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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啊朋友再見(七)

冀西大隊從緯二路迅速通過核心陣地,繼續向縱深**。

此時此刻的孟佔山,渾身注滿了悲痛,完全成了一頭洪水猛獸。

王長庚走了,走的那麼突然,以那麼慘烈的方式。

自當年一別,王長庚是那樣全心全意地、三番五次地幫助自己

闖臨城被捉,是王長庚放了自己。刺殺尹永貴失敗,又是人家冒著風險讓自己和余波走月兌。奇襲大王鎮,是人家借道于他。血戰榆樹鎮,又是人家提供的情報。

時至今日,他受阻于核心陣地,又是人家王長庚舍棄身家性命,為自己打開了一條通路。

孟佔山追悔莫及,他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他為什麼不直接上樓找到王長庚?他為什麼不以身家性命擔保,擔保王長庚不會坐牢?他為什麼不能像當年一樣,再次放王長庚遠走高飛?

為了他的錯誤,王長庚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作為一個重情重義的漢子,他情何以堪?

讓我去死吧!

此時此刻的孟佔山,心里竟生出這樣一種絕望而又惱羞成怒的想法︰你既然沒能救下王長庚,就應該陪他去死!如果老天也覺得你該死,你就會死在沖鋒的路上!

義無反顧地沖吧!

如果被子彈擊中,那你的願望就實現了

于是眾人看到一個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孟佔山,他竟置各種勸阻于不顧,義無反顧地沖在隊伍的最前面。

他提著一支花機關槍一路猛沖猛打,完全霸佔了營長大虎的位置。

一路上子彈橫飛,炮彈掀起的泥土和碎石冰雹一般砸在他頭上,可他全然不顧,只知道發瘋似的奔跑、跳躍、射擊。

他像一塊黑乎乎的隕石,在火海中飛速掠過,那些擦身而過的彈頭、爆片,只不過是隕石周圍飛舞著的小星星,完全成了背景板。

他的身後跟著一大幫熱血上頭的戰士,他們拿繳獲的*****燒,拿集束炸藥包炸,拿六零炮轟,解決了一個又一個碉堡,一個勁地往前突。

紅旗招展,人流滾滾,"攻城先鋒"的大旗在硝煙中獵獵作響,激發著冀西大隊的所有將士一往無前。

除東西兩面的插進,城南的解放軍也開始向城垣發起攻擊,各突破口都展開了激戰。

敵人困獸猶斗,兵力完全被牽制。雙方短兵相接,甚至展開了白刃戰。蔣軍的坦克大批出動,解放軍用反坦克炮猛烈還擊。

街壘戰、巷戰打成一片,四處火光沖天。我軍和敵人展開了激烈爭奪,機槍、沖鋒槍、手榴彈、火箭筒、*****和六0炮等近戰武器全都用上了。

炮彈雨點般落下,殘肢斷臂連同泥土碎石漫天飛舞,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整個天津仿佛狂風惡浪中的一葉扁舟,在炮火中顫抖著、申吟著。

為了防止我軍突破核心陣地,陳長捷急調一個旅外加幾支保安隊增援鼓樓。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等他的增援部隊趕到時,冀西大隊早已穿陣而過,解放軍的後續部隊陸續殺到,雙方又是一場血戰。

突擊的道路已被打通,追兵已被拖住,王長庚用性命給了孟佔山一個大展身手的機會,冀西大隊如同月兌韁的野馬,一路狂颶突進。

這種突進在沖過六道口之後達到了**,前面再無復雜的險固地帶,冀西大隊一路長驅直入,直插金湯橋。

他們沖的太快了,完全出乎敵人的意料。

23時許,他們已經殺到位于金湯橋邊的警察局。

先頭營一馬當先,孤軍深入,直插警察大院。大院里的敵人還在圍著炭火聊天,他們以為再打上個十天八天,**也不會打到這里,誰知**卻從天而降。

當一眾戰士沖進警察局長李漢元的臥室時,這家伙目瞪口呆。

眼前的對手太讓他吃驚了!

