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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尋出路禍水欲東引

未免夜長夢多,押送老裴的隊伍前腳入關,後腳裴行儼就下令封關殺人。

他甚至都不願意等到晚上。

喊殺之聲響徹長街,無數羽箭自兩側射出。裴仁基回頭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追在他身後的蕭懷靜被羅士信當胸一槍挑得飛起,噴涌著血沫摔落塵埃。那封皇帝陛下的親筆詔書也與鮮血泥土一起,被馬蹄踏過。

跟隨的禁衛與驍果軍兵卒在箭雨中呼喊哀嚎,偶有奔過伏擊區域的,也都被秦瓊與羅士信攔下。

剩余兵卒眼見如此,便又轉身沖向城門。然而彼時城樓兩側也盡是弓箭手,密集的羽箭封鎖了道路,使得街道上的人群如割草一般倒下。

絕望的呼嚎與咒罵聲听得老裴背生冷汗,不住喘息。轉過身時,就見身前街角奔涌出無數兵卒,賈閏甫並柴孝和正隨同裴行儼快步跑來。

「父親!」

後者幾步奔到老裴馬側,握著他的手道︰「兒子護衛來遲,父親沒受傷吧?」隨即也不等他搭話,又舒著氣道︰「本是安排了叔寶與士信接應,卻不想父親反應迅速,一眼便洞曉孩兒計劃,趁機離隊。倒省去許多功夫!」

听到這話,裴仁基老臉一紅。

天地良心,剛才那一刻,他真心以為是皇帝不想讓他活著到東都,半路伏殺他呢。純粹是本能反應。但緊接著,便是臉色一變,一把甩開親兒子的手掌。

「守敬!你忒莽撞!怎敢在關內動手!」

「父親且安心!」裴行儼仰臉憨笑了一聲,拍著胸脯道︰「兒子已然將這虎牢關拿下!絕不會走漏風聲的!」

「你,虎牢關,拿下……」

裴仁基微張著嘴巴,只覺有巨大的茫然與心悸洶涌而來。嗓子里打鳴般的申吟出聲,眼前一黑,便要栽倒。

完鳥!

熊孩子闖下大禍鳥!

「父親!」

「大將軍!」

「明公!」

周圍人一片呼喝,急忙圍了過來,扶著裴仁基下馬。後者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捂著胸口,好半天才激靈一下透出口氣來。再看親兒子時,便氣不打一處來。

「守敬,你糊涂哇!」

老裴跺著腳,抓著心口一臉沉痛道︰「皇帝要殺某,大不了逃亡便是!可你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大隋安再有我父子的棲身之處啊!」

「哼,大隋?」

裴行儼此刻才算正視這個問題? 忽地站直了身體? 憤憤道︰「便是不做此事,大隋就有我父子立身所在了麼?我父子為朝廷征戰沙場,拋頭顱灑熱血? 卻敵不過小人一言!依某看? 這樣的大隋,不要也罷!」

「啪!」

話音不等落下? 他老子卻是一巴掌先抽了過去,吹著胡子氣咻咻道︰「你這豎子,端地狂妄!大隋豈是你口中玩物,也配言說不要!」

「明公!」

借著某人被抽開之際? 柴孝和見機上前? 急忙扯住老裴的袖子。待瞥過那邊血色的長街,便皺著臉側過身去,低聲勸道︰「事情已然如此,爭之何益?為今該作何安排,還要明公示下才是!」

「叫某做安排?」

裴仁基還在氣頭上? 聞言卻更是火大。

好家伙,你們把禍闖下了,卻讓老子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不行了不行了,血壓有點高……

