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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啊朋友再見(二)

在距前沿陣地800米的簡易指揮所內,孟佔山正用望遠鏡觀察敵情。

陰雲下的城牆在微風中泛著寒光,城上城下碉堡密布,有單層子碉、雙層子碉、母碉、大碉堡以及連環堡

城外挖有一條寬闊的護城河,河對岸還築有土牆,土牆上有鐵絲網、電網和碉堡,各碉堡間還挖有散兵坑、掩蔽部和交通壕,核心工事前還有拒馬。

隨著攻城時間的臨近,戰士們正在秣兵歷馬,各種方法不一而足。

什麼蘆葦橋、汽油桶橋、木板橋、船橋總的來說,幾種方法各有利弊,沒有一個萬全之策。

唉,十多米的護城河,實在成了一個天塹,如果渡河不順,必將尸橫遍野。

孟佔山忽然就覺得腦袋仁疼,他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望遠鏡,信步走出指揮所。

天氣陰冷陰冷的,後方陣地卻傳來陣陣呼喝,熱鬧非凡。

戰士們正圍著一個**練習渡河,各種"橋具"正在搭建。

孟佔山緩步走到**邊,凝神觀望訓練中的戰士從他們的動作中,孟佔山能揣摩出各種"橋具"的好壞,乃至于每一個戰士的身體素質及應變能力。

負責架橋的戰士們在水中凍得瑟瑟發抖,沖鋒的戰士則在搖晃的橋上站立不穩,接二連三地落水。

池水己經結了一層薄冰,每一次掉落都能濺起一片冰碴和水花。

橋具太大,而且笨重,送進池中已實屬不易,再在冰冷的水中搭建成橋則更加艱難。由于種種原因,踩在上面搖搖晃晃極易掉落。

孟佔山仿佛看到了戰火中的"場景",戰士們在橋上搖搖晃晃,在彈雨中不斷落水,鮮血把河水染紅。

他的表情凝固了,臉上由慘白到煞白,沒了一點血色。

一種對于戰局的無力感瞬間溢滿全身,並引發一陣恐慌。

這種恐慌不是關于他自己,而是關于他手下的戰士,他實在不願意看到這些年輕的生命,倒在新中國建立的前夕。

短短十幾分鐘,已經有二十來個戰士落水,還是在沒有火力打擊的情況下。

一旦實戰,全大隊恐怕要傷亡三分之一!

一股巨大的陰影彌漫上他的心頭。

身為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員,他不能眼看著四平的一幕重演。

他必須為戰士們做點什麼。

要不,他就不配當指揮員!

"隊長,要是護城河的水能像**一樣淺就好了,掉下去也不至于淹死。"一旁的警衛員忽然開口了。

"嘶"孟佔山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抻了一下,渾身一激靈。

是啊,為什麼光想著渡河,不想著讓水變淺一點?

護城河水源復雜,如果能找到水源,哪怕是截斷幾處,也能大大降低水位。

一念及此,孟佔山猛一呲牙,伸手在小王的腦袋上重重地揉了一下,"小子,有功!有大功!"

有些蒙圈的警衛員,眼看著他們隊長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

1月14日凌晨,星空湛藍,東方泛白。

二縱的千軍萬馬己經按梯次待命,隱伏于出發地點。

透過漸散的晨霧,天津城己經隱隱可見。

望遠鏡里,西起城牆上的3層大炮樓,東至城下的暗堡群,約800米的突破正面碉堡林立,鐵絲網縱橫。一排排射擊孔仿佛惡魔的眼楮,正盯著解放軍的出發陣地。

所有一切都表明︰一場惡戰近在眼前。

孟佔山看看腕上的手表,指針已經指向6點。

時間己到!

"進攻!"

早已接通的電話忽然傳來一聲怒吼。

"日日!"

幾顆紅色信號彈騰空而起,又畫著弧線緩緩落下。

"   "

隨著一陣雷鳴般的怒吼,數百門山炮、野炮、榴彈炮同時開火,一條條醒目的彈道拉出一片耀眼的天網,帶著震耳欲聾的呼嘯,迎頭向城牆罩去。

一時間天崩地裂,地動山搖。城牆附近就像一個燒紅的大熔爐,到處是火光,到處是硝煙。

城牆、碉堡在巨大的炸煙中迸裂、坍塌。鐵絲網、鹿砦在瞬間斷裂、扭曲。火焰升騰而起,碎渣四處亂飛。

我軍吸取了四平攻堅戰的教訓,火炮不再分散使用,而是集中在幾個突破點。

隨著震天般的轟響,一段城牆轟然垮塌,劇烈的爆炸使突破點周圍的碉堡、鹿砦和鐵絲網被撕得粉碎。

敵人精心布下的地雷陣也被引爆,一顆顆地雷轟然炸響,炸出一片寬闊的通道。

守軍只有4個炮兵營,在我軍強大炮火的打擊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幾架趕來助戰的國民黨飛機,剛剛飛臨戰區上空,就被密集的高射炮火擊中,冒著黑煙一頭栽了下來。

經過1個小時的炮擊,幾個突破口處的工事己被打得一塌糊涂,被炮火震得發蒙的國民黨士兵一個個緊抱著腦袋,龜縮在掩蔽部一動不動。

終于,隨著一陣嘹亮的沖鋒號聲,我軍從四面八方向預定的幾個突破口發起猛攻。在坦克的掩護下,工兵迅速排除殘存的障礙,突擊隊員在後面迅速跟進。

和平門附近的火力點大部分己被摧毀,炮火在正面打出了一個近百米寬的突破口,隨著殘存的鹿砦、鐵絲網被清除,突擊隊員們抬著橋具一擁而上。

能阻擋他們的只有那條寬寬的護城河了。

槍聲,就在這個時候響了

響如爆豆!

