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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互市之辯此鐵非彼鐵

「嗷~」

「嗷~嗷~」

「嗷嗷嗷嗷!」

鄠縣東南,李家莊外綿延大片的莊稼地里不知何時新起了一片農舍,外間還擴建有菜園苗圃。在翌日清晨時,其中一處被木欄圍起的木舍間便傳來陣陣「二師兄」抓狂的叫聲。

「來啦來啦!叫叫叫!整天就知道叫!」

農舍的屋門開啟,一位白面無須的小哥尖著嗓子出現,一邊往腰間系著圍裙,一邊嫌棄的罵罵咧咧。

很明顯,某趙王殿下所謂「回鄉下喂豬」的話並不是什麼形容詞,而是動詞。

李淵既做了皇帝,那他在鄠縣的永業田自然而然就成了龍興之地,內外打理都有專門的人員負責。原本莊子上的佃戶長工也都搖身一變,成了擁有「鐵飯碗」的「國企員工」。

這會兒的皇莊還不是貶義詞,有點兒皇家別苑的意思。當然,不是宜壽宮、太平宮這類專供皇帝游玩踏青的地方,而是類似司農司官田這種試驗田的性質。

于是乎在某一日,某個打罵宮女的內侍班頭被某杠精抓個正著後,皇家養豬場便應運而生,成為了鄠縣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呦~毛大班,這麼早就起來喂豬啊!」

這邊系了圍裙的內侍才剛尋了院落里的鍘刀準備鍘豬草,院外的土路上便有個挑著便桶經過的老農呲出一口黃牙來笑著打招呼。

某黑心趙王喜歡把豕叫做豬,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而眼前這位算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回鄉下喂豬」的人。于是附近的百姓有事兒沒事兒就喜歡來湊熱鬧調侃,每次都拿「喂豬」來說事兒,並樂此不疲。

而這兩個字,恰也是某內侍內心最大的痛楚,每每午夜夢回,都能被這兩個字給氣醒。

「倒你的屎去吧!」

果不其然的,一听到「喂豬」二字,毛大班當場炸毛,抓起一把豬草就往院外丟,惹的老農哈哈笑著跑開,差點摔進溝里去。

「哼!老殺才!似你這等腌貨,若是往日遇到咱家,說不得就得亂棍打死……」

待到老農走遠,前者坐回到位置上氣呼呼的鍘著豬草之余,便不斷碎碎念的嘟囔,發泄著心中的郁悶。

像她這種得被貶來皇莊喂豬的內侍,這輩子就算是完了。

鄠縣不像掖幽庭這種地方,雖然同樣是做苦力,但後者畢竟還有機會被皇帝妃子光顧,多少有復起的概率存在。而在這里……

「噗~啦啦啦……」

隨著一陣是人都懂的聲音傳開,不可描述的味道突如其來,使得院內的碎碎念一頓,進而化作干嘔。

「畜生!又拉在食槽里!」

尖銳且響亮的叫罵遠遠傳開,往日鞋面上沾點兒灰都要擦半天的內侍大班此刻如同得了失心瘋一般,提著棍子就奔向豬舍。

「叫你亂拉!」

「叫你不听話!」

「嗷~嗷~」

人與豬的戰爭拉開序幕,這幾乎是每天都要上演的戲碼了。

不過今日有些不同,兩份氣疊加在一起讓她下手重了些,以至在棍子無意間抽打在舍內一只公豬的後臀下時,後者發出的慘叫聲格外淒厲,嚇了她好大一跳。

「娘 ……」

偷眼瞧了一下這貨被打到的位置,毛大班微微張嘴,似有羨慕。但過不多時,不知想到了什麼,便陰狠的眯起了眼楮。

特麼的,一頭畜生,也配擁有這等寶貝?

如果某黑心趙王能得知她此刻的想法,說不得要豎起大拇指,道一聲天才。但也由于這種天才般的想法,她這輩子想月兌離養豬行業怕是不可能了。

李大德提出要用肉食代替糧食,提供給趙萬海作為魏軍糧草供給的方案,難說是不是由于似毛大班這種養豬專業戶的存在。

畢竟這年頭豕肉雖為賤肉,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上的。真要搭建起貿易通道,關中百姓說不定還能借此發一筆小財。

但要說僅靠這點肉食就想滿足趙萬海大軍所需,就有點異想天開了。

他真正的目標,是在西北。

「和突厥互市?以布帛、鹽鐵換牛羊?三郎你這是生的什麼病?要不朕宣太醫來給你瞧瞧?」

西內苑飛霜殿內,做賊一般找借口偷偷溜來的李淵目瞪口呆的看著身前同樣化妝出門的親兒子,很想上前揪了這貨的胡子看看是不是猴子假扮的。

前隋宇文化及哥倆只是偷偷倒賣了點鐵器到突厥,就差點讓老楊砍了腦袋,李老三居然想擅開邊貿,且用朝廷最為敏感的鹽鐵換一堆毫無用處的牛羊回來?