此時,後方長街上的激戰已近尾聲。

說是激戰,其實就是一邊倒的屠殺。大部分驍果軍兵卒已然倒在血泊之中,還有一小撮靠著戰友的尸體掩護沖過了城門甬道,卻在另一邊又被兜頭的箭雨射倒,落進護城河中。

關城內的百姓都被勒令待在家中,離得近的一些酒樓客棧滯留的行商旅人更是躲起來瑟瑟發抖,生怕刀兵臨身。而于此同時,另有一小撮人卻只覺頭大。

「肯定是出事了!怕是左近便會有大戰!」

城南一處客棧房間里,身著麻衣的一名右驍衛士兵一臉蛋疼。

他們一路繞這麼大個圈,就是怕被卷進戰場里去。結果這戰場卻好似追著他們跑一般,走到哪哪便不太平。

「咱們得想辦法盡快出關!待在這兒,早晚出亂子!」另一人道。

「可段都尉他們怎麼辦?總不能就扔下吧?」

話音落下,眾皆把目光投向屋內一人。後者彼時正在檢查自己的包袱,見大家都看過來,便把東西放到一旁,嘆了口氣。

聚集在此的僅有九人,還要算上李成。

托段雄的福,眾人滯留關內便沒能再出得去。而更倒霉的是,因為甲冑在身又沒避人,僅在第二天,以段雄為首的近五百殘兵就被叫去府衙,再也沒出現過。

李成因與幾個月兌了盔甲的士兵出去閑逛,恰好避開。而眼下想要跑路,卻還要想辦法把那些人找到才行。

當然他還有自己的小九九,能幫則幫。但若真到了危急關頭,肯定要撇下眾人跑路的。估計其他人的心思也都差不多。

「我估模著,若真是要打仗,關內軍隊肯定要召民夫干活做工。咱們先見機行事,待入了軍營,再想辦法打听他們的消息罷!」

李成思索著可行的辦法,大腦瘋狂回憶某黑心東家的話,連口氣也不自覺的變化,手指點著膝蓋道︰「而且吧,虎牢關離洛陽這麼近,我覺得這幫人未必真的敢打,沒準過幾天就跑了!」

「若真是這樣,俺可要給祖宗燒高香了!」其中一人高舉著雙手合十祈禱。

跑還是不跑,這也是老裴要考慮的問題。

虎牢關的地理位置就決定了只有東西兩條出路。可往東有左武衛近兩萬兵馬,往西則是洛陽的數萬在京大軍,哪邊兒都像是火坑。看起來反倒是躲在關內最安全。

可任誰都清楚,這不是長久之計。否則隋軍都不用打,餓也把他們餓死了。

除非,能找個外援。

府衙前堂,老裴的目光看向東面,隨即瞥向自己那敗家兒子,沉吟道︰「為父還不曾問你,那蕭懷靜言說你與瓦崗之人私下會面,可是真的?」

「是見過一次!」

坐在下首的裴行儼點點頭,進而解釋道︰「那人叫樊虎,原是張府君麾下,與某同在八風營效力。此前會面,只是言說張府君墳塋所在。」

「唔!」裴仁基微微頷首,自動忽略掉後面的廢話,只是說道︰「既是舊識,你便修書與他,言說某願助瓦崗取滎陽,問他們首領意下如何!」

「父親要投奔瓦崗麼?」

裴行儼倒沒啥別的想法,純粹就是好奇問問。卻見他老子皺眉道︰「你只管修書便是,成與不成,還要看對方意向!」

他是想引瓦崗寨入局,但未必是什麼好意,純粹就想找個冤大頭來頂鍋。

便在這時,下首一人忽然起身,拱手道︰「大將軍,少將軍,不如某去送此書信,且與瓦崗之人言說厲害,定叫他們出兵相助!」

眾人抬頭看去,見說話的卻是賈閏甫。

裴行儼暗自好奇,心說這哥們兒啥時候變得這麼自信了,便見裴仁基已站了起來,上前拍著小賈同學的肩膀道︰「好!閏甫有此心意,不枉某對你的栽培!你且前去,無論事成與否,都要盡早回報!」

「喏!」

賈閏甫一臉嚴肅的行禮,心底卻陡然落下一塊大石。

終于能離開這個大火坑了哇!

當然,虎牢關是不是火坑是件仁者見仁的事。單從地理上看,如果瓦崗能以虎牢關為屏據守,總比眼下把縱深都暴露在隋軍兵鋒之下的好。前提是他們能有足夠的胃口來消化。

洛陽的皇帝陛下此刻還不知道眼皮子底下出了這麼大的變故,這幾天心情好,難得不加班,早早的便去了後宮玩耍。

裴矩卻是加班到酉時,待同僚盡皆下值回家,才令門外值守禁衛幫他抬著兩箱子奏折徑往中書省對面文史館府庫走去。

沒辦法,這年頭紙還算是奢侈品。除了在京部門,各地的奏章還多有用木簡的,他這把老骨頭可抱不動。

「裴閣老,怎地是您親自來了,交待一聲,奴婢便遣人去取了!」這會兒還留在這邊的,就只有「24小時值班」的留守內侍,見狀便急忙上前賠笑。

裴矩只擺擺手,隨即指著門內道︰「陛下近來多問西域之事,某要進去看一下月前伊吾城送來的奏表。」

听到是有正事,內侍不敢怠慢,急忙開了門。

裴矩嫌內里昏暗無光,還命人給他找了個油燈舉著。待進到里面,便直奔存放九寺奏表的架子。

話說老李那份奏章是放在這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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