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萬宜大廈,威士文酒店。
盛嘉樹一行三個人,是靠搭了夏奇的車離開摩星嶺。
酒店的餐廳內,盛嘉樹感慨的打量著餐廳的環境,上一世他來香港坐在這里時,這里已經被改為了大名鼎鼎的美心餐廳。
不怪餐廳最後經營不善,被美心取代,整間餐廳沒有什麼客人,甚至盛嘉樹,潘青天,夏洛克三人就享受到了宴會長桌的待遇,旁邊的小型演藝舞台上,一支小型樂隊正演奏著交響樂。
而等侍者送上標有價格的食譜時,盛嘉樹才明白為什麼沒有客人,一個蛋撻,隔壁的蘭香室或者港島知名的紅寶石餐廳,一元十個都讓香港民眾覺得這種點心價格有些貴,只能偶爾嘗鮮,而這張食譜上標價兩元一個,至于其他的菜品,十幾元到數十元不等,簡單來說,幾個香港底層民眾把一個月的工錢湊在一起想來見見市面,最後很可能都不夠付賬。
因為此時除非一些依賴性強的工作,大部分工作的工錢已經被打低到一個讓人發指的價格,一名成年男子風雨無阻每天去工廠開工,一個月入手不足百元港幣,而且不能有怨言,如果不滿,後面還有大量因戰火逃來香港的難民等著取代他。
「大佬,雖然我已經安排人去找摩羅馬,但是我不保證他一定會來。」夏洛克有些肉疼的翻著食譜,嘴里對盛嘉樹說道︰「而且多半進不來這里。」
盛嘉樹先是吩咐侍者幫忙去白灼一份海蝦,等侍者離開之後,才對夏洛克說道︰「沒關系,他肯不來,我就去親自見他。」
潘青天則還因為今天的遭遇沒有緩過神來,完全沒有與夏洛克和盛嘉樹交談的想法,先打開餐酒朝自己肚內灌了兩杯,又讓侍者幫忙開一瓶從蘇格蘭運來的威士忌,前菜還沒上完,這家伙就已經醉醺醺的拎著威士忌,回酒店內的客房休息。
「盛先生,你是個好雇主,但是……我……我……嗝~我不希望卷入你那些……下流社會的斗爭。」滿臉酒紅的潘青天在侍者陪同下朝外走出兩步,停下轉身又朝著盛嘉樹說了一句。
盛嘉樹朝他笑笑︰「我知道。」
說完,就繼續靈活的剝開一只海蝦,隨後就那麼用手拈著送進嘴里,滿足的閉上眼咀嚼,等咽下食物之後,才睜開眼看向夏洛克︰「芝加哥臨近五大湖,可是湖蝦再美味,我覺得都不如香港的海蝦鮮甜。」
「大佬,鬼佬剛才裝醉……」夏洛克看盛嘉樹只顧剝蝦,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
盛嘉樹一邊細致的去掉蝦殼和蝦尾,一邊嘴里說道︰「我知道。」
「那家伙擺明是既想賺你的錢,又不想幫你處理棘手的事。」夏洛克頓了一下,擔心盛嘉樹可能想的不夠深,于是繼續好心提醒。
盛嘉樹把剝好的蝦肉放到夏洛克的餐盤里︰「那你覺得該怎麼做?」
「當然趕他走路,難道請他宵夜?」夏洛克說道︰「我大佬,就是大佬你那位二哥才哥有句話說的話,不能幫我賺錢的人就是廢柴,養在身邊只能浪費糧食。」
「我知道,這句話我听他說到耳朵都起繭,來,嘗嘗蝦,味道不錯。」盛嘉樹朝夏洛克笑笑,指著餐盤里的蝦肉說道。
夏洛克拿起來直接丟進嘴里,兩口就咽下去,繼續說道︰「大佬,你缺錢我最多幫你三十萬港幣,再多就不夠,你不要看我現在被人叫夏校長,其實很多錢都存在才哥那里,才哥去世之後,數目都由城叔接手,我按時存錢進去,目前手上能動的只有麻雀學校里用來流通的三十萬。」
「三十萬已經很多啦,我看報紙上面說,皇後大道西,一棟臨街三層店面,租金一月才不到四百塊,你的三十萬,已經能買下半條街。」盛嘉樹停下動作,用濕巾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手指,嘴里說道。
「大佬,我有門路,不如拿三十萬出來,找批老海狼上岸,把同你做對的人全部搞定。」夏洛克放低聲音,目光爍爍的看向盛嘉樹。
盛嘉樹笑著瞧了夏洛克一眼︰「老海狼?海盜你都認識?」
「開賭嘛,來者不拒,海盜有了錢也想賭,我認識那批,在江門附近,一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凶徒,要錢不要命。」夏洛克信誓旦旦的說道。
「你開賭場,要錢不要命的人,都沒想過搶你的賭場?」盛嘉樹好奇的問道。
