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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蛇兄掉馬(修)

就在阮鈺念叨時, 天邊忽然飛來一道白光,霎時落在他的身前。

白光消散, 現身的正是一位極俊美的錦衣公子,此刻正斜睨阮鈺,眉頭高高挑起,說道︰「我道這兩日為何總是心神不寧,原來是你這書呆叨叨個不住。」

阮鈺一見應辰便是萬千歡喜,也不計較他又來諷他, 已禁不住朝前走了兩步,才堪堪停住。

之後,他面上笑意逸出, 嗓音微揚,說道︰「通溟兄,你回來了。」

應辰見他這掩不住的喜意,略有些不自在,卻也覺得自己那一番心思未曾白費。然而他略吸氣,就皺起眉來,俱是不快。

「這院子里怎麼一股狐騷味?我不過走了兩日, 你竟又招惹了些亂七八糟的。」

阮鈺連忙解釋︰「並非小生招惹, 而是……」

這話還未說完, 應辰突然冷眼掃向東邊野山, 他右手朝那邊虛虛一探,嗓音冰寒,道︰「哪里來的野狐狸, 也敢在此窺視,給我拿來!」

聲音剛落,頓時一股無形力量疾沖而去,仿佛化為一只透明的巨爪,居高臨下,一把捏住了那只母狐狸!硬生生將她凌空抓來。

母狐狸本在窺視阮鈺,一邊窺視一邊月復誹,毛茸茸的狐尾在身後甩來甩去。孰料忽然一股沛然威壓襲來,叫她渾身毛發登時炸起,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懵然瞧見有白光自天邊而來,落地化為錦衣公子,而錦衣公子與阮鈺竟十分交好模樣,阮鈺更叫她驚詫,居然惆悵盡去,全化為了欣喜?她才陡然明白,敢情這兩日阮相公思念的並非是哪個絕色美人,而是這位錦衣公子?

然而母狐狸更明白,這錦衣公子威壓極重,絕非人類,可他這般強悍,不知又是個什麼來歷?此刻她倒打從心底信了阮相公不嫌棄異類的話語,只是,這異類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她又哪里知道,阮鈺原不知應辰是個異類。

懼怕之余,母狐狸因太過震撼,便忘了要移開視線縮起來,還瞧著阮鈺兩人。

這一瞧,可不就出了事麼?

錦衣公子出手如電,母狐狸半點反抗不能,瞬時就被無形巨爪抓走,胡亂擲在地上,摔得她好一陣地疼…自打她化為人形後,只受過男子百般的憐愛,何曾還吃過這般的苦楚啊。

她是個心思玲瓏的,頂著懼意還能轉過無數個念頭,但這般被砸在地上了,她也只敢趴著發抖,唯恐一個不慎就被輕易地碾死。

應辰一指這狐狸,問阮鈺道︰「這狐狸之前可是來過?對你可有不利?」

阮鈺剛要回答,母狐狸先顫聲求饒了。

「妖王大人饒命,小妖不敢冒犯阮相公,絕無半點傷他之心!」

此言一出,應辰微微一頓。

阮鈺則頓時愣住。

剎那間,他腦中居然轉得極快,倏地明白狐女話中之意——通溟兄既然被稱「妖王」,那麼他也是個異類?

既是異類……阮鈺不禁又暗暗猜測,不知通溟兄是什麼異類?莫非也是狐麼?

他一路遇見的狐狸多,難免頭一個想到他們,可很快他就否去,幾次遇上狐,皆可瞧出通溟兄不喜狐,想必他非狐類。

那……

阮鈺仔細回想自己遇見應辰之處,又細思應辰的性情,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一物。

莫非、莫非……

莫非通溟兄就是蛇兄?

阮鈺呼吸忽然有些急促。

若不去想那人蛇之別,他們的性情竟然很是相似。

阮鈺不知是什麼想法,只覺得既是歡喜,又是忐忑。他對應辰從不能藏住心思,也從不願藏,既猜到此處,也毫不遲疑,是緊張開口、殷切而言。

「……是蛇兄麼?」他問。

應辰有些懊惱。

他倒不是非要隱瞞自己身份,只是他私下里巴巴地跟來護持,著實有些丟面子,便不想叫書呆子知道。何況他經歷返生之劫後,龍角龍爪盡數褪去,留待日後重新長出,故而在被書呆子撿回去時,可不就像條蛇?那般狼狽之態,也實在叫他說不出口。

這一說不出口,就瞞到了今日,孰料被只野狐狸給泄了密。

且哪怕如今被泄密,他也仍舊有些難以啟齒。

應辰默默盯著阮鈺。

阮鈺眼中滿是期待。

應辰別過頭去,到底應了一聲︰「嗯。」

他默認了是蛇,心中卻想,如今傷勢還未全好,待龍身恢復,再載這阮書呆到三山五岳游一遭。到時化作龍身,定要唬他一跳。

阮鈺不知應辰還存了這逗弄他的心思,只兀自高興不住。他想,許是注定的緣分,離開家鄉時,最不舍的莫過于蛇兄,還以為許久都不得與蛇兄相見了,沒承想蛇兄並非僅僅山間靈物,而是早已能化作人形的厲害大妖。