「哎呀,爹,你听我說完嘛!」

李大德拍掉他伸過去的「龍爪」,把關于他想以肉食代替糧食提供給趙萬海以延長魏夏之戰,徹底拖垮這兩個勢力的事大體說了一遍。

關于這件事,老李其實也一直在關注,且知道這貨幾乎是半公開的把馬邑邊軍的裝備賣了出去。也就是親兒子,且確實起到了一定作用,他才沒追究。

然而現在這貨說的事他卻是听得心驚肉跳,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

「不行!眼下突厥勢大,弓馬百萬之數,已是難當。若再有鹽鐵流入,將來何人可制!三郎你莫要覺得為父以臣事突厥,就當朕老糊涂了!此事斷然不可!」

要說李淵這個做爸爸的,也確實與以往的皇帝不同,過于慣著孩子。

同樣的話要是臣子來說,他早就叫人進來拖出去打了。可換成是李大德,老李拒絕之余又怕傷了兒子的自尊心,便扯過這貨的肩膀,半摟著溫言勸道︰「三郎,朕不是疑你為國之心,只是你所言之事乃飲鴆止渴耳。咱們父子現下共謀大事,正是關鍵時刻,莫要為此事分神。大不了,你就許幾家大戶,叫他們私下賣糧給崔氏嘛……」

「哼,糧食我是不會賣的,那才真的是飲鴆止渴!爹的話,恕兒子不能苟同!」

李大德肩膀一抖,甩開了親爸爸的手臂,轉身豎起一根手指。

老李心下一凜,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不待打斷,就听這杠精道︰「你剛才也說了,突厥勢大,即便沒有鹽鐵流入,現在也沒人是他們的對手!既然這樣,我賣鹽鐵過去,情況難道會更糟麼?」

「這孩子,此事乃國策,非爾詭辯可更,莫要再言!」

前者苦了臉,心下已是後悔來和這貨接頭。滿臉「我不听我不听」的神色,就差堵上耳朵了。

不過李大德接下來一句話,卻是讓他一愣︰

「假設,我是說假設哈,如果我的軍工廠那邊發現了一種鍛鐵,看起來和好鐵無二,但使用時一旦受到大力撞擊就會碎掉,且沒有特定的方式無法回爐重鑄,是不是就不怕突厥以此為武裝了?沒準還能坑他們一把。」

「咦?」

老李眨了眨眼,腦中似有什麼典故閃過,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不過眼前這位兒子是「文名」在外的詩詞大家,老李不想露怯,便裝出一副了然的樣子。

關于鑄鐵的信息,早在前漢的《五行志》中便有記載,所以老李才有印象。不過他所想的東西,和李大德說的肯定是兩回事。

這邊各自揣著明白的父子二人互打啞謎,相持了片刻,李淵便松了口,哼道︰「若是你手下真能造出此鐵,朕便特許你互市之權又如何!」

「一言為定!」

某杠精立時大喜,心下打定主意,回去就逼吳老鐵加班,說什麼也得先把鑄鐵給搞出來再說,同時伸出手掌,想和老李擊掌為誓。

「哼,朕乃天子,一言九鼎!」

老李沒理會,甚至還嘲諷他幼稚,正待甩袖子離開之際,卻又被親兒子給拉住。

「別急著走嘛,還有個小事兒~」

李大德一邊賠笑,同時又塞過去一份奏折,討好道︰「爹你剛才說不讓我為這些小事分神,那您勞駕,把這個批了唄~」

「哼,你堂堂趙王還需朕來批準……」

前者撇了撇嘴,正待看時,殿外「把風」的張半月已是悄咪咪的來催,說是早朝快到了,再不走就誤時辰了。老李便也不及細看,塞進袖子里便匆匆離開。只余某黑心趙王在後面目送,笑得像只剛偷了小雞的黃鼠狼。

直到兩個時辰後,一臉官司的老李回到兩儀殿,只大概翻看了一下,便驚的張大了嘴巴︰

「這程咬金是何許人也,竟要吾兒用國公之位來拉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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