剛才的大戰中戰死了。現在活著的士兵都不會知道，賽門指揮官才是全營地中最需要神術續命的男人。
賽門指揮官已經忘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將使用神術保持精力當成了每日的日常，但當他反應過來這種做法並不是人人采用的好方法時，他的身體已經成了用神術才能續命的機器了。
牧師說過，要想保住命，首先得退出戰場，之後靜養三五年的時間，或許能夠讓身體恢復正常。
在靜養的時間里，神術續命依舊不能停止，只不過是由一天兩次漸漸放緩，半年後一天一次，再半年後三天一次，最後一月一次。等到走過每月需要一次神術續命的坎後，他才算是真的可以月兌離神術自由生活了。
但他婉拒了牧師提出的方案，表示自己依舊要留在軍隊中，將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抗擊魔族的持久戰爭中去。
賽門指揮官以為今天就是終結自己負重前行的一生的日子，不過沒想到，天災獵人來了，為他打破了必死的局面。
天意如此，我的生命必將為了終結魔族而活。
反正心早就死了，只是保衛瑞帕布里克的希望還像是野草般生長著，毀滅魔族的仇恨還像是烈火般灼燒著。
看著焚化爐上的煙氣，賽門指揮官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身軀躺在焚化爐中的場景，就是不知道自己真要是到了那一刻，能否瞑目。
「看到了吧，該燒了，燒完了之後才能讓他們魂歸故里。若是就這麼帶著他們的尸身運回帝國境內，那可真是得不償失。」夜刀神拉菲懷中抱刀，看著遠處排成一排的焚化爐飄起灰煙，像是見慣了一樣開了口。
凱恩無言，總覺得這些人的性命犧牲的略有些不值。
若是夜刀神拉菲早來一刻，一刀擊破了魔族戰陣，他們這些人也就不用死了。
但這麼想也不對，倒像是把這些人的戰死全都歸咎在了夜刀神拉菲身上，可夜刀神拉菲並沒有做錯什麼，畢竟沒有做錯事，若是論起來，能反敗為勝全靠夜刀神拉菲一人之功。
凱恩的眼神中的復雜情緒被夜刀神拉菲捕捉到了，這活了至少七百余年的男子當即就明白了凱恩究竟在想些什麼︰「如果一定要用事後的目光去看待事件中做出抉擇的人，無論是誰都會顯得很愚蠢。不一定要在事後才發現價值，只要做出了抉擇，抉擇本身就有價值。」
「如果還沒有醒悟的話，我建議你繼續磨煉自己，等到你擁有和我一個等階的力量之後再去想這個問題。如果你花了許久也達不到，那就請在感覺到自己將死的時候思考這個問題。總之，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先去做自己能做的事。」夜刀神拉菲踏步騰空，轉向了南方。
「前輩，您這是要？」凱恩抬頭看著夜刀神拉菲浮在空中，心中疑惑。
「我想要斬的是天災，今天落下來斬了這些魔族不過是因為眼力不濟，把魔族戰陣幻化出來的山體當成了自然現象，一刀斬出後又不好收場，剛好和你聊到了我的家人，也算是意外之喜。不過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我得干正事了。年輕人，你我有緣，未來一定會再見的，今天就此別過，後會有期。」夜刀神拉菲連著拋下了一串話，飛上了高空，遠遠地飛走了。
極速飛行的夜刀神拉菲緊了緊懷中的直刀，嘴角一彎，在無人的高空綻放出了傾城傾國的笑容，這一笑，若是落在了別人眼里，定然是勾魂奪魄。
「小小年紀就達到了七階，未來肯定也是傳奇，到時候听听他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