這些人一個個橫眉怒目、雙眼噴火,他們身上的軍裝已被戰火撩的面目全非,可他們手里的家伙卻是清一色的湯姆森,槍口還冒著縷縷青煙。

當先一人胡茬焦黃,渾身焦黑,像一只剛踏出火陣的猛虎,目光森寒的嚇人︰"快投降!否則打成篩子!"

李漢元嚇得渾身篩糠,結結巴巴地道︰"哎呀,貴軍神速貴軍神速真神兵也我投降我下令全局投誠"

13團3營越過建物街,直插金湯橋,部隊穿插到金湯橋附近時,遇到敵人的**抵抗。敵人據守著一棟大樓,居高臨下,交叉火力打的水泥地面火星子亂冒。

這是敵人在橋西的最後據點,抵抗格外激烈。

段峰帶著兩輛投誠的坦克及時趕到,沖著大樓一通猛轟。戰士們借著坦克的掩護,利用街角、牆角以及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地物向大樓發起了猛攻。

二連連長徐建業帶領全連逼近大樓,敵人的機槍封鎖甚嚴,徐建業中彈犧牲,指導員韓山平也身負重傷。副連長韓春林高喊一聲︰"為連長、指導員報仇!"拾起沖鋒槍帶領全連繼續猛沖。

一般的部隊沖個三五次沖不上去,腿可能就軟了。可3營的戰士卻不管不顧,居然一口氣發動了15次沖鋒。

敵人完全慫了,丟棄樓外的街壘工事向大樓里潰退。戰士們緊追不舍,在彈雨中沖進大樓。

激戰從樓下打到樓上,又從樓上打到樓頂,打得彈雨橫飛,磚塵四揚,敵人如一群無頭的蒼蠅般四處亂竄。

"我投降!"

"我們投降!"

"別打了!我們統統投降!"

敵人完全崩潰了,一個個灰頭土臉的舉起手里的槍,膽戰心驚地要求投降。

一個掛著上校肩花的高個子軍官舉著白旗走了出來,一張馬臉脹得通紅。眼見打瘋的**一個個光著頭赤著腰,頭上扎著浸血的白繃帶,上校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別別打了就沒見過這麼死纏爛打的部隊我們投降"

另一個肩上掛彩的參謀緊跟著走了出來,這家伙好像還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似的,一臉懵懂地問︰

"怎麼回事?你們真是解放軍?你們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陳長官上午還說就是打上十天半個月你們也打不進來"

天津城內,廣興街一隅。

二縱的臨時指揮部就像一架高速運轉的機器,報話機、電話機、電台響個不停,指揮員、參謀進進出出

巨大的作戰地圖攤在桌子上,上面畫滿了各種標號,代表各部隊當前位置的小旗在不斷地移動。

劉司令剛剛將指揮部由城外移到城內。先前與孟佔山聯系時,一聲巨響打斷了一切,劉司令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命令報務員不斷呼叫,卻始終沒有回音,已經整整六個小時了,冀西大隊音訊全無。劉司令坐臥不寧,兼帶頭暈目眩。

"冀西大隊是怎麼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回音?

電台被炸壞了?

他們不是有兩部電台嗎?還有一部報話機,難道都被炸壞了?

不可能呀!

那又是為什麼呢?難道是被包圍了?亦或是被消滅了?"

劉司令心頭一緊,不過他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不會的,絕對不會!有好戰分子孟佔山在,冀西大隊就是一顆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的銅豌豆敵人休想吃掉他們!"

一向沉穩的劉司令此時顧不上體面了,在指揮室和電訊室里來回穿梭,每隔十幾分鐘就問一次︰"冀西大隊有消息沒有?"

