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麼怪事？」
周離余光瞥見槐序豎起了耳朵。
一人一妖都在為來了新生意而興奮，他們已經好久沒開張了。雖然這一行暴利，上一單掙的錢已經足夠他們花到好幾年後了，可沒有持續的生意來源，周離總覺得不踏實。
槐序更不踏實。
據槐序推測，隨著以後天師越來越多，一方面競爭變大，另一方面行業失去神秘感，普通的涉妖業務將很難再叫得上價。
至少遠不及現在價高。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隨即蔣先生說︰「大概從去年十一月開始，我家里多了很多蟲，幾乎只要當地有的蟲在我家里都找得到，還有的是成群的，比如螞蟻。起初我沒在意，只是開始請專人想辦法將它們清除掉並調查背後原因。可是怪異的事來了，我將它們殺掉了一批又一批，它們卻好像永遠也殺不干淨，源源不斷的來到我家里。」
「您排除過其它可能嗎？」
「我幾乎試了所有辦法，它們就像被人操縱著……」蔣先生的聲音急迫中透著幾分冷靜，「我走到哪它們就跟到哪，我換個房子，它們也跟過去，而原來的房子幾乎馬上就變好了。」
「這樣的話，基本確認了。」周離點了點頭，「不要介意，實在是我們遇到的客戶中，有很多人遭遇的困擾其實壓根和鬼怪沒有關系。」
「了解。」
蔣先生點著頭︰「它們倒是也沒怎麼傷害我，就是把我家人嚇得不輕，現在沒辦法，只能我住一個房子她們住一個房子……您看您接這筆生意嗎？錢不是問題！」
周離又瞄向了槐序。
槐序奇怪的與他對視著︰「接啊？為什麼不接？有我在你怕什麼？」
「接！」
周離斬釘截鐵，馬上補充道︰「事先申明，前期您只需要負責食宿問題，我們的流程是我們先為您解決困擾，解決了，一周後您確認無事再給我們打錢，解決不了不收一分錢。」
話雖如此，但經驗告訴他，現在的人大多對他們有強烈的敬畏感，即使解決不了，或者他們根本就是一群江湖騙子，只要不被人看穿，還是會收到一個紅包的。
只是可能紅包沒那麼大。
也算得上血賺了。
無論如何都是賺，何樂不為呢？
蔣先生那邊有些驚訝于周離這堪稱行業非主流的行事準則，隨即便更有信心了︰「難怪劉總對小周師父如此推崇，既然如此，請問小周師父什麼時候方便過來呢？」
「現在。」
「現在？」
「疫情期間，沒什麼生意。」
「了解。」
「你報地址。」
「您自己過來嗎？用不用我開車去接您？」
「不用，浪費時間。」
「好的，委屈您了，地址發您手機上。」
「嗯。」
周離放下手機。
槐序立馬湊到他近前︰「他給多少錢？」
周離白了他一眼︰「沒說。」
手機叮咚一聲。
蔣先生的地址不在雁城，在一個原本屬于雁城、但前兩年被劃給了錦官的縣級市，周離查了下大概需要一個小時車程。楠哥回老家是開她爸爸的車回去的，倒是把車留給了他。
于是他扭過頭，看向床上。
現在是早晨，團子跑酷一晚上，也到了休息時間，正用前爪抱著腦袋睡得正香。
周離毫不猶豫的搖醒了她，見她睜開眼楮，發出輕微的嗯聲，迷迷糊糊的看著自己，他有了一種報復的快感︰「我們要出去一趟，團子大人去嗎？看，我可是征求你的意見了。」
「去哪？」
「去掙錢。」
「掙了錢會給團子大人買開水白菜嗎？」
「最近沒有開水白菜賣。」
「團子大人好困唔~~」
「好的。」
一個多小時後。
周離將車停在一戶江邊別墅外頭，有地面停車位，一個中年男人在門口等他。
槐序吸了吸鼻子︰「確實有妖怪的味道，初步判斷應該是個不弱的妖怪，嗯，依靠經驗做出的判斷只供參考。」
「嗯。」
周離下車，看向中年人︰「蔣先生？」
「你好小周師父。」
兩人握了一下手。
周離開門見山，重復著槐序的話︰「您這里確實有妖怪的味道，初步判斷應該有點棘手，您應該能從劉先生那里了解到我不是個危言聳听的人。」
「您盡力而為吧，反正錢不是問題，但如果危險的話……還是以您的安全為主。」
「我只是先交代一下，先進去看看。」
「好。」
周離剛走到門邊，就看見了地上牽成幾條黑線的螞蟻，還不是同一個種族。就他判斷眼前的螞蟻中至少就有三個不同的種族。
一種常見的。
一種長得很小的。
一種體型很大、甲殼黑亮的。
此外旁邊的樹上結著許多蜘蛛網，他還看到了幾種他不認識的昆蟲。
蔣先生推開了房間，示意周離進去。
地上果然布滿了各種蟲子，牆上也是，各種各樣的，整個房子幾乎成了蟲子的樂園，就是周離這個沒有密集恐懼癥的人也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為了顯得專業，他保持著表面從容。
「我的鄰居都被嚇跑了。」蔣先生說。
「不過我一走，它們也就跟著走了，我去到哪，哪里又會出現這些蟲子。」
「您最近有做過什麼特殊事嗎？」周離見槐序開始在房間到處探查，便問起蔣先生話來，「比如去過一些偏僻的地方，踫過什麼不常見的東西，遇見過什麼奇怪的事？」
「都沒有。」蔣先生說著頓了頓，「之前我請過的人也問過我類似的問題，但確實沒有，我之前的生活基本就是公司和家。」
