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是不是回酒店?」夏洛克殷勤的幫忙打開車門,嘴里問道。
剛才盛嘉樹與李裁法的談話,他和摩羅馬,阿鳩三個人連半句也沒听到,被李裁法的幾名手下留在了茶室外的涼亭內吸煙喝茶。
「不,我想回公眾四方街住一晚。」盛嘉樹似乎沒了聊天的興致,坐上車的後座,就摘下帽子蓋在臉上假寐。
回到公眾四方街時,已經快凌晨,阿鳩很沒有公德心的敲打門板,結果開門的不止丁虎,那位盛家的租客沈詩衡居然牽著個粉嘟嘟的小女孩,在店內遠遠的打量著。
除了這三人,大廳里橫七豎八睡在條凳或者地上的十幾個青年也都睡眼惺忪的起身,望向吵醒深夜清夢的盛嘉樹等人。
「虎哥,這些人怎麼在這里?」盛嘉樹掃了一眼大廳內的青年,對開門的丁虎問道。
丁虎仍然是那副臉部神經癱瘓的模樣︰「城叔吩咐的,都是長洲那邊過來的兄弟,信得過。」
「我累了,想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幫我收拾一下房間。」盛嘉樹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還有,他們三個你來安置。」
「知道了。」丁虎掃了一眼外面的三人,夏洛克和阿鳩他顯然很熟悉,直到看到最後面的摩羅馬,眼神一凝,摩羅馬咧嘴一笑︰「新丁出更,多多關照。」
看到沈詩衡和身邊的女孩,盛嘉樹忍不住又回頭對丁虎問道︰「那女人怎麼回事?」
「廣東道丁樓,因為蟹哥你燒了鄧恩的生意,所以被潮州人潑油漆和火水,這女人被嚇到,帶著女兒暫時住在雜物房,明早搬家。」丁虎嘴里解釋了一句,隨後引著夏洛克三人朝里面走︰「你們三個住三樓,房間自己揀。」
經過沈詩衡母女時,沈詩衡摟著女兒朝盛嘉樹稍稍欠身打招呼,盛嘉樹側過臉看了一下小女孩,想想雜物間曾經放過尸體,開口說道︰「你們可以也去三樓找一間房,盛家現在有很多空房間,小孩子睡地上對身體不好。」
說完盛嘉樹拾階而上。
這處唐樓,一樓是店面,二樓是盛四海夫婦與盛嘉樹的房間,三樓是盛家興夫婦來住,四層則是盛嘉才一家,盛家沒出事之前,盛四海夫婦想過拿出一筆錢買棟新的唐樓給盛嘉才,把這棟老宅留給大兒子盛嘉興,至于盛嘉樹,盛四海夫婦根本就沒想過讓他回香港。
推開自己那間房的房門,打開電燈,昏黃色的光頓時灑滿房間,很多陳設仍然是盛嘉樹少年時期的樣子,靠近門邊的洗漱架上,放著印有紅鯉的搪瓷盆,架上的毛巾已經干透發霉,一個竹制書架和書桌相鄰在一起,書架上還碼放著些書籍,一張單人床,被褥整齊的疊放著,只是所有一切,都已經蒙上了灰塵。
盛嘉樹把帽子隨手丟在桌上,就那麼直接躺在床上,雙手疊在腦後,望著屋頂出身。
隨後又突然起身,走出自己的房間,穿過客廳,去了父母的房間,撩開床單,從父母那張雙人床下拖出一瓶標簽字跡已經模糊的陳太吉老酒。
「虎哥,麻煩幫我取些海米上來。」盛嘉樹抹了一下酒壇上的灰塵,朝樓下喊道。
丁虎的反應很迅速,時間不長,就拖了半袋盛記自家對外銷售的干海米走上來︰「蟹哥,海米。」
「我是喝酒,不是肚餓,不用這麼多吧,虎哥?」盛嘉樹從里面抓了幾只干蝦,朝丁虎晃了晃手里那壇酒︰「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我老豆藏了很多年的老酒,據說是準備等我結婚時用來待客用。」
看丁虎那副面癱的表情,盛嘉樹自嘲一笑︰「多謝。」
丁虎拎著剩下的海米又走下了樓,把二樓只留給盛嘉樹一個人。
盛嘉樹自己在客廳取了個酒杯,打開酒壇倒了一杯,坐在沙發上望著空蕩蕩的客廳。
「老豆,別怪我不听話,本來我是沒興趣做什麼和盛堂的龍頭,是鬼佬調查完之後,說是全家可能是被內鬼陷害之後,我才有了這個想法,查肯定是查不太清楚,所以,我也不準備再查,整個和盛堂那些撲街,干脆死光替你們陪葬好了。」盛嘉樹靠在沙發上,喃喃說著︰「別問我這麼做是對是錯,我不關心,因為我死全家,也沒人關心過,來,我敬你。」
盛嘉樹把手里的干蝦捏碎,捻了小半個送進嘴里,隨後端起酒杯朝嘴里一飲而盡。
「從明天開始,做一個奸詐的人,喝酒,賭錢,殺人放火,從明天起,出賣兄弟勾二嫂,我有一個社團,無惡不作,趕盡殺絕……」盛嘉樹把酒杯里的酒深深喝了一口,也許是喝的太急,被嗆到,連聲咳嗽起來,隨後念叨著被自己改動過的現代詩。
「為什麼不做個幸福的人?因為全家死絕,冇的做。」盛嘉樹有些失意的笑著,望著空空的客廳,嘴里說道︰「上一世,我自己把身邊的人打掃干淨,這一世,想做個好人,哪知道,沒等體會一邊的幸福,就已經有人替我收拾干淨,逼我做惡人。」
直到天光已經微亮,街上甚至傳來了夜香娘推著糞車經過時,車輪軋過石板的聲音,盛嘉樹才把那幾粒干蝦吃盡,把最後一口酒送入喉中,搖搖晃晃的走向臥室。
他一覺睡到中午才醒,睜開眼活動著酸疼的四肢,再看看身上已經滿是褶皺的衣服,慢慢從床上爬起身,晃動著頭走下樓。
樓下,門板仍然上著,只留出一條縫隙出入,十幾個青年分成幾組,坐在地上默默的打著牌,摩羅馬立在櫃台後,櫃台上擺著一盆堿水雜碎面,此時正狼吞虎咽。
丁虎則閉著眼靠在櫃台內的座位上假寐,听到樓梯上的腳步聲,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朝著盛嘉樹望來。
盛嘉樹朝眾人露出個溫和的笑容︰「去買些鞭炮驅驅穢氣,然後開門做生意。」
「做生意?」摩羅馬把一縷面條吸進嘴里,咽下去之後才不解的問道。
丁虎也起身看向盛嘉樹,不明白盛嘉樹為什麼要做生意。
盛嘉樹一步步走下台階︰「我自家生意,坐吃山空咩?開門,盛記海鮮干貨,重新開張,全場大酬賓,一律半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