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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應辰歸來(修)

石太璞為夢中之事心驚不已, 當即收束心神,不敢再有半點歪念。若說從前對阮鈺的感激有十分, 現下便是十二分,幾乎不知該如何表述了。他更是心中發誓,此後立身定要端正,那些輕浮的念頭,也都要改了才是。

狠狠地喘了幾口氣後,石太璞將家中所余銀兩數了數, 留下一些為家用,其余則盡數置辦成田產。他忖道,自己雖有驅鬼的法術在身, 但既然娶妻,日後便不能只以此為業,也要過些踏實的日子才好。如此一來,想必老丈人能對他更滿意些。待到婚後,他也該對老丈人多多容讓,以免再有什麼其他緣故,又叫長亭夾在當中為難。

阮鈺閑下來, 坐在院中喝茶。

忙碌過後便是疲憊, 不過此刻嗅著風歇息時, 又頗為愜意。

半晌後, 阮鈺瞧瞧天邊晚霞,嘆了口氣,暗道︰「通溟兄說若是順遂, 今晚便回,現下也快入夜了,不知可能順利歸來?」

嘆息聲還悠悠未散,忽然間,就有一道清冽的嗓音響起︰

「書呆子在背後叨咕什麼?」

同一時刻,一道挺拔的人影已立在阮鈺身前,正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垂眼看來。

阮鈺倏地起身,眼中微亮,歡喜說道︰「通溟兄,你回來了。」

應辰見他這般喜悅,心中也很飛揚,便說︰「區區一條海蛇罷了,莫非還能為難我不成?若不是我途中去將他一窩端了,也不至于此時才回。」

阮鈺拉他到左邊,給他倒杯茶,笑道︰「兄長辛苦。」

應辰接了茶,撩開衣擺坐下來。

阮鈺坐在他的身旁,才道︰「其中故事,可以講一講麼?」

應辰喝口茶,道︰「此番我去尋那海蛇,尋到了東海的一座島上。那島似乎略有薄名,叫古跡島。」說到此,他瞥了阮鈺一眼,「你們這些書生里,十個有九個。我去時,有個書生正與一條母蛇行那事,當真是個不怕死的。」

阮鈺頓時雙眼睜大,面上飛紅,訥訥不知如何言語。

他可從未想過,竟能從這翩翩風度的通溟兄口中听到、听到這話。

應辰也知阮鈺面皮薄,不過是一時順口罷了,見狀略過這事,又往後說道︰「……總之那海蛇趁機而來,要去吞那書生,母蛇則遁走。我將海蛇殺了後,那書生嚇得半死,亂七八糟四面行禮,瞧著真讓人眼疼。我看不下去,便隨著母蛇去到蛇窩。」

阮鈺撇開先前的窘迫,隨著應辰所言想了想那情景,也覺頗為尷尬。

應辰續道︰「蛇窩里有三五母蛇,身上都有罪業,我便也順手殺了。可惜蛇尸里沒甚可用的,唯獨蛇膽還有點好處,就剖了下來。而後我又去一趟古跡島,書生還不算蠢笨,已劃船走了,倒將海蛇的肉身留下。海蛇比他妻妾強些,除卻蛇膽得用外,還結出一枚大丹,我也盡數取來。」

說話間,他不知從何處拎出一個兩尺長的皮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想來就是蛇膽了。

一絲腥氣自其中飄來,阮鈺有些好奇,盯著皮袋子,問道︰「可以瞧一瞧麼?」

應辰將皮袋子往阮鈺那邊一推,道︰「拿去。」書呆子一時膽子小,一時膽子恁大。

阮鈺小心打開皮袋子,腥氣更重,撲面而來。他連忙捂住鼻子,仔細瞧瞧,每顆蛇膽都有成人兩個拳頭大小,可見那些蛇精原身何其粗壯。其中有一顆比人頭更大,想必就是海蛇所有。

應辰又捏住個碧綠色的珠子,擱在桌上道︰「此為海蛇大丹。」

阮鈺便往那大丹處看去,只見它色澤飽滿,好似碧玉雕琢而成,但若是多看兩眼,又會發覺其上有點點血絲纏繞,顯得美麗之余,又有幾分詭異。

不待阮鈺詢問,應辰已然為他解釋︰「那海蛇修了邪道,修成的大丹上自有罪孽,能輕易被人奪取。若是那些會念經的道士見了,將那罪孽超度一番,便可煉丹了。不過這玩意于你我無用,只顏色好罷了,你拿著頑去。日後若再踫上什麼以物易物的機會,它或能派上用場。」

阮鈺連忙搖頭,推拒道︰「兄長出了大力氣才得此物,小生如何能拿?還是由兄長收著吧。」

應辰卻是嘲諷一笑︰「你當那海蛇有幾分本事,也配叫我出大力氣?」

他這般說,阮鈺便被噎住。

應辰隨手一拋,蛇丹倏地飛向阮鈺,叫人猝不及防。

阮鈺一驚,唯恐蛇丹砸到地上,手忙腳亂地去接。

應辰慨然又道︰「蛇膽便不忙給你,回頭泡了酒再送你一壇。」

阮鈺面色大變,生生僵住。

這蛇膽出自吃人的蛇精,用它們泡酒,如何敢喝?但通溟兄一片心意,他又要如何拒絕?

