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翻棋盤是一個動作,但表達出來的卻是兩個意思。
「你問我誰能贏,我說你一定贏不了,你認為我在逞強,那麼現在慕容城主如何認為呢?」
桌子碎裂斷開,屋外傳進來的煙塵味道被散在屋內的靈氣沖淡壓下,屋內的空氣聞起來格外清新美好。
三個人各自站著。
「你能掀翻眼前的棋盤,又如何能夠掀翻外面的棋盤?」
慕容英杰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蒼白的面色漸漸冷了下來。
這是實話,沒辦法反駁。
李休看向了窗外,金色的陽光照在荒園內泛映著溫和的模樣,雜草落著金輝。
太陽升起了很久。
秋風颯爽。
意正濃。
他伸手指了指腳下斷開兩截的桌子,認真道︰「起碼我掀翻了這張棋盤。」
慕容英杰往前走了兩步,踩在了那張裂開的桌子上,腳掌輕輕用力,兩半桌子便化作齏粉,看不出任何形狀。
凜然的目光射在李休的臉上,寒聲道︰「但那有什麼用呢?」
「有用!」
李休一字一頓的說道。
「陳知墨很出名,他的事跡也不少,尤其是前些日子殺百里奇時候說的那些話在江湖上也很是流傳,好春光不如做一場,說到底還是要做過一場。」
慕容英杰淡淡說著。
府外死了數千人,全部都是三境及以下修士,所謂肅清內外應就是如此,哪怕門外站著在多人也沒有用處,最終的勝負要看的還是屋內這些五境大物的輸贏。
「听雪樓只來了一個人,你有沒有想過是為什麼?」
听雪樓來了數百人,他卻說只來了一個,指的自然是五境宗師。
也就是李四。
听雪樓在江湖上得地位與姑蘇城相當,其更是集大唐最大的情報組織和殺手組織為一體,如果說起誰最讓人忌憚與恐懼的話,那毫無疑問會是听雪樓。
可以說听雪樓的實力與姑蘇城旗鼓相當。
倘若听雪樓真的傾巢而出姑蘇城之局彈指可解。
眼下卻只來了一個人,這其中內情如何,很是考究。
「听雪樓要做很多事,抽不開身。」
李休回答道,他的面色平靜,就像是事實真的如此一般。
慕容英杰看著他,站在書房之內許久都沒有說話。
老劍神坐在偏院枯井一側,一把劍插在身前地面,沒有任何動作,像是獨自隔于世界之外。
姑蘇城內走著很多人,站著很多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心事,所有人都知道今日過後就會變天,那關乎著姑蘇城的未來走向。
太陽升起與落下,往常每一天的時間都過的極快,但今天很慢,面前一碗酒喝了好幾口都沒有喝光,抬頭看向慕容府的目光也不知有多少次。
但太陽才剛剛升起不久,此刻就連午時都沒有到。
今天過得很慢,許多人蹲在椅子上煩躁無比。
但慕容府前的人卻不多,除了數百青衣之外就只有幾十個跟在慕容秋身後的慕容家嫡系。
聶遠等一眾游野修士不知去了哪里。
慕容英杰說道︰「事到如今一味逞強只會讓我看低你。」
在他看來李休這句話是在為听雪樓辯解,也是在為自己的不被支持找借口。
姑蘇城定分生死,這不像之前在塞北听雪樓的人來不及趕過去,這張請柬提前遞了一個月,哪怕听雪樓的人來不及趕到兩開河與子午谷,但趕到姑蘇城卻是沒有問題。
現在卻沒來。
李休看著窗外,淡淡道︰「我從來都不會逞強,就像你們永遠都認為自己能夠殺死我,但我卻還活著。」
慕容英杰沉默了下來,並不只是因為這句話而沉默,因為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李休不會撒謊,不屑撒謊。
既如此,他說听雪樓有事要做那就一定是有事要做。
「我很好奇什麼事會比眼前這件事還要重要。」
慕容英杰好奇問道。
李休指了指地面,然後說道︰「我掀翻了一張棋盤,外面還有一面棋盤,那張棋盤太遠,我掀不翻,但我可以試著和他下棋。」
「你連和你下棋的人是誰都不知道,要如何對弈?」
慕容英杰笑著說道,那笑容看起來有些諷刺。
對面沒有人,要如何下棋?
李休突然有些感慨。
「難怪你不會下棋。」
「下棋就像一場生死,雙方的目的一致,那就是都想致對方于死地,只要搞清楚這一點那麼做起事來就很容易,慕容家主,棋盤很大,只看一角那可是會丟了大龍的。」
李休的眸子在一瞬間變得銳利起來,緊緊盯著他蒼白的臉,寒聲說道。
慕容英杰的眉頭皺了起來,蒼白的面色變得像雪一般。
「下棋的人想殺我,我又何嘗不想殺他?」
李休走到窗前站下,一只手負在身後,另一只手端著茶杯,眸中似乎有著無盡鋒銳欲要射出。
「既然他布下了這盤棋,如果不作回應的話又怎麼稱得上是一個合格的對手。」
他的聲音很淡,淡漠的讓人感到心悸。
便是慕容英杰都是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有時候讓人感到恐懼的並不只是絕對的實力,而是隱藏在平靜湖面之下那洶涌無比的暗潮。
「有件事我我想知道。」
慕容英杰開口詢問。
李休沒有說話,等候著下文。
「殿下是個聰明人,自然知曉我的背後以及長林陰曹還有雪原之間一定有著什麼聯系,但您即便再聰明也不可能知道背後那人是誰,所以我很好奇您打算如何落子?」
不知道背後支配這盤棋局的人是誰,自然也就沒辦法做出針對。
隱于幕後和站在台前終究是不一樣的事情。
听到這話李休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反問道︰「慕容城主認為下棋最重要的是什麼?」
「算力?」
李休搖了搖頭,輕聲道︰「是棋子!」
這話已經說的再明顯不過了,即便是個蠢人都能夠听得懂弦外之音,何況慕容英杰本就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否則也不可能做上城主之位,更不可能讓李休如此忌憚。
那幕後之人既然不想露面,那就逼他露面。
如何逼?
殺光他的棋子,那下棋之人自然也就出來了。
听雪口的人沒有來姑蘇城,做的便是那殺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