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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向前向前(五)

太陽冒尖,銀白色的曙光映襯著白雪,頭戴鋼盔打著軍旗全副武裝的國民黨士兵,漫山遍野地朝13團的阻擊陣地逼近,敵88師師長韓增棟在炮塔上舉著望遠鏡向遠處觀看。

望遠鏡里,被炮火硝煙籠罩的阻擊陣地時隱時現,整整兩個小時,共軍的阻擊部隊死戰不退,他的重炮已經把陣地炸成了一片火海,可共軍總能在關鍵時刻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用機槍、步槍和手榴彈頑強地阻擊。

國軍好不容易沖上了陣地,衣衫襤褸的共軍又像發了瘋似的從工事里跳出來,和國軍展開肉搏,拼刺刀、砸手榴彈,刺刀斷了就用槍托,槍托斷了就用手掐,經過一番血戰,國軍居然被壓了回來。

「娘的,這是什麼部隊?這麼死硬?」

韓增棟的眉頭緊蹙,心下暗暗吃驚,他抓著炮塔蓋子自言自語道︰「這幫共軍顯然是挖好了工事……可這麼冷的天,這麼硬的凍土,這幫家伙是怎麼挖成的?……」

他哪里知道,為了這些工事,對面的共軍已經整整忙活了一個晚上。

從接到打援任務以後,段峰就帶領全團急行軍趕到拉拉屯,然後立即下令搶修工事。他將三個營分成三隊,要求每隔5公里修築一道防線,一共要構築三道。

全團官兵都甚是不解,認為敵人來援的可能性甚小,沒有必要如此興師動眾。

段峰卻甚是果決,他啟發眾人道︰

「同志們!你們還記得一打靠山屯後旅長的總結嗎?

他稱贊新一軍有一種王牌軍的氣質,敵人雖然只是在靠山屯臨時落腳,卻依然認真地經營了這個臨時落腳點,結果給我軍造成了相當的麻煩。

我說,我們也應該有這種氣質,學會未雨綢繆。雖然敵人不一定來,但我們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按敵人會大舉來援來做準備。」

眾人終于若有所悟地紛紛點頭……

于是自傍晚開始,段峰帶領全團開始突擊作業。戰士們先在雪地上挖出一道雪壕,又將雪壕兩側堆積的雪里加上菽秸稈拍實,然後再潑水澆冰。

當晚,狂風怒號,冰寒徹骨,水一潑出來就立刻凍成了堅硬無比的冰塊,于是,轉眼間雪壕兩側的雪堆就變得硬梆梆的,形成了一條無比堅固的雪壕。

戰士們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澆築起各種工事,什麼戰壕、掩體、機槍陣地、指揮所、觀察所、救護所一應俱全,又用冰雪築成了密如蛛網的交通壕。

全體官兵齊心協力,排除萬難,愣是在7、8個小時之內築起了三道防線。

構築完成後,段峰親自檢查,他用腳使勁地跺了跺雪壕上的冰堆,贊了聲︰「好家伙,跟鋼筋水泥似的,機槍都打不透!」

炮塔上的韓增棟正自感慨,坦克里的參謀長甕聲甕氣地說︰「師座,不能再耽擱了,應該發揮最大火力,同時派出軍官敢死隊,一舉拿下敵人陣地……」

韓增棟點了點頭,「嗯,不錯!是該下死手了!」

這家伙重新調整了各種火器的配置,用無線電和空軍協調好了空炮配合,又重新安排了炮群與步兵之間的協同,然後派出了他的殺手 ——軍官敢死隊。

很快,新一輪空襲和炮擊開始了,隆隆炮聲中,對面的陣地完全淹沒在一片炸煙之中。

這一次,先頭團沒費多大力氣就佔領了面的陣地,軍官敢死隊隊長抓起無線電喊話︰「師座!師座……共軍已經不知去向,看來是逃跑了!」

剛剛打通道路的國軍軍隊,稍作休整後就跨過阻擊陣地繼續向前推進,沒走出幾公里,又迎頭遇上了第二道阻擊陣地,又是一通激戰……

好不容易打過了第二道阻擊陣地,剛走出幾公里,又遇到了第三道阻擊陣地……

「娘的,這是玩什麼把戲?操……這是在梯次配置,分段阻擊呀!」

韓增棟恍然大悟,心里暗暗吃驚,他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己是下午5點多。

看來共軍並沒有死拼的意思,而是在……而是在想方設法在拖延時間!

