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哥在開車。
周離在睡覺。
窗外的風景飛速向後掠去,車里回蕩著音樂和楠哥的聲音,她刻意收著聲音,免得吵到周離。
可周離還是醒了。
是被團子給弄醒的。
周離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低下頭,只見一只半大小貓正站在自己大腿上,用兩只小爪子在腿上按著,她還知道左右手交替使勁,很有節奏,並且也按得極為認真。
「唔……」
听見聲音,團子抬起頭,和周離目光對視,但兩只爪子還是一左一右的使勁按著。
只是動作逐漸變慢……
越來越慢……
直到她完全將手停下來,依然一眨不眨的盯著周離,沉默了好半天,她才說︰「是因為周離太累了,團子大人才想給周離按一按的,這樣會舒服些。」
周離點頭︰「不是踩女乃嗎?」
團子立馬一臉嚴肅︰「不是的喔!」
「是嗎?」
「小貓咪才會踩女乃。」
「大貓也會的。」
「團子大人不是貓。」
「原來如此。」
周離說著頓了一下,又對她抬了抬手示意︰「繼續吧,重一點點。」
團子卻收回了︰「夠了的。」
「不夠。」
「夠了的。」
「我還沒舒服。」
「舒服了的。」團子目光炯炯盯著周離,眼神中透露的肯定差點將周離說服。
「……好吧。」
周離揉了揉眼楮,扭頭看向窗外。
平坦的鄉野,藍天,白雲,很簡單就勾勒出了一副靜謐的畫面。
楠哥開得很快,現在應該是在國道上,但是這條路很好走,路直車少,她的車速已經超過了九十,但神奇的是居然還不斷有車從旁邊車道超過去。
周離听見她在和姐弟倆說話。
起初還比較正常,只是叮囑她們軍訓一定要涂防曬霜,鞋里要墊衛生巾,多和輔導員打好關系。
祝雙和祝冰嗯嗯的答應著。
後來就漸漸變味了。
她開始向姐弟倆灌輸遇事不慫、莽者為尊的思想——被人針對性的欺負了要毫不猶豫的動手,打不過就抄旁邊最趁手的震懾性武器,還不行就搞偷襲……
周離覺都醒了,連忙叫停。
楠哥不以為意的瞥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只知道和你的小渣貓講話呢!」
然後她繼續對姐弟倆說︰「反正咱們不主動欺負人,但也絕不能讓人知道你好惹。年輕嘛,打一架,就算是打輸了也沒什麼的,學校也不會把你怎麼樣的。等以後年紀大了,那成本可就不一樣了。」
周離連忙補充︰「你們提煉她的中心思想就可以了。」
祝雙︰「知道了。」
祝冰︰「哦。」
三義機場很快到了。
這個機場很小,好處倒也明顯,你要是時間緊湊,只提前一個小時去值機也問題不大。
在出發口臨時停下,楠哥和周離下車幫他們拿行李。
楠哥還再次叮囑祝雙,要是姐姐受欺負了,讓他一定要提著棍子去找回場子。祝雙也堅定的點頭應下,在他這里楠哥的話好像比姜姨的話還管用些。
弄得旁邊的周離有些窘迫。
莫名其妙的,楠哥變成他的哥哥了。
車慢慢駛離機場。
楠哥一邊甩著盤子一邊斜瞥著他,皺著眉頭︰「你就知道睡覺!我幫你叮囑你弟弟妹妹還不好?」
「我沒說不好。」
「你說了。」
「我沒。」
「我告訴你啊,不要影響駕駛員的情緒,為了駕駛安全,你得順著駕駛員。」
「那我開車的時……」
「嗯?」
「對不起。」
「哼哼!」
楠哥覺得這人真是長行市了,現在越來越喜歡和她 了,有時還會陰陽怪氣的懟她、變著法子挖苦她,更更氣的是大多時候他還覺得她听不懂,並為此沾沾自喜。
這樣倒也不是不好,只是這樣的趨勢不太好——這樣下去也許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不再是楠哥了。
變成小楠了?
