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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激情燃燒的日子(四)

在此後的日子里,趙振國注意上了孟佔山。

上次孟佔山顯露出不俗的文化功底,他都沒有怎麼動心。可是這一次,孟佔山身上的那股血性卻讓他折服。

久經戰陣的趙振國最佩服的就是有血性有膽氣的軍人,最痛恨的就是貪生怕死之輩。而這一次,他在孟佔山身上就看到了那種血性和膽氣。

那是真情流露,絕不是裝的。

隨著趙振國的留意,孟佔山的不同于常人之處就逐漸顯露出來。

分校的軍事教育很注重軍事技能,射擊、投彈、刺殺、土工作業和爆破都是必須掌握的技能。正課時間主要講構造和原理,課余時間通過反復練習來掌握技能。

趙振國發現一個令他驚訝的現象︰每到傍晚,就有許多學員圍著孟佔山,听他講解如何土工作業,如何挖地道、埋炸藥,一舉攻破堅固的堡壘。

他講的很不系統,但勝在通俗,而且還夾雜著什麼「棒雷」、「辣椒面」之類的小花招,頗為實用。

到了後來,趙振國干脆讓他在課上講,還把他的小經驗向全體學員傳授,效果頗佳。

在講解偵察、警戒、宿營、通信聯絡、緊急集合、方位判定以及地形地物的利用時,這家伙也不含糊,時不時就能冒出些新東西,連怎麼燒水、洗腳、挑腳泡等也經驗多多,學員們都反應孟佔山講的很實在,用得上。

趙振國心說,嘿,這小子牛,都快趕上半個教員了。

後來他發現,此人頭腦靈活,記憶超群,而且經驗豐富,鬼點子甚多。但其缺乏系統知識,尤其缺乏政治頭腦和戰略眼光,有點小家子氣。

趙振國覺得,這是一塊璞玉,經過雕琢必能成大器。

于是,閑暇時他愛找孟佔山來聊天,兼帶加開小灶。

趙振國算是傾囊相授了,重點放在了戰前搜集情報、組織兵力、火器、安排預備隊等方面,這正是孟佔山所欠缺的。

讓趙振國吃驚的是,孟佔山的領悟能力很強,幾乎是一點就透,一學就會,簡直令他難以置信!

尤其是令其他學員頭疼的圖上作業,孟佔山學了一周,居然就能整得像模像樣了,令趙振國嘆為觀止。

此時的孟佔山就像一個謎,讓趙振國百思不得其解,這樣有料的一個家伙,怎麼快三十了還是個營長呢?

這是個令人尷尬的問題,雖然趙振國好幾次想問,可終于沒開口。

好在不久以後,他就從杜雲齋那里得到了答案……

一個無風的傍晚,天空中雲蒸霞蔚,杜雲齋把趙振國叫到了隊部。

他幾天前去晉察冀軍區參加了一個重要會議,拂曉前剛剛返回。

兩人在隊部里隔桌而坐,杜雲齋笑眯眯地望著趙振國,「老趙,我這次去開會听到了一個大新聞,我想你肯定感興趣。」

「哦,說說看……」

「你還記得幾年前那份戰報吧?就是擊斃清水正一的那一次……當時我們都覺得奇怪,還為此談論了好一陣子。」

「嗯,記得!……那份戰報太簡單了……

什麼冀西軍分區一部近日于撤退途中,在營盤山斷谷襲擊了日軍指揮部,擊斃獨立混成第8旅團清水聯隊聯隊長清水正一和二百多名日軍。

奇怪的是,上面沒寫具體是那支部隊打得?也沒寫指揮員是誰?太奇怪了!……

怎麼,你現在知道答案了?」

「嘿嘿,不光知道了,我還告訴你,這一仗可是咱們上干隊的某個學員指揮的!」

「啊?」

趙振國驚叫出聲,一臉的錯愕。

眼看趙振國震驚的樣子,杜雲齋不由笑了,趙振國的這種反應,正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一仗不簡單吶,咱們當時就討論過,那可是冬季大掃蕩期間,本來是咱們的隊伍遭到襲擊,損失慘重被迫撤退,可居然有人能在撤退途中反手一擊,襲擊了日軍指揮部,還消滅了清水正一。

記得嗎?咱倆當時都百思不得其解……

這仗是怎麼打得?一伙殘兵敗將居然敢襲擊防守嚴密的日軍指揮部?還得手了?

咱們當時分析,那伙人一定都光榮了,甚至身份難辨,要不怎麼不報道?