娘的?明明眾寡懸殊,他們還不趕快撤,還在拖延時間?

為什麼?

一念及此,韓增棟的背上立即滲出絲絲冷汗,他抓著艙蓋顫聲自語道︰

「娘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在等增援!……必須立即解決戰斗,不然會有大麻煩!」

……

新的一輪進攻開始了,88師一下子投入了四個整團。

韓增棟下了死命令,徹底引爆了戰場上的形勢,在鋒線上,漫山遍野的國民黨士兵發出陣陣怒嚎,巨大的聲浪蓋過了炮彈的爆炸聲——

「沖啊!消滅土共……」

「殺呀!救出262團……」

「活捉共匪!……」

慘淡的夕陽己經不忍目睹這即將到來的血戰,開始將自己的身軀慢慢沒入雲層。88師的士兵潮水般地朝阻擊陣地沖去。

第三道阻擊陣地是依托德惠至靠山屯的公路大橋所建,這里是通往靠山屯的要道,同時也是我軍的最後一道防線。

13團和15團合兵一處,準備做最後的撕殺!

吶喊聲中,上千國民黨士兵在五輛坦克的掩護下直撲公路大橋,坦克後面的敢死隊員月兌去上衣,手持清一色的湯姆森沖鋒槍,個個狂喊亂叫,盛氣凌人。

「88師要拼命了,前面是他們的軍官敢死隊,全都是88師的精英。」戰壕里的陳政委不無擔心地說。

「哼!障眼法!小心公路大橋的側翼!」

段峰冷笑著伸出手指,指向遠處的溝谷,「你看,政委,敵人正沿著大橋下面的溝谷向側翼迂回,趕快通知郭團長,那里的才是進攻的關鍵!」

……

坑坑窪窪的彈坑布滿了堅硬的凍土,殷紅的血跡隨處可見,冰雪戰壕被敵人的炮火削去了一半,露出大片的秸稈冒著黑煙燃燒著。

側翼的陣地上,雙方激戰正酣,面對敵人悍不畏死的沖鋒,不斷有戰士中彈倒下。

郭勝利頭纏繃帶,懷抱一挺輕機槍打得熱火朝天,他的豹眼中同時閃耀著怒火和興奮,他的嘴巴和鼻孔堵滿了被炮彈掀起的雪和焦土,肩上的鮮血已浸透了衣襟的一大片。

他突然發現情況有些異樣了,敵人的火力驟然增加,半小時內,己方的陣地上已經落下近千枚炮彈,而且有相當數量的重炮。

郭勝利憑著炮彈的呼嘯聲和爆炸的聲浪準確地判斷出這些炮彈應該是來自好幾個炮兵陣地。

娘的,敵人瘋了,把所有炮彈都傾瀉到了他的頭上,側翼顯然已經成了敵人進攻的重點!

幾架敵機飛臨陣地上空,拉屎似的扔下一連串炸彈,陣地立刻倒漿似的爛了。

飛機剛飛走,排炮又至。天上飛機轟,地上大炮炸,陣地被一批又一批炮彈掀得翻來覆去,完全失去了本來的面目。戰壕兩側的積雪大片蒸發,出漆黑的焦土。

一個小時之內,15團硬抗了7、8次進攻,88師以整營整團的士兵發起沖鋒,前沿陣地的戰士已是整排整連地打光了。

整個陣地上還擊的槍聲愈漸稀落,也就是說,陣地快要守不住了!

