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新兵來說，最困難的就是見血的這一步。磨煉身軀和技巧是看得見的，磨煉意志是看不見的。可能有著最強壯的身軀，擁有最熟練的殺敵技巧，卻在第一次實戰時看到了自己的血或者是敵人的血，意識到了死亡是多麼恐怖的事情後，崩潰的像個無能為力的孩子。
和訓練時流出的鮮血不同，戰斗中流出的鮮血擁有神奇的魔力，會變成難以預判反向的催化劑。
有些人見了血之後，就再也不敢拿起武器了。還有些人見了血之後，就成了嗜殺的瘋人，若是沒有拿到刀兵尚好，若是他們拿起了刀兵，殺心自起。
前者見血之後，便脆弱得畏畏縮縮——這本身沒什麼問題，總有人承受不住生命流逝的恐懼，但這對士兵來說卻是大忌，得了此癥的不得不退出戰場。
後者倒是適合戰斗，但積累的久了自然也就瘋魔了，不論敵友照砍不誤，比起前一類人，這一類人被勒令退役的重要性更高一些。
布魯克不怎麼擔心古瑞馳他們，之前聊天的時候他就听到了，之前三年，古瑞馳還有麗雯是在和魔族的戰斗中模爬滾打過來的，雖然古瑞馳不怎麼提他和魔族的戰斗有多慘烈，但看他談到這個話題時沒有幾句便岔開的舉動，多半是把戰爭的殘酷性認識得差不多了，到現在言談舉止都算正常，應當是沒什麼事。
但凱恩的經歷中，並沒有這一茬。
布魯克當然得格外小心，若是凱恩看到了後方的尸山血海後心神被奪，那就該推後再議了。
這是他的女婿，他還沒有為了一丁點功勛把女婿的精神狀態弄出個好歹的想法，他又不是變態。平常看不慣那是為了表態自己對這小子搶走了自己女兒的事很生氣，但總不能害了他。
凱恩轉過了頭，有點發愁過會要怎麼從火堆里跑出去。怪石山脈的山洞是很長，蜿蜒曲折，但通常不會有第二個出口，別看他跟著布魯克往洞里沖的盡興，現在沖得有多深，過會跑出來就得有多遠。
最關鍵的是，這里是山洞，沒有第二個出口，又這麼大燒特燒，等會燒的氧氣稀薄，他不就死定了？
這燃燒也得講基本法啊，戰技造成的火焰是在燃燒魔力不假，但被戰技火焰引燃的凡火可是要消耗氧氣的，這個世界有魔力的介入，具體燒這麼一片能耗多少氧氣凱恩不知道，但怎麼想這一路放火過來，等會都得因為缺氧躺尸。
布魯克愣了一下，隨後一劍扇飛了面前的三個魔族，任憑他們的尸體猛烈燃燒，一掌將他們甩到了一邊。
這小子不錯嘛，竟然沒有動搖，看來心理素質還行，白瞎我擔心了。
不過這小子愁眉苦臉的是怎麼回事？有我這大腿給他抱著還擔心什麼？
「小子愁眉苦臉地想什麼呢？」不明白就直接問，反正作戰無壓力，小伙子心態也正常，這場只要外面不被打亂，就和計劃相符，順順利利地初戰告捷。
「啊，看得到我的表情嗎？」凱恩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到了大叔的後腦勺。
「廢話，我的魔力是假的嗎？把魔力散開之後，我連你哪根眉毛朝著哪個方向都一清二楚。剛才表情就跟鬧肚子似的，想什麼呢？」布魯克一發炎劍送對面一串魔族歸西，口中不停。
「大叔的戰技是會引燃原本升不起火的地方，對吧？」凱恩表情有些扭曲，什麼叫做跟鬧肚子似的，那叫愁思，之前自己還說是愁眉苦臉，怎麼到下一句就是鬧肚子了？
真狠誒大叔。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這一招用來讓魔族無蹤無影最方便了，管殺還管埋，牧師淨化還得費點心力，我一劍下去就包圓了。」布魯克說著就又「管殺又管埋」了七八個魔族，凱恩在後面忙不迭地一番收拾。
「問題當然有，火焰會消耗氧氣，在山洞這種類似密閉的空間中這樣放火真的沒有問題嗎？」艾諾迪亞因為魔法造物這方面的科技樹，對火焰燃燒需要氧氣這件事知道的一清二楚，玩弄魔力與氧氣的配比算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布魯克沒有道理不知道山洞中大肆放火會氧氣稀薄這件事。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我還以為只有書呆子或者吃過虧的人才曉得惦記著一點，而書呆子見了這一幕多半得嚇暈了。你還能記著這一茬，不錯，比那些書呆子強。以前在這方面吃過虧？」大叔避開了凱恩的問題不談，反倒是夸起了凱恩，頗有點想要在這血氣彌漫的洞窟內好好談一談心的的意思。
「沒有。大叔你還是說說現在吧，我怕等會在山洞里憋死了。」凱恩總不能說他上輩子做物理化學實驗的時候早就把這事記了個門清，每次用到酒精燈加熱最後一步都得是用燈帽蓋滅，玻璃燈帽還得蓋兩次，久而久之哪怕是用一些氣密性極差的燈帽都會在滅火之後再蓋一次了。
有那麼多實踐報告要寫，讓凱恩不注意氧氣這一點都難。
「你擔心的挺對，只是我早有預料，」大叔的聲音里帶著自信的笑意，「這可是我開發的杰作戰技，這些焚燒魔族尸體的火焰可都是借著我的魔力在燃燒，等到魔力消耗完了，它們才會開始消耗洞內的氧氣。而在那之前，我早就把這座山洞殺穿了，咱倆都跑到山洞外和他們回合了，這里的氧氣都跌不破危險線。」
「到頭了，小子，我們走吧。」大叔猛地轉身，回身時一掌拍向山洞的深處，把最後一個緩緩站起的敵人拍在了洞窟的盡頭。
凱恩跟著停步，借著火焰和亮光朝著洞窟盡頭的尸體看了眼，那一身的裝備顯然是沒救了，破碎的太過徹底，壓根沒法扒下來。
「全速出去，看看古瑞馳他們做的如何。」布魯克放開了速度，卷起的勁風吹動了燃燒的火焰，帶著凱恩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