在第幾十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劉司令有些氣餒了,他仰天長嘆外加喃喃自語︰"唉冀西大隊凶多吉少啊"

他已經完全注意不到自己的失態了,而指揮室里的所有人,包括他的多年老搭檔,都意外地見識到一個和過去完全不同、處于極度焦慮狀態中的劉司令。

當天晚上,劉司令片刻也沒有休息,光煙就抽掉了一整包。午夜時分,電訊處突然截獲一份敵人的求救電報,內容是金湯橋以西突然遭到攻擊,請求敵警備司令部火速派兵增援。

參謀們拿到破譯的電報,一個個目瞪口呆,兼帶雲里霧里。

西面是二縱的主攻方向,目前各部隊均受阻于鼓樓,而且鼓樓距離金湯橋還遠,那里怎麼會突然遭到攻擊呢?

劉司令卻有些明白了,他猛然想到一件事

今天早上,正是冀西大隊率先突破城桓,而且,還是踩著事先認為不可能出現的厚冰通過的現在,同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再次出現!

以前他對孟佔山的印象,還停留在靠山屯大捷和奇襲沈陽這兩仗上,他認為此人看得準、打得狠,膽子大,決心硬!是個憑本事打仗的干將。

可是現在,他不這麼認為了。

他認為此人身上尚有股妖氣,神神秘秘的無法琢磨

他興奮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扯直嗓子大喊︰

"一定是孟佔山!一定是冀西大隊干的!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參謀們有些疑惑,一個參謀弱弱地問︰"不應該啊?其他部隊尚在苦戰,他們是怎麼穿插過去的?"

劉司令哈哈大笑,用一種貌似生氣實則欣喜的腔調回答道︰

"娘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有妖必是孟佔山!他們是怎麼過去的?我怎麼知道?

這就和護城河為什麼會結厚冰一樣,恐怕一日不見到這小子,咱們就一日沒有答案!"

劉司令的心里忽然就重新熱烈起來,一股快意直沖腦門

冀西大隊好樣的!

孟佔山好樣的!

其他部隊尚在苦戰,這小子卻一枝獨秀,像楔子一樣直插敵人的縱深,如果他們能及時打到金湯橋,就能實現我軍的戰前目標︰會師金湯橋,攔腰斬斷敵人!

隨著頭腦越來越清醒,劉司令還對冀西大隊的失聯做了另一番推斷︰他們一直不回電,八成真是電台全被炸壞了,連同那部報話機。

可是,他們是如何從核心陣地突破的呢?

這還真是個迷。

那麼多的部隊都受阻于鼓樓,他們卻一枝獨秀,作為一支先到的孤軍,竟然奇跡般地穿越過去,簡直是不可思議。

現在,劉司令對孟佔山有了另一番了解

娘的,如果有一場仗看似不可能,卻打成了那一定是孟佔山打的!

腕表已經指向23點,桌上六部電話中的一部突然"叮零零"地炸響起來。

劉司令一驚那是通往天津前線指揮部的一號機!

拿起電話,听筒里傳來劉總參謀長沙啞的聲音︰

"劉司令嗎?"

"是我!"

"你的部隊打到哪兒了?"

"鼓樓!總參謀長。"

"怎麼搞的?拖拖拉拉!東路的兩個縱隊已經快打到金湯橋了,你們還在鼓樓?

听著,你們必須加快進攻速度!按照預定計劃和東進集團在金湯橋會師?絕對不能讓橋東的敵人逃到橋西!"

劉司令愣了一下,隨即大聲回答︰"報告總參謀長!我的大部隊雖然還在鼓樓,但有一支部隊已經穿插過去了。"他盡量讓語氣顯得昂揚些,"您盡管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哦?那支部隊?"電話那頭問。

"冀西大隊!"

"噢!就是那支奇襲沈陽和靠山屯大捷的英雄部隊?"

"正是!"

"好,有他們頂上去,我放心!記住,一有消息立刻向我匯報!"

"是!"

總參謀長又向劉司令問了些別的問題,然後一一做出指示,這才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劉司令長出了一口氣,心思又回到孟佔山身上。

他堅信,冀西大隊一定是打過去了,他們之所以不回電,一定是因為電台全被炸壞了!

看來,除非繳獲新的電台,否則,他們是不可能再與自己聯系了。

吊在屋頂上的燈泡"  "作響,隔著老遠就能听到報務員在呼叫冀西大隊。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劉司令突然意識到︰

自己能做的,

也只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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