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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徐來。

管家不禁打了個寒顫,渾身冰涼。

這把戰刀是自己為將軍打的第一把戰刀,雖然不過是普通的鋼刀,但是將軍初入禁軍時便是佩這把刀,一晃二十年過去了,發已微霜,物是人非。

若將軍府蒙難,自己恐怕也要為將軍府陪葬,回想自己已經是一把老骨頭了,死便死了,但自己還有妻兒老小,想起小孫子的可愛面容,管家猛然起身,仿佛下定決心了,疾步往門口而去,在矮矮的門檻駐足了片刻。

千白眸子里仿佛冒著火光,眼神炙熱。

一步成魔。

管家猶豫了足足一刻鐘,長嘆一聲,大步流星出門去。

轉瞬,吳清風清風劍遞出,劍光四起,劍氣縱橫,雖受詩香雅境法則壓制,不過是二品境修為,卻仍舊是劍仙風采。

管家立即察覺身後的劍氣,腰間軟劍在手,在半空中劃出璀璨的弧線,如一條毒蛇纏繞清風劍,奈何清風劍快如閃電,哪里容管家軟劍糾纏。

管家小院的動靜驚動了南宮宏燁,立即提著自己的大刀奔來,還以為有刺客入府。

吳清風面容冷峻,看不出一絲感情波動,管家的招式極為陰毒,在詩香雅境和天道天下武夫比拼的極不相同,天道天下最重要的是修為境界和靈力多寡,而詩香雅境更多比拼的是招式。畢竟,靈氣稀薄,真氣有限,誰也不能排山倒海不顧真氣損耗肆意出手。因此,招式就變得極為重要。

吳清風的劍,就一個快。

管家哪里見過這般招式,徐天然雙手負後,白看熱鬧,逍遙自在,誰讓自己沒有刀,就該讓小吳子能者多勞了。

南宮宏燁看見管家和吳清風纏斗在一起,就問南宮千白,「因何私自斗毆?」

千白滿眼通紅,咬著牙道︰「劉叔就是內奸。」

管家姓劉,千白喊了十幾年的劉伯,如今成了敵人,心痛難忍,連南宮宏燁也恍如糟了雷擊,神情呆滯。一時間他難以接受自己身邊最親近的老劉竟然會出賣將軍府,而這一切千白都知道,隱瞞了自己這麼久。南宮宏燁再看一看三個年輕人,忽然想起父親當年說的話,何時覺得自己老了,就是兒子的肩膀扛起了重擔。

詩香雅境武夫凡九品,不過與天道天下相反,入門者為一品,止境為九品。雖然九品的修為大抵就是天道天下二品境,但九品武夫已經是詩香雅境名動一方的豪杰。

吳清風眼楮微微眯起,忽然真氣源源不斷運轉,清風劍吐出三寸劍芒,一時間管家眼眸滿是震驚之色,「竟然是九品止境武夫。」

吳清風並不言語,手腕一抖,清風劍如流星刺出,管家也不束手就擒,傾力使出一招青蛇鳧水,恍如平靜湖面一條青蛇閃動,兩股劍光相交,轉瞬,吳清風使出徐天然的居合收刀式收劍。

南宮宏燁不可思議看著一襲白衣劍客,小小書童竟是九品止境武夫,再看一眼青衫書童,如果他也是九品止境武夫,那自己就要吐一大口老血。自己半生軍旅才磨煉出一身九品修為,若論單打獨斗或許都不是白衣書童的對手,如果小小的兩個書童的本領都在自己之上,那打的不是將軍府的臉面,更

是狠狠打了禁軍的臉面、長安的臉面。

管家臉上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容,轉瞬,胸口血流如注,吳清風一劍貫穿管家的月復部,重傷並不致死。

南宮宏燁將沉重大刀緩緩收起,動容道︰「為什麼?」

管家竟釋然一笑,神色淒涼,「公子,我侍奉你三十余年,為何就不肯給我兒一份前程?」

管家口中的公子自然不是南宮千白,那是南宮宏燁成家前管家對他的稱謂,已經二十余年沒有叫南宮宏燁公子了,因為他成家了,成了老爺。而管家也不再是跟隨在公子身後的小廝,隨著南宮宏燁官職升遷,也成了將軍府的大管家,俗話說宰相門房七品官,便是尋常七品官見著自己也要禮讓三分,堂堂將軍府大管家可不比那些七八品芝麻官權勢小。

南宮宏燁攥緊了拳頭道︰「你兒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知道他不是從軍那塊料,我可以給他鋪一條路,但那是禍不是福啊。都說伴君如伴虎,廟堂之爭,宦海浮沉,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眼看他人頭落地。你我二人在長安拼搏二十余年,這道理你不懂嗎?」

管家月復部的血水潺潺而流,「滴答滴答」的血滴落地的聲音,輕微卻刺耳地震動千白的耳膜。管家重重嘆息一聲,「公子,坦白說,您對我恩重如山,這麼多年我在長安也置了房產,比起朝廷五品官都來得瀟灑,但你可知我心里的心結?我今日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我與你的關系深厚,那是三十年的情分,而我走了之後呢?我得為子孫計深遠。公子,你知這偌大的長安城,這繁花似錦的長安城,是百萬百姓的長安城嗎?長安城是達官顯貴的天堂,卻是貧苦百姓的地獄,公子,我從泥潭里爬出來,有如今的生活可不比你從軍中升遷來得容易。我自知我兒不是讀書的料,走不了科舉的路子,可也不願看著將來家道中落,兒孫為奴為僕、為娼為妓。公子,你說我錯了嗎?」

南宮宏燁沒想到管家的內心思慮如此深遠,世上大多父母皆如此,為子女計深遠,可是誰又能知兒孫自有兒孫福,誰能知道明天太陽是否照常升起?