也可能是楠楠……
噫~~
想想她都受不了。
她得想想,該怎樣才能使自己擺月兌這樣的處境。
頭頂一架飛機低空掠過。
楠哥小時候是很愛看飛機的,她喜歡站在田野上、坐在山坡上看飛機留下的雲路,然後和小伙伴分享,有時候還會有兩架飛機交錯,那就更令人興奮了。
其實現在她還是很愛看。
只是開車不方便,于是她只能飛快的瞄一眼,就低頭繼續看路︰「你說祝雙他們在不在上面?他們要是往地下看說不定還看得到我們。」
「他們還沒起飛……」
「你好煩!」
「哦。」
「今晚我們住大理吧。」楠哥說道,「再吃一頓耙肉米線,兩頓,明天再回春明。」
「听你的。」
「那就這麼定了。」
「那……」
周離的臉莫名有些燙了起來,應該是車膜太差了,無法有效隔絕紅外線的緣故,他現在被太陽直曬。于是他抹了把臉說了句好曬,卻扭頭面向窗外,才繼續說︰「我們開……幾間房呢?」
實在是為難死純情小男生了。
相比之下楠哥要直接得多︰「開一間,省點錢……沒必要浪費那個錢。」
「對,那麼開……」
「標間!」
「知道了。」
楠哥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周莉莉同學,我采訪你一下,剛才你腦子里在想什麼?請如實回答。」
「……」
「有沒有出現一些出格的畫面?」
「你好無聊……」
「有沒有出現類似大床、圓床、水床、主題房之類的東西?」
「你好懂……」
「還沒見過豬跑嗎?」
「……」
他們到達大理後,果然開了個標間。
這個時候天還遠沒有黑,但他們也不太想出去逛,只上到了酒店樓頂。因為酒店地勢比較高,在樓頂的露台上能俯瞰到大半個古城,連綿的青瓦頂沐浴在夕陽的光澤下,安靜的講述著歷史和文明的故事。
周離看見了最繁華的那一兩條街。
行走于街道中時,兩旁充斥著商鋪的叫賣聲,但這麼望去,它又和其他地方一樣了。
‘商業化’終究是後人賦予他的,而它的本質其實一直在這里,任歲月沖刷中巍然不動。你想要品鑒它其實只需要換個觀察角度就可以了。
楠哥用胳膊肘懟著周離︰「你說這里是不是後來翻修或者重建的?」
「不知道。」
「那你說很多年後它是不是還是這樣?」
「多少年後?」
「emmm……」楠哥歪著頭想了想,頭頂的天線被晚風吹得顫抖搖擺,「二十年後!」
「是吧。」
「那……一百年後!」
「是吧。」
「那就安逸。」楠哥點著頭,「等我們兩個,或者我們兩個中的其中一個,很多年後再來,舊地重游,看見這些一樣的東西就能想起這個時候,多好。」
「不要有這麼多感慨。」
「什麼?」
「和你人設不符。」
周離說著用手指輕輕撥了撥她頭頂的呆毛,並在她想要動手打人之前深情的牽住了她的手。
一記鐵拳被成功避免。
晚上。
周離躺在床上玩著手機,團子鑽進了他被窩里,只從被子縫隙間露出半個小腦袋,好奇的盯著他。不知道這小東西又在醞釀著什麼陰謀詭計。
浴室里則是淅淅瀝瀝的水聲,毛玻璃上隱約可以見到一道高挑的影子,但是很抽象。
沒多久,水聲停了。
隨即吱呀一聲。
楠哥穿著睡衣走了出來,帶著滿身水汽,洗干淨的她皮膚白皙透亮,像是在發光。
「我要睡了。」
「嗯。」
周離依然目不轉楮的盯著手機,他已打定主意,不能被影響了心境。否則很可能會落下大笑柄,為楠哥至少未來一年以內對他進行的嘲諷行為提供素材。
只听楠哥語氣加重︰「我!要!睡!了!」
周離又嗯了一聲,但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回答有些過于簡短敷衍了,便又補充了句︰「晚安。」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