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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血沃四平城(八)

仗打到6月26日,道東已被佔領四分之一。也就是說,四平全城已接近佔領了四分之三。此時,戰斗似乎已經到了最後階段。

可是,四平城戰火猶酣,陳明仁憑借殺身成仁的念頭負隅頑抗,七十一軍的每一名士兵都接到了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的命令,他們不可能逃出四平城一步,也不打算逃出四平城一步。

戰斗越來越艱苦,我軍哪怕想再多佔領一間房屋好象也變的十分困難。沈陽和長春的敵機不斷飛來轟炸,那些瘋狂低嘯的敵機將玉米桿子粗的子彈不斷傾瀉向進攻的民主聯軍,噗噗噗的打得沖鋒的戰士渾身亂顫,身上蓬出大片的血霧。

尸體堆滿了街巷,粘稠的血漿順著街道汩汩流淌,戰況之慘烈驚天地泣鬼神。

與此同時,不祥的消息卻接二連三傳來——

在蔣介石的嚴令下,敵軍調動4個軍9個師的兵力分南北兩面向四平壓來,戰役的重心轉向打援,我軍連續變更作戰部署企圖分割敵援,但卻未能奏效。

鄭洞國親赴第九十三軍督戰,集中炮火猛轟我阻擊陣地。新六軍也同時發力,大名鼎鼎的廖耀湘仗著優勢裝備,向四平凶猛殺來。

一時問,電報像雪片一樣飛向東總︰

敵新六軍正向八棵樹地區進攻,我軍頑強阻擊,戰況激烈……

敵新六軍已攻佔八棵樹地區……

敵新六軍和第93軍已突破我軍第一道阻擊陣地,正全力向四平推進……

我軍在第二道阻擊陣地與敵陷入激戰……

6月30日夜,攻城的槍聲驟然停了下來,所有部隊同時接到撤離命令,一夜之間,十幾萬民主聯軍撤離了已被打得千瘡百孔的四平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撤退命令是東總下達的,敵第53軍和新6軍已經進抵四平近郊,新1軍也即將殺到,攻城部隊面臨月復背受敵的危險。東總擔心拿不下四平,使全軍陷于被動,于是,下達了撤離命令。

此時此刻,四平守敵已經奄奄一息,陳明仁本人已經將一支二號勃郎寧手槍頂上子彈,隨時準備殺身成仁。他完全沒有想到,我軍會突然撤離,還他一條生路。

在消息得到證實以後,陳明仁一身焦黑地爬出地下室,站在一片廢墟上四下張望。

頗時,熊熊大火正在四平城四下燃燒,整個道東除了木頭燃燒的 啪聲,一切就像睡熟了一樣。

每走一步,腳下都會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到處都是尸體,到處都是血水,扭打死亡的雙方士兵還保持著死前的拼命狀態,此刻已經變得僵硬。

一股異味開始在陳明仁的口腔里蔓延,那是一種又苦又腥的味道,他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攪翻了,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軍座,我們終于堅持到了最後一刻!唉,這一仗,太慘了。共軍瘋了,咱們的弟兄也瘋了。」參謀長在陳明仁身後低聲感慨道。

「是啊,老弟,這一仗是我從所未遇之殘酷,勝不足喜……唉,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望著慘烈的戰場,陳明仁喟然長嘆。

……

孟佔山蘇醒過來的時候,已是一天以後的事了。

當他睜開雙眼的時候,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趴在他的身上哭,張開眼皮一看,原來是警衛員小王。

他有好長一段時間腦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

小王見孟佔山醒來,一時間大喜過望,驚呼道︰「醒了!首長醒了!

立時就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趕來,手腳利索地檢查了一番。雖然他們沒有多說些什麼,但一種驚嘆和感慨全然從他們眼里流露出來。

小王流著眼淚撲通就跪下了,把醫護人員嚇了一跳︰「醫生護士,你們是我們全旅的大恩人,我代表全旅給你們磕頭啦!……」說完便搗蒜般的磕起頭來。

為首的醫生驚慌地拉起小王,「同志,同志,別這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再說了,這種情況,主要靠他自己。」

小王抹了把眼淚,面露不解的神色。

醫生解釋說︰「小同志,說實在的,你們首長能活過來,主要還是他自己的造化。一般說來,這種傷到肺葉的血氣胸能夠活下來的概率極小。可他的體質明顯異于常人,且有許多難以解釋的情況發生,他的傷口像是極易愈合,出血也像是極易止住,這麼說吧……」