他又想,出門前他當蛇兄不懂離別,還有感傷。如今才知,蛇兄非但懂,還肯與他一路同行。如此……難怪他對通溟兄一見如故,滿心信任,原來他們並非初識,而是重逢。

這一刻,阮鈺眼角眉梢都是忍不住的笑意,眼里更閃過一絲促狹,說道︰「那小生如今該喚兄長通溟兄,抑或蛇兄?」

應辰听出他的頑笑之意,轉頭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書呆子以為呢?」

阮鈺正色行禮,先說一句︰「小生多謝蛇兄厚誼。」又起身一笑,「不過,果然還是要喚爾‘通溟兄’。」

應辰這才神情舒展,眼中亦有笑意︰「算你知趣。」

阮鈺連忙附和︰「是,是。」

隨即二人相視,都大笑起來。

一旁趴著的母狐狸見狀,心里哀哀地後悔︰若早知阮相公的心上人是一位妖王,她這只山間野狐,哪敢動這勾引的心思?如今听他們寥寥幾句,似乎妖王大人是隱瞞身份相伴而行,自然也是隱瞞了身份與阮相公相好的。眼下隱秘被她戳穿,她這小命怎還能保得住?這形勢,實在太過險峻。

若說還有一絲可慶幸處,便是妖王大人隱瞞一事並未引得阮相公惱怒,阮相公秉性溫和,對異類也無偏見,她可得仔細想一想,要從他那處尋個救命的機會才好。

母狐狸眼珠連轉,心中倏地一動,有了個念頭。

另一頭,阮鈺與應辰也想起這只狐狸來。

應辰雖只淡淡看來,母狐狸也覺有如芒刺在身,刺痛得很,只能小心抬頭,苦苦求饒。

「小狐自知冒犯阮相公,罪大惡極,但求相公看在小狐不曾傷及人命份上,繞過小狐一條小命。」

阮鈺略作沉吟,側頭看向應辰,問道︰「通溟兄,她所言可是真?」

應辰掃那母狐狸一眼,回答︰「不假。」又冷笑一聲,嘲諷道,「倒是一身的風流債,若非你好歹有些定力,就要給她添上一筆風光了。」

阮鈺面皮一紅︰「小生自會約束己身。」

他對這狐女沒甚好感,但思她所言,卻也無錯。不曾背負命債的狐狸,既已成精,就有靈智,總不能還將其當作可以獵殺的野物。而她那些風流債之來歷……想必是因其迷惑了許多男子之故。那日她雖痴纏,卻不曾用手段勉強,可見那些男子與她交好實為心甘情願,也不可因她是異類就只怪責于她……

母狐狸瞧見阮鈺神色,知他已有動搖,又急忙對應辰求道︰「還請妖王大人寬恕,小狐有個親戚,手中有一樣物事對阮相公身子甚是有益,小狐願用秘法約他前來。還請大王放心,小狐不敢貿然叫親戚來到大王的領地之內,只在外頭拿到他手中之物,而後立刻獻給大王。」

莫說是龍族少祖,縱然是隨意一條小龍,也絕非尋常野狐所能窺探。一旦窺探,打死不打死,都在龍君一念之間。

應辰素來是個隨心所欲的,听母狐狸如此說,雖不知她所言到底是什麼物事,可若是當真是對書呆子有好處的,他倒也有幾分興趣。

阮鈺見應辰不言語,便知他是默認,張了張口,想說無須刻意為他尋什麼有好處的物事,但有閉了口。一來其中有好友心意在,他不願辜負;二來他對這狐狸有一絲憐憫,若是否了,也不知她得受個什麼罰,又能不能活?可若是為她求情,又對不住好友。

于是,阮鈺也不言語。

母狐狸是個聰慧的,見此即知自己所言可行,便小心朝後方退了退,見應辰仍是負手而立,並無阻攔,她瞬時加快步子,猶若一陣風般,鑽進草叢里不見了。

她得盡快去辦好此事。

吳村外數里之遠處,母狐狸搖身化為美貌少女,雙手合十跪在地上。她將自己的狐毛拔下一撮用火燒了,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再誦讀什麼。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一股妖風極快而來,帶著淡淡的狐腥氣,徑直吹到了少女的面前,落在了地面上。

緊接著,妖風散去,現出一只通身毛發毫無雜色的白狐。

再一瞬,白狐化為一個華衣少年,他容顏俊俏得很,只是神態中帶著幾分輕佻,瞧著像個浮浪子弟。

才剛化為人形,少年先抱怨道︰「表姐喚我作甚?今晚我就要去拆穿那小娘皮的真面目了,被你急匆匆叫來,可莫要壞了我這樁大事。」

少女哼道︰「你還想著玩鬧?表姐我小命難保,你卻只記得那些。」

少年一愣,收起了不悅之色,關切問道︰「表姐遇上什麼事了,怎說出這話來?」

少女嘆息一聲,怏怏地說︰「也怪我做事不謹慎,尚未打听明白,就貿然引誘一位妖王喜愛的書生,被那妖王發覺我在窺視,如今性命危殆,就想將功補過……」

作者有話要說︰  《俠女》——

謝謝大家的支持,群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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