「噢~~」
周離點著頭。
他注意到自己走進房中後，那些蟲子並沒有撲上來的意思，反倒避著他。
再看蔣先生，也和自己一樣。
周離抿了抿嘴說︰「它們果然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呢，這樣的話就好辦了，至少證明操控這些蟲子的並不是一個無法溝通的妖怪。」
頓了一下︰「那麼他想要做什麼呢？」
「我也不清楚。」蔣先生說，「它們也不會說話，也不知道排成個字什麼的。」
「哦。」
「蟲子開始有異動了。」槐序說，「似乎他發現我們了。」
「蟲子開始有異動了。」周離很平靜的打量四周，「對方應該發現我來了，我來和他溝通。」
「是嗎？」
蔣先生也到處看著，雖然在他眼中這些蟲子都和剛才沒有區別，到處亂爬而已，但周離平靜溫和的語氣依然給了他不少的可信度。
忽然，一只蜘蛛從半空吊了下來，就停在周離和蔣先生中間。
兩人都被嚇著了。
只是蔣先生被嚇了一大跳，周離則保持鎮定與蜘蛛對視，並不斷在心里重復專業二字。
「人類天師？」
蜘蛛發出一道聲音，是蒼老的女聲，口音有些怪，倒也還能听得懂。
周離便轉頭對蔣先生︰「請且回避。」
「好的！」
蔣先生馬上就往外走，還很貼心的關上了門。不過他家有個落地窗，是用來看江景的，他並沒有偷窺的意思，只下意識瞥了一眼，便看見窗簾刷的一下拉上了——
當時小周師父站在屋子正中！
蔣先生默默走到江邊，點了支煙。
「果然是人類天師，我已經等你很久了，現在地司復蘇了嗎？」蜘蛛出聲問道。
「剛剛復蘇不久，目前榆國大部分地區應該都有地司了。」周離稍作思考，便想清楚了，「看來你似乎是需要一些幫助，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去找地司呢？」
「我找不到。」
「我可以幫您聯系。」
「我也需要你的幫助，天師閣下。」蜘蛛吊在半空中一動不動，「我叫星回，我無意害人，我在妖中的名氣應該還挺大的，在地司中也有記錄，你可以去查。我不是個脾氣差的妖怪，不然的話這個人早就已經被我悄無聲息的殺死了。」
「星回大人。」周離點頭，「我叫周離，你需要什麼幫助呢？我可以盡力幫你。」
「星回，好像听說過……」槐序湊近了打量著蜘蛛，「你長這個樣子嗎？應該不是吧？嘿這花花綠綠的肚子還蠻好看的，你會吐絲嗎？」
「這不是我的本體，我只是將意念附在上面，它只是一只普通蜘蛛。」星回解釋道。
「那你會吐絲嗎？」
「顯而易見。」星回晃悠了一下，她現在就正吊在一根蛛絲上。
「那你听說過我沒有？我叫槐序，是個大魔王，在妖中名氣也非常大。」槐序又問。
「……」
「看來你不行……」
槐序是有底氣這麼說的，你看啊，他是明公的學生，妖王認識他，團子認識他，現在妖國的兩位大佬紅染和林鐘都認識他，偏偏這只老妖怪不認識他，那她算老幾？
「說正事。」周離出言打斷他們的閑聊行為，「您的本體呢？」
「被封印了。」
「嗯？」
「這個人類的祖上是代代相傳的天師家族，上個時代末尾，我們發生了一些沖突，于是他們趁我能力衰弱之際將我封印起來，試圖抹除我的意識，為他們的後代效力。他們希望我的存在能讓他們的後代在新的時代中快速崛起，但是他們並沒有成功。」
「原來如此，真是可惡。」周離照顧著她的情感，「那麼您知道您的本體在哪里嗎？」
「他們的祖墓中。」星回頓了下，又補充了句，「他們的祖墓下邊非常大，而且設有機關，不過這些機關只對妖怪有效果，人類天師設下的東西大多都這樣。」
「難怪。」
「是的，我不敢冒險讓妖怪闖進去，以防萬一。」星回說道，「我希望您能幫我月兌困而出，我暫時沒有什麼可以報答您的，不過我在妖中認識的妖很多，我欠您一個人情，您以後有需要我也一定會幫助您的，相信我。」
「不必那麼客……」
周離本想說這件事情的酬勞會由蔣先生幫忙支付，但到頭他卻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立馬就將還未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你認識一位……擁有調換人的感官的能力的大人嗎？我形容得不好。」
「這樣的妖怪不止一個。」星回說道，「我知道有個妖怪能力很強，她叫季白，是我的好友。」
「那我能懇請您月兌困後幫我找到季白大人，並為我引見嗎？」
「你有事請她幫忙？」
「是的。」
「她會答應你的。」
「謝謝！」
「該我謝謝閣下才對……」
客套幾句，星回便離開了。
周離在沙發上坐下來，首先聯系了這邊的地司——不管星回怎麼說，他都得先確認。
聯系地司當然不是打電話，而是有一種特殊的通知方式，是人類和妖怪共同開發的，算是一種較為簡單的靈力運用，地司有所感應就會過來。
趁著地司還未到達，他扭頭看向四周。
房中的昆蟲已經開始散去了，這讓他不由笑了笑——他活兒還沒開始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