南宮宏燁動情說道︰「你有這般考慮可以與我說,為何要鋌而走險呢?」

千白臉色蒼白,虛弱的身子骨更加虛弱了,「劉伯,你可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管家嘆息道︰「我知道這與少爺而言皆不過是蠅頭小利,但就是這份蠅頭小利我動心了,我也沒想到軋犖山是要將軍府的命,若是如此便是讓我兒當上中郎將我也不會出賣將軍府。但是,一步錯步步錯,今日我躊躇猶豫,最終還是踏出了那一步,沒想到少爺已經在等著我邁出那一步了。一步成佛,一步成魔。我的性命早就無關緊要了,但我舍不得剛在襁褓之中的孫子,只能鋌而走險了。」

徐天然突兀說道︰「千白眼中的蠅頭小利卻是你能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家族的存續和榮耀都在你一念之間。雖然我能理解,但不能容忍,世上比起前程,更重要的是人心,不說小小的從六品振威都尉,便是將軍立于廟堂也是如履薄冰,你以為你不學無術的兒子能安然立于朝堂?」

管家啞口無言,望著天際的飛鳥,眼里盡是畫卷一般美好

的長安城,忍著痛,朝南宮宏燁屈膝跪下,老淚縱橫,這一幕千白不忍直視。

管家一拜,月復部的血水猛然涌出,管家二拜,嘴角滲出兩行血水管家三拜,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南宮宏燁上前幾步,就要將管家扶起,管家只是扶住南宮宏燁的大腿,抽泣道︰「公子,老奴犯了大錯,自知該死,還望公子將來饒了我納還在襁褓之中的小孫子。」

話音未落,管家的軟劍劃過自己的咽喉,鮮血汩汩而流,南宮宏燁看著臨死的管家,堅強的大統領也落下了兩滴眼淚。

千白頭一回親眼看見死亡,看似平靜的表情內心卻掀起一陣巨浪,他不是冷酷無情之人,將心比心,或許換成自己,難保不會像劉伯一樣為了蠅頭小利背叛將軍府。

吳清風縱身一躍,地上留下兩個深深的腳印,徐天然緊隨他的腳步而去,接下來便是將軍府的家事,不是外人所能摻和的。

南宮宏燁將管家死不瞑目的眼楮緩緩合上,千白跪在爹的跟前,委屈道︰「爹,我也不想劉叔死的,只要他不踏出那一步,所有的事情我都會當作不知道,難道我做錯了嗎?」

南宮宏燁模模千白的腦袋,輕聲道︰「死亡是他自己的選擇,不怪白兒。白兒真的長大了,爹一葉障目從不懷疑他,若非白兒,後果不堪設想。他死了,帶著罪孽一起入土,前程往事不再追究,劉家的血脈也能得以留存。」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南宮宏燁將管家的尸體抱起,悄悄停放在密室,管家敗露的消息不能外傳,南宮宏燁立即下令府兵將府邸團團圍住,不讓任何人出去,封鎖消息。

徐天然和吳清風徑直去了薦福寺,淨土小和尚見兩人過來,很是欣喜,原來一旬兩人都會來看望自己一次,最近不知忙于何事已經一月沒來了。

淨土鼻子靈敏,聞見了吳清風身上的血腥氣,問道︰「殺人了?」

吳清風點點頭,並不多解釋一句,吳清風至多算是傷人,那一劍只是重創,並不會死去,管家是自我了結,但在吳清風心里,管家落敗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死亡,便是和自己親手殺的一樣。

淨土雙手合十,虔誠道︰「阿彌陀佛。」

徐天然習慣性捏著淨土的肉肉臉頰,平靜道︰「幫個忙?」

淨土疑惑問道︰「什麼忙?」

「去挑個事兒?」徐天然賤兮兮的答道。

淨土更加疑惑了,再問︰「挑誰?」

徐天然看向玄都觀的方向,長嘆一聲︰「玄都觀,來一個聲勢浩大的佛道之爭。」

吳清風嘴角難得露出一絲笑意,果然惡人還需惡人磨,既然不能偷偷潛入,就想正大光明將玄都觀暴露在長安百姓眼中,到時候人多眼雜,玄都觀再如何防備森嚴也會有漏洞。而且,玄都觀到時候涌入大量的達官顯貴和看熱鬧的平民百姓,潛藏在暗處的秘密自然來不及遮掩,蛛絲馬跡就更容易找尋了。

徐天然和吳清風不約而同模著淨土的小光頭,面露猥瑣的笑意,淨土早已逆來順受,不過怎麼堂堂吳小劍仙也變得猥瑣了,若是江湖仙子看見了吳小劍仙的這副模樣,那得哭暈多少個在閨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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