醫生有些感慨地最後加了一句,「冥冥中他好像有一種什麼力量,他不想死,而且他做到了。」

野戰醫院里的病號太多了,而且大部分是重傷員,有的被打廢了,有的送來時己經支離破碎,無論怎麼搶救,最後還是痛苦地走了。

可這個重傷號不一樣,不但挺下來了,而且關心的人下斷。縱隊參謀長在電話里一個勁兒地問,此人怎麼樣?有危險嗎?院長說,不知道,很難說,我看十有八九保不住。參謀長說,必須把他救活,救不活我撤你的職!院長說,他失血過多,還傷了肺。參謀長說,那你就把血止住,再補上肺!院長說,我沒辦法,我只能做個簡單的閉式引流。參謀長吼道,沒辦法也得有!必須有!院長不再說什麼,硬著頭皮上……

孟佔山剛剛醒來電話就打來了,居然是東總打來的,詢問孟佔山的情況,說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救活,有什麼困難只管說。

院長說,最好送到後方醫院,那里條件好,消炎、止血等後續治療跟得上。

總部二話沒說,很快就把車派來了,一輛大卡車,還有一個班的押車戰士。

一連串的動作明確無誤地表明,此人絕非常人。院長是有著十幾年軍齡的團級干部了,各種干部見的多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一般的旅長。

……

夕陽順著鱗狀的雲朵悄悄滑落,村落里冷冷清清,人跡緲緲。炮聲從遙遠的東方傳來,密密匝匝。這種大戰中的跡象讓人熱血沸涌,卻又伴著一絲無法參與的落寞襲上心頭。

孟佔山他們乘坐的是一輛美式十輪卡,車從野戰醫院出來,一路按著喇叭,轉眼就消失在通往後方醫院的大路上。

守上有一個班的戰士抱槍站著,班長早接到通知,護送的是一位重要人物,所以他把放有孟佔山的擔架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車廂中央,手下的戰士都環車廂而立。

擱在以往,這幫耐不住寂寞的家伙早就沒話找話了,而且臨上車前這幫家伙們還一陣嘰哩咕嚕,「娘的,咱是後娘養的?人家吃肉咱不眼饞,可好歹也得給口湯喝呀。」「就是,人家在一邊打得火熱,咱卻跑來押車,這不是他娘的欺負人嗎?」

可眼下,這幫家伙們卻異常安靜,一個個跟大姑娘似的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班長明白,他們並不是因為擔架上的首長,而是因為旁邊的軍醫。

區區軍醫並不稀罕,稀罕的是這是一位女軍醫,而且,還是一位俊俏的女軍醫。

這是野戰醫院派來的隨車軍醫,從見到的第一面起戰士們就被鎮住了。不光是戰士們,就連見多識廣的馬班長,在和女軍醫打了一個照面之後,心里也格登一下,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

這個女軍醫太美了,雖然穿著灰布軍裝,戴著又厚又大的口罩,腰里還扎著一根寬寬的牛皮帶,穿著打扮跟自家幾乎一模一樣,可人家就是不一樣。

自家的軍裝灰不溜秋,看上去顯得顯得松松垮垮。可人家的軍裝甚是得體,小皮帶把腰一束,身段子苗苗條條的,烏黑的短發,彎彎的柳眉,雖然戴著大口罩,可那雙大眼楮就像會說話似的,讓人看著就舒服。

傳說中的七仙女大概也就是這樣吧?馬班長想。這從手下戰士的做派就能看得出,這幫家伙明面上扶著車梆子目視前方,卻時不時回來瞟一眼,心思全在女軍醫身上。

作戰部隊里難得見個女同志,可這幫家伙也不至于這樣,關健是,這個姑娘太漂亮了,就像一堆黑雲中掉進個月亮,滿世界都被照亮。

車廂里,首長正躺在擔架上昏睡,戰士們卻一個小臉潤紅,縮頭縮腦的不時偷望。

這一瞬間,馬班長忽然就有了一個新奇的想法——

這一路押運,甚是寂寞,守著這麼一個畫上的人不嘮嘮嗑,實在是有點「遇高人而失之交臂」。

這是他從戲文里學的一句話,雖然有點詞不達意,可他想不出更貼切的話了。

那就,試試吧。

馬班長終于準備開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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