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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鏡湖

眾人遠望鏡湖,天地間傳來一片涼意,侵肌透骨,明月清輝拋灑流光萬道,照耀今古,古今多少事,都付此月中……

鏡湖旁坐著一位老人,背影清 ,一襲白袍曳地,默然垂釣,花白發須垂散兩肩,隨風輕舞,瑩白月光映照在老人身上,老人渾身散發出朝聖者般的光輝,老人身邊的空間仿佛都變得靜謐安寧,就連拂過老人發梢的微風似乎都變得輕柔。

夜晚湖邊寂靜,只有幾條錦鯉偶爾躍起,泛起「嘩啦」水聲,激起漣漪,沖散霽月波光。

老人一動不動,如睡著了一般,手中釣竿微微下垂,輕抵湖面,滿湖魚兒圍繞在釣竿旁,在釣竿下穿梭不停,可就是沒有魚兒咬鉤,它們仿佛都在與老人做著游戲。

眾人看著這一幕,紛紛輕嘆,想來世外桃源、蓬萊仙境也不過如此,于是,大家便更加好奇老人的身份,在這樣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老人為何獨自一人垂釣,他從何而來?家在何方?

可眾人又實在不願走上前去打擾老人,只因這幅畫面實在太美,看著這一幕,便讓久處危難之境的眾人獲得了久違的寧靜,仿佛只要站在那里,靈魂便會得到洗滌升華,垢淨一切世俗的污染。而老人專心垂釣,仿佛也沒有注意到身後眾人。

于是,一片湖,一個垂釣的老人,一群人,便這樣靜靜地存在,恰如亙古不變的清風朗月,安靜地見證著滄海桑田、人潮翻涌……

待眾人從各自的思緒之中月兌離出來時,再看那湖,湖水依舊,泛著粼光,再看那老人,卻已不知去向,唯有那根魚竿,那只魚簍,靜靜地佇立在那里,向眾人宣示著方才所見並非幻覺。

眾人不禁愕然,走向山坡,向那片湖走去,走到湖邊,更覺清涼,遠望湖水,也更覺心曠神怡。

夫人拾起那根魚竿,那只是一根非常普通的魚竿,並無任何雕刻得精美的花紋,也更無任何珍貴稀奇之處,夫人握了握魚竿,上面似乎還殘存些微溫度,想來是方才老人所握時留下。

夫人向四周觀望,希望能夠找到老人的蹤跡,可惜子夜時分,萬籟俱寂,只有遠處黑  的山和成片的林,透露出神秘的氣息,老人仿佛已經與它們融為一體,再難尋到。

夫人低頭看那魚簍,幾尾鮮活的魚正翕動著嘴巴,一開一合之間,艱難地汲取著空氣之中的氧氣,不時翻滾身軀,似乎在做著最後的反抗。

魚簍旁放著一張紙條,紙條上用娟秀小字書寫道︰魚簍中魚可食,沿湖向東二十里可到天音塔。

夫人再次抬起眼眸,向遠方望去,一連串的疑問便在夫人腦海中盤旋,這名老人是誰?他為何要幫自己?他究竟是好心還是存有歹意?

眾人也向夫人圍過來,看到夫人手中的紙條,也露出了如夫人一般驚詫疑惑的眼神。

夫人決定相信這名老人,本就走投無路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則是夫人願意相信他,說不出理由。

當夜,眾人將老人留下的幾尾魚放在火上炙烤,而後分與眾人食。

收拾妥當,留下兩個值班的小廝,其余人便去休息。

穎兒因擔心夢婆,久久不能成眠,只是睜著眼楮望著天邊的明月漸漸西垂,想著自己的心事。

突然,穎兒覺得身邊有異動,眯眼斜望去,見是夫人起身,穎兒沒有出聲打擾夫人,想來夫人也是與自己一樣,有著滿月復心事,以致不能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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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緩緩向鏡湖走去,而後便佇立湖邊,望著湖水發呆。

半個時辰過去,夫人仍舊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像,又似一塊磐石,扎根在泥土里,眼望著幽澄湖水,神情肅穆專一。

穎兒心想,夫人此刻定是在神傷,的確,先是失去苗白鳳,後來又尋不到杜白蘇,而她又是這支隊伍的領袖,決不能在平時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悲傷和慌張,無論誰倒在她的面前,她要做的都是面不改色,鎮定自若,帶著這群人踏上秦王嶺,帶他們走上一條生路。可夫人終究是女人,女人渴望有一個人的理解和陪伴,更渴望發生意外之時可以有一個男人擋在自己的身前,為她抵擋寒風暴雨,曾經,有那樣一個男人,可是現在,只有她自己……