正糾結不定時,應辰伸手一招,皮袋子便飛回他的手中,轉眼不見了。

阮鈺一愣,抬眼看去。

應辰挑眉一笑︰「唬你罷了。」

阮鈺才將提起的心放下,旋即無奈道︰「通溟兄,你可真是……」

應辰大笑︰「你若再嘟嘟囔囔,下回真泡給你喝。」

阮鈺連忙搖頭,又明白了什麼,將手中蛇丹晃了晃,再小心收起,拱手苦笑︰「多謝兄長,小生愧受。」

應辰這才滿意。

不多時,天色漸漸昏暗。

茶水也已喝完,阮鈺一邊收拾茶具,一邊說道︰「通溟兄先去洗漱吧?」

應辰應了一聲,走向浴房。

阮鈺把那顆燙手的蛇丹揣回屋中,放在箱籠里藏好,搖了搖頭。而後他又琢磨著,回頭要如何待應辰更好些,來回報他這份深情。

三日後,石太璞迎娶翁氏長亭。

阮鈺拉上應辰一起,陪石太璞前去翁家迎親。

一路上,喜隊敲鑼打鼓、吹拉彈唱,熱熱鬧鬧地抬著花轎,很快來到那個村落。

翁家也早已準備妥當,花轎才抵達不久,就有翁家長子背著長亭出來,送入喜轎之內。

石太璞高頭大馬,喜氣洋洋接回新娘。

待到了喜堂,石老翁難得精神不錯,被抬到堂上受禮。

禮成以後,新人共入洞房。

石太璞掀起蓋頭,看著嬌艷的新娘,心中感慨不已。

長亭面頰嫣紅,嬌羞無限。

這一夜,自是春風慢度,鴛鴦兩好。

再說石太璞將長亭迎去後,翁氏一家回去房中,額頭都是微微出汗。

翁家除卻長亭、紅亭兩姐妹以外,還有一子一媳。前些時日長子不在家中,如今听說長亭婚事定了,特意回來送妹子出門。

才剛關上房門,這一家子便顫顫巍巍互相攙扶,還是沒能撐住地滾到在地上,變作五只雜毛狐狸,擠擠挨挨地湊在一處。

幾只狐狸喁喁細語,嗓音尖細,急促說道︰

「那位公子是什麼人,怎地之前從不曾見過?好生可怕!」

「那定是一位妖王!」

「怎會有妖王同女婿來迎親?」

「我看妖王像是與阮相公交好。」

「好險,好險,幸而不曾打阮相公的主意。」

「日後也少去招惹……」

應辰雖是一直收斂著,可他天然就有威壓,尋常妖物自是容易被其震懾。

雖說翁家如今對這門婚事很是滿意,可兩家相處不看一時,必然還有磨合。翁叟極為看重女兒,對待女婿自會挑剔些,長久下來,縱然不會如石太璞夢中一般、翁婿之間互為仇敵,也難免生出嫌隙。但如今有外力介入,石太璞有小心,翁叟也有顧忌,彼此互相容讓,便能和諧美滿了。

不過于阮鈺而言,此間事了,他也無心在泰安多留,就與應辰商議往下一處去。

臨行前,尚書明、石太璞都分別設宴,為兩人餞行。

阮鈺欣然應約,而後便鎖好別第,與應辰租下騾車,離開泰安。

下一處,便是兗州。

泰安到兗州,約莫二三日的行程。

一如之前那般,騾車每日只走數個時辰,待途中遇見村莊、小鎮時,就會暫且停下,住上一晚,次日方才離開。

此次路上不曾遇見什麼事,不過鄉野傳說甚多,兩人倒是听說過一些故事。

阮鈺原本是個只讀聖賢書的,可自打他在雷雨之日救下一條小蛇後,身邊似乎就時常出現些奇異之事,鬼狐之類不說日日可見,也是時常遇見。

因此他對這類事雖還是敬而遠之,卻已習以為常了。

不過他的興致倒是不減——無他,如今他自己每日抄寫詩文學習制鬼驅狐,身邊還有個異人,一路行程更因這事變得多姿多彩,著實有趣得很。

此刻,阮鈺和應辰在路邊茶棚中稍作歇息,就听見旁邊桌上有人高談闊論,說的正是某個富貴人家被狐狸禍害之事。

「魯地多狐,眾所周知。這遇見母狐狸自然是一段艷福,但若是公狐狸禍害人,家中的媳婦妹子可都要遭殃了。前段時日,山南有個富戶家的小姐便被狐精所迷,那狐精也不知是哪里來的本事,竟不怕符咒法術,著實叫人一籌莫展哪!」

說到此處時,說話的人賣了個關子——

「不過那狐精也有畏懼之處,你們猜是什麼?」

于是眾人紛紛起哄︰「是什麼?」

阮鈺將茶盞放在桌上,卻是不太愛听了。

那人大聲說道︰「那狐精,怕的是咱們北山的一個農夫!」

一時間,眾人都是不信。

「狐精怎會害怕農夫?」

「這絕無可能!你莫不是在哄我們?」

那人笑道︰「諸位,諸位!這可不是我胡說,而是有前情的。你們有所不知,這狐精十年前還沒甚本事時,每日去偷那農夫的粥喝,被他狠狠打了一頓。如今雖說長進了,可病根還在,一見那農夫便怕得動彈不得。富戶家的小姐也是個聰慧的,騙狐精說出此事,再請她父親請來農夫,那狐精就再也不敢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群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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