敵人以挖護城河的土方在護城河對面築了一道2米多高,3米多寬的土坡,士坡上築有明堡,土坡下藏有大量暗堡。

此時此刻,那些明堡大部分已被摧毀,那些暗堡卻毫發無傷。

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捅開射擊孔,隱蔽在暗堡里的敵人對著沖鋒的突擊隊員猝然發難。

"騰騰騰騰騰騰"

十幾挺馬可心重機槍噴出耀眼的火舌,那些抬著木橋、船橋、蘆葦橋和汽油桶沖鋒的戰士,被密集的彈雨擊中,在四濺的鮮血中接連倒地。

子彈嗖嗖亂飛,血雨漫天,慘呼連連,沖鋒的戰士瞬間被撂倒一大片。

"呃!"突擊隊長大虎突然被一顆子彈擊中,疼得他捂著左肩呲牙咧嘴。眼看戰士們在彈雨中不斷倒下,他的雙眼泛紅。

"臥倒!煙霧彈"

大虎趴伏于地,大聲呼喝。

戰士們迅速除下早已經準備好的煙霧彈,向前猛然扔出。

"嗤"

一團團黃色的煙霧迅速彌漫,如同涌動的波浪,滾滾漫過河堤,向對岸的士坡飄去,二三百米寬的正面完全被籠罩。

"上!"大虎向後面揮揮手。

全體戰士緩緩起身,拉開隊形,抬起橋具再次沖擊。

這一次他們沒有吶喊,沒有開槍,只是抬著橋具奮力向前。

由于我軍停止了射擊,煙霧中紅色的彈跡只見來影不見去影。

敵人慌了,失去目標的重機槍漫無目的地射擊著,準頭大失。

更為要命的是,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身影,可踩在凍土上的聲音卻越來越近,似有千軍萬馬。

突然

"   !"

一連串****呼嘯而起,在嘯叫聲中掠過護城河,在煙霧中炸響。

敵人的團屬迫擊炮開火了,由于坐標早已標定,這一連串射擊格外準確。

爆炸聲此起彼伏,一叢叢黑煙從黃煙中升起。

這些炮火雖然不像山炮重炮那樣猛烈,但更加靈活、隱蔽,不容易被壓制。

戰士們被炸得血肉橫飛,手中的橋具四分五裂,那些蘆葦、碎木飛上半空又 哩啪啦落下,宛如下了一場雷陣雨。

短短幾十秒鐘,就有二百多名突擊隊員倒下。

怎麼辦?怎麼辦?

關鍵時刻,刻不容緩!

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向前!

在敵人猛烈火力的打擊下,停下來就是死亡,大虎深知這個道理。

"同志們!為了新中國!前進!"

大虎狂吼一聲,蹬著血紅的眼珠子一馬當先,戰士們緊緊相隨。

"轟轟轟"

不斷有戰士被炸飛,抬著的橋具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四散飛揚。

可剩下的戰士毫不理會,只顧向前,他們知道,只有沖過火網,才是唯一生機。

幾百名突擊隊員在大虎的帶領下沖過火網,一口氣沖到護城河邊。

"架橋!架橋!"大虎大聲呼喊。

可是,戰士們手里的橋具己經所剩無幾,剩下的也基本上被炸壞了。

"營長,橋具被炸壞了!"

"營長,橋具丟了!"

"沒有橋具怎麼架橋?"

眼前是護城河,四周是彈雨,已是危在旦夕!

敵人的機槍在拼命掃射,子彈打在河灘上,濺起一蓬蓬泥土。

何去何從已是刻不容緩!

"游過去!要不就死在這兒!"

大虎冒死跳下河堤,直撲護城河,可他穿著棉衣還帶著槍彈,要想游過去談何容易?

濃霧中,敵人在**掃射,子彈擦著頭皮啾啾飛過,一顆子彈打穿大虎的棉衣,竄起一簇火苗。可他看也不看,縱身向護城河跳去。

煙霧中,噗通一聲,大虎似乎中彈倒下。

"營長!營長!"周圍的戰士以為他犧牲了,一個個淚濕雙眼。

" ! !"我軍掩護步兵沖鋒的坦克終于碾過反坦克壕一路殺到,沿著河堤一字排開,在濃煙中發炮掩護。

就在這時,誰也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摔倒在河邊的大虎,突然伸腿一蹬,居然連人帶槍向前出溜出十多米,像一道閃電一般瞬間渡過護城河。

"娘的河面結冰了!很厚!快出溜過來!"

大虎在對面大吼。

戰士們歡聲雷動,在強有力的坦克炮掩護下,戰士們紛紛跳下河堤,模仿大虎從冰面上出溜過去。

轉瞬間,數百名戰士已經渡過護城河,奇跡般出現在土坡前。

濃霧中,一個個正在射擊的敵人,眼見一顆顆手榴彈從近處砸來,全都嚇蒙了。

他們最為仰仗的護城河護身符,居然這麼快就被突破了!

簡直猶在夢中!

原來,就在昨日,孟佔山己經想辦法先後堵住了幾條流向護城河的支流。敵人為了保持護城河的水位,想方設法從城內向護城河灌水。

我軍每堵一次,敵人就放一次,由于天氣寒冷,流進一次水便結一層冰,就這樣,護城河河面結的冰越來越厚。等到部隊發起總攻時,河面上結的冰已經足以載人,從而使渡河變得易如反掌。

如此結果,孟佔山沒有想到,敵人更是沒想到。

老天給敵人開了一個玩笑。

我軍和敵人一個堵,一個放,默配合契,居然在護城河里凍出了一層厚厚的冰層。

如此狗血的劇情,居然真真實實地發生了。

也許是冥冥中注定,孟佔山無心插柳,卻為攻城部隊創造了一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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