想到這里,穎兒的內心忽然涌起一陣酸澀,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十數年來,她多是一人生存在這艱險詭譎的世間,她是不幸的,直到遇到爺爺,她忽然覺得老天似乎垂憐她了,可沒想到的是爺爺也被歹人所害,遇到夢龍哥,她本以為終于遇到了那個命中注定的男人,可是現在夢龍哥也不知去向,她執著追尋,甚至為此離開翠仙樓,離開待她如親姐妹的各位姐姐,可是到現在,夢龍哥仍是沒有半點下落,可穎兒心中的愁苦又能向誰訴說呢?只能在無數個月明之夜,輕輕地說給月亮听。

穎兒悄悄地爬起,慢慢地向夫人走去,她的一生本已不幸,可她覺得自己至少應該給夫人一點安慰,不讓夫人獨自面對那寂靜的湖,孤獨的月……

穎兒來到夫人身邊,正待開口說話,卻突然听到夫人似乎在小聲呢喃著什麼,她不由得看向夫人的臉。只見夫人緊閉雙眼,眉頭緊蹙,一副氣惱的神情。

穎兒不敢出聲打擾,只是默默地听著夫人小聲呢喃的話,初時听得尚不大清晰,凝神細听後,便听到夫人在說「垃圾」「廢物」等語。

穎兒不禁大驚失色,夫人平時總以端莊溫柔示人,便是今日英姿颯爽一番,卻也不失優雅,自己還從未听夫人說過這樣不堪的詞語。

而夫人似乎也感覺到身邊來人,緩緩睜開雙眼,只瞟了穎兒一眼,穎兒便覺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猛然張大,雞皮疙瘩瞬間遍布全身,那一刻,一個念頭倏然躍入穎兒腦海之中。

「夫人想殺她!」

雖然那種眼神一閃即逝,夫人也早將目光移開,可是感覺騙不了人,方才夫人看她的那一瞬間,的的確確對她動了殺心。

穎兒呆立原地,不知所措,腦海中仿佛閃過無數想法,卻又仿佛一片空白。

「怎麼了?嚇到了嗎?」夫人的話語中帶有一絲嘲諷戲謔的口吻。

「你……」穎兒想極力組織語言,可那一刻,她的身體仿佛喪失了所有的語言功能,看起來就像是一只遇到狼的羊。

「哼,都是垃圾、廢物……」夫人再次重復了一遍這兩個詞語,這次的語氣中透露出無可名狀的憤怒和厭惡。

穎兒突然很想逃離這里,可是她的兩條腿似乎像被人施了法一般,定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你看起來很害怕?」夫人轉頭盯著穎兒。

又是那種眼神,穎兒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轉過頭,這一次,她終于可以完整地表達自己的觀點。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平時不是這樣的……」穎兒的聲音有些發顫,可是她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心神,在極力地掩飾自己言語中的震驚。

夫人冷笑一聲,說道︰「人天生就是騙子,語言、行為、肢體、神態、眼神,都是可以騙人的,這是人的本能,是天生的,是老天賦予每一個人最基本、最原始的生存手段,比如,嬰兒要吃女乃,他不會說,不會叫,于是老天便賦予了嬰兒哭的技能,嬰兒天生就會哭,所以,只要嬰兒一哭,大人就知道嬰兒餓了,人長大一點兒也同樣如此,兒童想要一樣東西,最有力的手段便是哭鬧,大人如果想要一樣東西,當然不會使用這麼低劣的伎倆,但是大人的手段更多,也更陰險,更加難以防範,一哭二鬧三上吊,是大人眾多手段中最低級的,比之更高級的,則是善用肢體、眼神、語言,暗送秋波,暗通款曲,口蜜月復劍,這些都是代表,可這些卻也不是最高級的,最高級的莫過于——偽裝,且是做人的偽裝,明明是一個小人,卻將自己假扮成一個君子,而且周圍的所有人也都認為他是一個君子,將偽裝臻至化境的人,到最後甚至連自己都相信自己就是一個君子,而且,這些東西,都不需要人教……」

「可這世上還是有表里如一的人,他們就是天生的君子,譬如那些聖人……」穎兒反駁道。

夫人再次冷笑道︰「表里如一?聖人?可笑,你知道聖人為什麼被稱為聖人嗎?」

夫人沒有等穎兒回答便接著說道︰「聖人這個稱號是誰給他們的?還不是這世間人?世間人稱他們為聖人,聖人便已經是在騙人,人人生而平等,沒有人是聖人,他們願意接受聖人的名號,他們還不是在騙人嗎?另外,什麼樣的人可以被稱之為聖人?路旁有一塊金子,自己的面前有一個月兌光的美女,聖人難道就不會心動嗎?他們會,這是人的本能反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也是人控制不了的,可是聖人看到金子沒有拾起私吞,看到美女沒有急不可耐地撲上去,為什麼?因為他們在乎別人對他們的看法,因為他們想做別人眼中的聖人,有了本能反應,卻克制住了,這難道還不是欺騙嗎?他們欺騙了自己的身體,更重要的是,他們欺騙了別人,所以你說,這世上表里如一的聖人就不是在騙人嗎?即便他們真的不對這些身外之物動心,可殊不知,人活著,本身就是一種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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