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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兩秀才報應(修)

這一刻, 劉月嬌渾然忘卻了懼怕,死死地盯著那具狐尸。她死也不會忘記, 這就是那頭夜闖她閨房的狐精!

在極度憤恨之下,劉月嬌快步過來,竟全無平日里的嫻雅,先是一腳將狐頭踢到牆角,又狠狠地踩在了狐尸之上。隨即她反應過來,匆匆來到窗前往外看去——她深知那狐精絕不會自砍脖子, 定是有俠士知曉此事,去將狐精殺死,並將其尸體送了過來。

然而窗外無人, 唯有樹影搖曳。

劉月嬌心砰砰跳,鼓足勇氣揚聲叫道︰「恩人!俠士!您的恩情,月嬌永世不忘!」

隨即才有一道嗓音傳來,似真似幻,听不出男女,亦不知老少。

「此事已了,從此忘了吧。」

之後, 再無一絲動靜響起。

劉月嬌有些失望, 又禁不住歡喜。

如今總算是再無後患, 從此以後, 她也終于不必在夜間輾轉反側,可以安眠了。

不多會兒,熟悉的腳步聲極快過來, 而門被敲響,有焦急的男聲說道︰「小妹,可是出了什麼事?你可無事?」

又有個溫婉的女音也帶著焦急︰「月嬌,你做噩夢了麼?可要緊?我們能進來麼?」

劉月嬌輕聲說道︰「進來吧,我沒事。」

門被推開,很快進來一對年輕夫妻,他們瞧見劉月嬌,都有些驚慌︰「小妹,你怎麼哭了?」

劉月嬌怔怔地說︰「我哭了麼?」

她抬手輕輕擦了擦臉,才發覺自己臉上一片冰涼,竟然不知道何時落下淚來。

然後,劉月嬌含笑帶淚地指了指牆邊的狐尸,哽咽著說︰「有個俠士將那狐精除了,兄嫂請看,尸身尚在……」

年輕夫妻一同看去,都是驚異。

下一瞬,她那兄長拎起一根棍棒沖過去,狠狠地將那狐頭狐身盡數砸成肉醬。

次日,劉父劉母自子女口中得知此事,都是既驚異,又歡喜。他們對那俠士十分感激,卻也明白對方無意透露身份,于是為俠士立了一個長生牌位,時常供奉。

至于那具已砸成一團血肉的髒污玩意,就被他們丟棄到荒郊野外,並差人盯著,直至有野狗過來將其分食一空,才算泄了心頭之恨。

又不幾日,劉家總算處理好家務,收拾好家當。

一家人,自此遠遠地離開了。

而劉月嬌,來到那不知她根底之地後,由父母做主,以新寡身份嫁給了一個讀書人。那人頗有才華,人品也不差,婚後兩人琴瑟和鳴,恩愛有加。

讀書人三十歲考中舉子,捐了個縣官,其間劉月嬌連生三子,皆有才能,亦極孝順。

劉月嬌晚年安穩,壽八十,無疾而終。

長生牌位始終被她供在屋中,直至她逝世,子孫在供奉她時,也始終一並供奉。

阮鈺不知劉家還給「俠士」立了無名的長生牌位,更不知道劉月嬌日後如何,待應辰歸來後,他立即起身問道︰「通溟兄,此去可還順利?」

應辰道︰「不過是隨意丟進去,豈有不順之理。」

阮鈺笑道︰「倒也是。」

應辰並不以那事為意,就走到書桌前,見他出去這趟間,阮鈺剛好抄完一篇詩文,便仔細品評起來,道︰「我去時你心境不定,此篇不成。」

阮鈺點點頭,將這篇揉了丟進火盆,鋪開新紙重新抄寫起來。

應辰在旁瞧了瞧,也就不站在此處干擾,到一邊坐著。

半個時辰後,阮鈺該抄的抄完了,這才又給應辰品評。

兩人都沒再將那狐精之事放在心上,過了幾日,隱約得知山南那戶人家搬走,再三四日,應辰同阮鈺說道︰「那謀奪田產的兩人,可以處置了。就在明日,我請你看一場好戲。」

阮鈺頓時一喜︰「如此再好不過。」

他也不問要在何處看,只等應辰帶他去瞧。

盧家村與劉家村皆有學塾,其中兩位夫子彼此有親,且意趣相通,故而不時來往,平日里教導學生時也都類似做派,說類似道理。

這一日,兩位夫子要集合一處會講,將兩所學塾中出色的學生約在一處,一同談論。

恰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辯論、諸多學生認真听講時,忽而有陣陣微風浮動,吹來許多紙片盤旋飛舞,上頭似乎還有字跡,頓時引起眾人注意。

霎時間,就有紙片附近的學生禁不住好奇,撿起一片翻看起來。

有了一人打頭,其余學生紛紛如此。

劉夫子見狀,嚴厲說道︰「會講之時,當心無旁騖,你等還不快收攏精神,繼續听講?」

盧夫子拈須,贊同道︰「劉夫子所言甚是,快快將東西放下。」

這兩位夫子平日里也是之乎者也,滿口大道理,學生們听得多了,對他們也十分尊敬,都將他們所言當作金科玉律。若是以往,聞得他們如此說,眾人便必然會連連道歉,專心讀書,然而此次卻是不同。