夏洛克翻了下眼皮︰「怎麼會,第一次來,這些撲街就是準備來搶我,只不過他們全都傻乎乎,以為海上搶船,上船就能搜出錢貨,開賭場哪有把現金放在賭場的道理,當然是在附近建銀庫啦,我的麻雀學校全部都是用籌碼,就算籌碼全部搶走也沒什麼用處,塑膠而已,又不是金飾,能融掉月兌手,所以我那時候就說,江湖救急沒什麼,我今天拿一萬籌碼出來,白送給他們,贏多少是他們的,隨他們帶走,輸掉就當我請客,最後那些撲街贏了幾千塊,我讓人結算清楚,他們拿了錢興高采烈走人,認識之後,偶爾也會來我的麻雀學校賭賭錢,享受一下,所以才有了交情。」
盛嘉樹點點頭,把濕巾丟回桌面上︰「你比美國佬更聰明,美國人更中意賭現金,所以芝加哥那邊經常有人會因為走投無路,拿著把手槍去搶劫賭場。」
「那麼亂,怎麼做生意,做賭場最希望就是安安穩穩,不要亂。」
盛嘉樹對夏洛克說道︰「做什麼生意都希望安安穩穩,不過看多了也就習慣了,經常是賭場的保安把對方解決掉,送一些酒或者籌碼給賓客,讓大家當剛才的事沒發生過,繼續開賭。」
「听起來美國佬的膽量比香港人更大,香港這邊就難做,一有些風吹草動,頓時就不見人。」
「盛先生,外面有人說是您邀請的客人。」一名侍者走過來,用英文詢問盛嘉樹。
盛嘉樹看向夏洛克,隨後點頭︰「請他進來。」
夏洛克起身跟著侍者去門外,想要確定來人是不是摩羅馬。
時間不長,身材高壯的摩羅馬就跟在侍者身後,摟著肥壯的夏洛克走了過來,大馬金刀的坐到盛嘉樹對面的位置上,咧嘴一笑︰
「你一定就是蟹哥,真是有種,所有人都在找你,你居然還有心情請我一個粗人吃宵夜。」
夏洛克則先走到盛嘉樹身邊,俯身耳語了兩句,把在酒店外守著的阿鳩等人听到的新消息告訴盛嘉樹,盛嘉樹面無表情的輕輕點點頭。
盛嘉樹打量著摩羅馬︰「那你一定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來。」
「知道,收錢做事嘛,想問我是誰找的我,不過我猜你應該已經知道,五姑娘的五女兒七喜姐嘛。」摩羅馬從口袋里取出一盒雙喜香煙,劃著火柴點燃後,重重吐了口煙霧,眼神桀驁的朝盛嘉樹說道。
夏洛克在旁邊陪著笑臉開口︰「摩羅哥,我大佬是想知道,真正的幕後指使,你這件事做得太夸張啦?」
「真正的幕後指使?」摩羅馬故作夸張的驚訝︰「真正?真正的幕後指使我怎麼知道,去問七喜啦?」
盛嘉樹站起身,倒了一杯威士忌,隨後端著威士忌走過來,遞給摩羅馬︰「听說你和你的兄弟很能打,可是卻一直窩在石湖墟?」
摩羅馬接過來一飲而盡,隨後抹著衣袖︰「怎麼?想要關照我生意,七喜姐出了二十萬我才搞出這麼大。」
「從廣字頭過檔到和盛堂,多少錢?」盛嘉樹坐在摩羅馬旁邊的位置上,拿起威士忌又倒了一杯,遞給摩羅馬,眼神誠懇的問道。
這次換摩羅馬愣住,沒有去接那杯酒,而是看著盛嘉樹︰「過檔?」
「沒錯,過檔,江湖上很常見的一件事。」盛嘉樹盯著摩羅馬一雙眼楮說道。
摩羅馬躲開眼神,去接盛嘉樹手里的威士忌︰「無端端干嘛要提過檔這件事,就算要答應,也要讓我先回去問問我那些兄弟,開個價碼出來。」
「沒問題,我就在這里等你,除了你的兄弟,你也可以去問問那位請你搞出這麼大鑊的七喜姐或者其他什麼人,看看他對你過檔有什麼意見。」盛嘉樹自己取過空杯,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舉起來朝著摩羅馬示意。
摩羅馬眉頭皺起︰「你不怕我惹麻煩?」
「現在麻煩這麼多,無所謂在多些,我契爺謝靖城現在被人當人質壓在和盛堂的堂口,我又不能打,又沒有兄弟,所以只好找些能打的人出來,臨時收過檔,壯壯膽。」盛嘉樹對摩羅馬說道。
摩羅馬磨著牙齒︰「你是想讓我們這些人去送死。」
「怎麼會,只是壯膽,今晚不會起沖突,相信我,今晚是我依次登門向大家賠禮道歉的大日子。」盛嘉樹對摩羅馬笑了笑︰「我一個人不敢去而已。」
「好啊,有錢賺我無所謂。」摩羅馬盯著盛嘉樹看了一會,舉起酒杯踫了下,一口飲盡︰「你給我什麼好處?」
「我把他兩家麻雀學校的生意分出三成給你,三成利潤是十萬塊,每個月十萬塊。」盛嘉樹端起酒杯飲酒,酒杯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聲音淡然。
旁邊夏洛克張大了嘴巴,他想開口說麻雀學校每個月沒有那麼多的利潤,但是猜不出盛嘉樹的想法,所以猶豫一下,又閉上了嘴巴。
「既然你答應了,走吧,我們帶上你的兄弟,一起回堂口,準備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