你當時還說,你太佩服這伙人了,身處險地,還敢冒死一擊,豁出性命也要咬下敵人一塊肉來,真有血性!」

「是啊!太壯烈了!讓人肅然起敬!……」趙振國來了精神,大聲感嘆道,腮幫子倏然繃緊,「不過,照你的意思,那指揮官還活著?還是咱們上干隊的人?」

「可不是嘛!他們不但打成了,一部分人還全身而退……」

「我的天!這仗是怎麼打得?真是神仙仗!」趙振國由衷地感嘆道,「會是誰呢?……剛吃了敗仗,還敢深入虎穴,舍命一搏!……嗯……如果非要我猜一下……我猜是孟佔山!」

「嘿!你還一猜一個準!有一套……有一套……」

杜雲齋連聲贊嘆,隨即話鋒一轉,又問︰

「那你再猜猜,為啥戰報寫得那麼簡單?這麼一個大勝仗都不好好宣傳宣傳?……

你要是再能猜對,我輸你一包煙!」

杜雲齋這麼一問,倒把趙振國難住了,他憋了好半天,終于嘆了一口氣︰

「猜不出來……真奇怪……這麼一場大勝仗,怎麼就不好好宣傳宣傳呢?」

杜雲齋笑了,他用一種火辣辣的眼光盯著趙振國︰

「伙計,告訴你吧,這小子可是違抗命令打得這一仗!」

「啊?」

趙振國臉色驀變,但其吃驚程度卻遠遠趕不上杜雲齋的預料。

「嘿——」

杜雲齋就有些納悶,他拍了拍水杯︰

「我說伙計,你看起來好像也不那麼吃驚嘛!要是換了別人,早就大驚失色了!」

「嗨!老杜……不瞞你說,前一陣子我講韓略村那一仗,從那小子的反應我就能看出,那小子不是個省油的燈!」

「哦——」

杜雲齋長噓了一口氣,臉色有些沮喪︰

「看來,我就是告訴你,這小子在做這一切時,居然是靠拿槍指著上級的腦袋才實現的……你也不會吃驚多少……」

「什麼?——」

趙振國發出長長的一聲,余音悠長,還帶著強烈的顫音……

他的嘴巴張得像桃子那麼大,他的眼珠子瞪得溜圓,眼楮里噴著火星子,連頭發都豎起來了……

他簡直驚得一塌糊涂!

良久,他才砸吧砸吧嘴,咽了一口唾沫,像緩過神來似的問︰

「我說……你不會開玩笑吧?……」

杜雲齋笑了笑︰

「伙計!你看我像是開玩笑嘛?這可是我這次去開會,听軍區的龐參謀說的,那可是我的老戰友,錯不了!

龐參謀還說,這場仗他們本來準備好好宣傳宣傳……後來听說這,只能低調處理,連慶功會都取消了,只發了個簡報。」

趙振國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噢,原來是這樣……這我就明白了,全明白了。」

杜雲齋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接著道:

「我的老戰友還一再囑咐,要咱們一定要好好打磨打磨這小子,別讓這小子成了雞肋。」

「什麼意思?不太明白!」趙振國有點不解。

「什麼意思?那意思是說,棄之可惜,用之提心吊膽,兩難!」

「哈哈哈哈——」

趙振國大笑出聲,很有興趣地打量了杜雲齋一眼︰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們上干隊還能有這麼一號人物,膽子比他娘天都大!……

不簡單,真是不簡單……」

杜雲齋狠狠瞪了趙振國一眼︰

「我說,你這是批評他還是表揚他呢?」

趙振國干笑了兩聲,不緊不慢地道︰

「怎麼說呢?像這小子這一類型,還當真罕見……

我算是明白了,為啥這小子到現在還是個營長,今兒立一功,明兒又挨個處分,說句實話,就算他被槍斃了我都不奇怪……

要我看吶,這小子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個奇跡了!」

杜雲齋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的天,可不是嘛……教了這麼多學員,還從來沒踫上過這等刺頭。」

趙振國淡淡一笑︰

「不過,話說回來,這小子還真是可愛,是塊打仗的料!好好打磨打磨,必能成大器!……」

杜雲齋就沒有那麼樂觀了,「我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沒那麼好教的。」

趙振國想了想,說︰

「老杜,這好的指揮員各有特點,就像衛青與霍去病,一個謹慎穩重,具有堅韌不拔的性格,另一個卻膽大出奇,戰術靈動敢于用險。

我看這小子有點像霍去病,好好打磨打磨,讓他成熟起來,將來定能成大器。」

杜雲齋皺了皺眉,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趙振國,好像在打量一個陌生人。

趙振國有點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可能他對孟佔山的評價有點過高,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說,老杜……我是不是有點太夸張了?」

杜雲齋撇了撇嘴,感嘆道︰「難得啊!我們一向挑剔的趙大隊長,還能這麼夸一個人。」

趙振國笑了笑,突然像是深有感觸似的,瘦消的臉上充滿了柔情︰

「老杜……你不知道,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我當年的影子……

當年的我和他一樣,身上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血勇之氣,是個出了名的好戰分子……

哪里有仗打哪里就是娘,專往艱險的地方鑽,有時為了勝利甚至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後來,捱過處分,也降過級,全靠陳旅長的信任和教誨,才一路走向成熟……

可惜啊……八里莊一戰咱腿上中槍,成了瘸子,連腿都彎不下來,而且患上了嚴重的胃病,不得不遠離心愛的戰場……

老杜,說實話,我喜歡這小子,希望他可以比我走的更遠,做的更好!

我知道他的脾性,我的親身經歷一定可以幫他走過這一程……

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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