政委韓正芳一臉是血地爬了過來,身上的軍服已被切割得絲絲縷縷,「團長,咱們撤吧!撤到靠山屯頂一頂!」一旁的劉科長也說,「是啊,團長,情況不妙呀,再不撤就晚了!」

眼見敵人在炮火的掩護下,又密密麻麻的爬了上來,眼見軍心動搖,郭勝利再也忍不住了︰

「放屁!我們一撤,88師伸手就夠到262團了,整個戰役就告失敗!……

這可不是一般的失敗,咱旅長可是違抗命令打得這一仗,贏了都夠嗆,輸了非掉腦袋!

說到這兒,他拼盡全力大喊︰「同志們!你們知道嗎?咱旅長可是違抗命令打得這一仗!一旦失敗,就要挨槍子!掉腦袋!」

「啊?」

「什麼?」

戰士們一片嘩然。

譚政委急了,「老郭!你怎麼什麼都說?」

郭勝利毫不在意,聲音燙人地繼續道︰「同志們!咱旅長是誰?那是咱全旅的驕傲!給我往左右傳,不惜一切代價把敵人打下去!救旅長!」

劉科長反應快,立即跟著大喊︰「就是!救旅長!咱們就是戰至一兵一卒,也要把陣地踩在腳下!」

「我的天……你們兩個……都瘋了……」譚政委喃喃自語道。

兩位領導的話,仿佛興奮劑般瞬間點燃了所有戰士的激情,剎那間,四周響起雷鳴般的響應︰「把敵人打下去!救旅長!」

「手榴彈!給我甩!然後沖鋒!」眼見群情激昂,士氣又回來了,郭勝利激動得連頭發根子都豎起來了。

「轟——轟轟!」

一連串手榴彈自冰壕里呼嘯而起,霎時間,爆炸聲震耳欲聾。

「把敵人打下去!救旅長——」

郭勝利拋出最後一顆手榴彈,隨手拽出身後的大刀,迎著硝煙一聲吼,豹子般跳出雪壕沖了下去。

他的行動立即感染了周圍的戰士,「把敵人打下去!救旅長!」「殺呀!救旅長!」戰士們紛紛挺起刺刀,高喊著向敵人發起了反沖鋒。

濃煙中,兩股人馬驟然相撞,離得太近了,槍炮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人們用槍刺,用大刀砍,用拳頭砸,用牙咬……

郭勝利瘋了似的沖入敵群,刀光閃處,鮮血噴涌,一個個國民黨士兵在驚慌失措之下,紛紛倒在血泊中。

對于郭勝利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戰爭技術可言了,任何戰術都已失去了意義,他只想做一件事——

把自己化作一塊石頭,牢牢地釘在陣地上,即便被炸成粉末,也要一塵不漏地灑在陣地上!

突然間——

遠處響起驚天動地的轟響,一團團炸煙高高騰起,然後就是一連串的聲浪。這聲浪是如此巨大,簡直震耳發饋,連天徹地,腳下的大地都在顫動。

「沖啊——」

「殺呀——」

「全殲71軍——」

這聲浪剛剛響起,就在敵陣中引起了極大的恐慌!

後面的敵人大喊大叫著,開始沒命地往下撤。前面的敵人也受到了影響,搏命的勁頭明顯減弱!

「怎麼回事?」

郭勝利大驚,意識短暫地出現了十分之一秒的空白,隨即就潮水般地澎湃起來!

「媽拉個巴子的,還拼?」

他揮刀架住一個少尉刺來的刺刀,瞪著血紅的眼珠子沖著這小子破口大罵︰

「你他媽眼瞎啊?你們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還不快投降!」

少尉驚駭側目,結果驚訝地發現——

遠處的國民黨陣地上,迸射出大片熾烈眩目的火光,在山崩地裂的爆炸聲中,幾十輛汽車、坦克和裝甲車都被擊中起火,烈焰騰空,到處都是飛舞的碎片。

再往遠處看,方圓幾十里的地面上,涌來一股無邊無沿的黃色波浪,這股波浪是如此浩蕩,迷漫了四面八方,以靠山屯為中心形成了一個連天徹地的黃色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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