在听他們如此言語後,眾學生面面相覷,面上的神情都十分奇異。

應辰手掌打在阮鈺肩上,與他站在牆角之處,用術法遮掩身形,將這一幕盡數收在眼底。

原來方才應辰帶著阮鈺乘風而行,迅速來到劉秀才與盧秀才家中,依照記憶找到他們所藏書信,而後又來此講學處,用法術摧動流風,將那些信紙吹進眾人之間。

如此一如應辰所料,那些學生全都瞧見了信紙。

再說劉夫子與盧夫子兩人,斥責諸多學生後,見學生們反應很不相同,居然露出如此古怪之色,頓時心中沒來由生出一絲不妙來。

緊接著,有個學生遲疑一會兒,將手中信紙送給兩人。

兩夫子拿到信紙後,不消細看,就認出是他們的「杰作」,登時面色大變——他們私通的書信,為何會突兀出現在此處?這、這該如何是好!

而學生們在看過信紙後,到底還是信任塾師,雖說上面筆跡很是熟悉,也並未立即相信其上所言。但此刻他們看見兩夫子的神色,哪里還不確定信上所言是真?剎那間,平日里里對夫子的敬重信任,就全都化為了鄙夷。

兩夫子手指顫抖,拿著的信紙也抖動個不停。

他們緊張地抬起頭,看到的便是無數如刺般的眼神,直叫他們恨不能鑽到桌底去。

臉面全無了。

看到此處,阮鈺心中舒坦許多,說道︰「此後他們焦頭爛額,想來也沒那心思再去圖謀未亡人的田產了。」

應辰輕哼道︰「之後便看此地縣官如何行事。」

阮鈺點點頭。

兩人遂不再多看,應辰拉住阮鈺,直接將他帶回別第去。

不久,那兩個秀才想對寡婦做的腌事傳開,當即那些學生都恥于與他們為伍,不再去他們的學塾里讀書。而後這事也傳到縣官耳中,縣官很是正直,聞言大怒,就差人將他們帶到衙門狠狠斥責一番,且以兩人品德敗壞為由,將他們的秀才功名革去。

從此,兩秀才再也無力對那寡婦做什麼,而寡婦因此保住了田產,雖只孤身一人,但多少受幾分縣官照拂,加之她是個節婦,總有幾分臉面,故而倚仗田產,之後的日子過得倒也安穩。

阮鈺和應辰知曉此事後,見縣官清明,也就不必讓阮鈺給他的上官寫信報冤了。

而後阮鈺放下了一段心事,又見那兩個秀才之事仍舊被人議論紛紛,不由覺得有些吵鬧,于是就要離開。他研究過路線,若要往余杭去,便得一路離開山東,先穿過江蘇,再到浙江。沿著這路線去找,阮家在山東境內已無別第,再下一處的居所所在則是徐州。

應辰也看過輿圖,阮鈺同他商量,兗州與徐州相距不算近,卻有一條直達的水路,而水路比之陸路快上許多,既要前往,不如直接坐船了。

于是兩人做下決定,鎖好門,一同來到兗州的碼頭。

兗州碼頭上各類船只不少,因頗多水脈匯聚于此,往各處去都有船,那直達徐州的亦頗有幾艘。船有大有小,小的靈便,合適短途,大船則能長久在水面航行,更穩當些。兩者各有優劣。

阮鈺仔細看去,發覺不少大船都要運貨,故而船上總有鏢師隨行,相較一些小船自是安全許多。他不是個喜歡麻煩的,既然用大船便利,也就去找了一艘看起來更穩健的船,與船家商議,待說定了價錢後,便與應辰一起上船。

大船不僅外觀不小,內中還隔出許多小間,都是用來待客的。有船員將阮鈺和應辰帶到房間中,阮鈺一眼瞧出,此處盡管是盡量收拾過,但看過去仍舊不甚潔淨,除卻一張床外再無他物,著實簡陋得很。但出門在外,也不必計較太多。

船艙有限,兩人只得住在同一個船艙里,阮鈺身量小倒好些,但應辰長手長腳,也跟著擠在小間里,就顯得有些憋悶了。

見應辰如此,阮鈺便有幾分歉意。

應辰一見便明白他心中所想,說道︰「以往我獨自游歷,風餐露宿也是常事,如今還能遮擋風雨,有什麼不成的?」

阮鈺自然知道應辰豪邁得很,而且堂堂男兒出門在外總有不便之處,偶爾受點憋屈實屬平常,只是他總覺得應辰貴氣逼人,自然替他委屈。但轉念間,這點矯情的心思也就褪去了。

坐大船的人不少,各類人都有,阮鈺交了銀子,還能和應辰一起住個小間,但更多人家資不豐,雖是必須坐船,但若要他們再花銀子去住小間,卻也是不願意的。因此許多人擠在一個大艙里,不僅伸展不得腿腳,還得嗅聞諸多刺鼻氣味,那才是真正的難熬。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群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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