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佔山匍匐在土丘上,舉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日軍的兩山陣地,而在不遠處的身後,一眾營連干部紛紛匍匐待命。
觀察良久,孟佔山放下望遠鏡,扭頭問道︰「我說,大伙都說說,前幾次進攻為啥失利?」
「娘的,主要是小鬼子的炮火太猛,不但猛,打得還準,對我們殺傷很大。」
「敵人的地堡也很難對付,機槍壓得我們抬不起頭來,只能趴在山坡上干挨炸,為了干掉狗日的一個地堡,往往要犧牲我們好幾十人。」
「鬼子還有狙擊手,專門打我們的爆破手,爆破手一上去,立馬就被鬼子的狙擊手打倒。戰斗打了才一個小時,我的爆破組就只剩下兩個人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
孟佔山又端起望遠鏡望了一會兒,一把拉過一旁的劉鐵柱,「鐵柱!你說說!鬼子的炮兵陣地在哪里?有多少炮?」
劉鐵柱指了指東山,「都在那兒,團長,東山頂上!鬼子狡猾得很,知道東山外是萬丈懸崖咱們攻不上去,就把炮都架在了東山,西山和東山有十幾米的高度差,東山的炮火能覆蓋整個兩山。我看過了,有2門九二式,還有幾門迫擊炮,西山上只有擲彈筒。」
孟佔山又拉過段峰,「段營長,你說說,山坡上的那個雨裂溝有多寬?多深?」
段峰一時沒明白是什麼意思,皺著眉頭說︰「一人多深,一二米寬,可鬼子己經注意到了,在半山腰把雨裂溝給埋斷了,還在里面修了暗堡,我們在那兒吃了大虧!」
「嗯!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咱們還要利用那兒大做文章!」孟佔山沉聲道。
後面的韓山河眼楮一亮,忙問道︰「怎麼?老孟,有主意啦?」
「團長,硬沖不是辦法,那是賠本買賣,我想利用土工作業的方式向前掘進。」
「不行啊,老孟!從山腳到鬼子的工事足有四五百米,那要挖多久?再說了,敵人還能用炮火襲擾!」
「團長,咱們可以先順著雨裂溝往上爬,爬到一定距離再挖,敵人打炮咱就停……
咱先挖出散兵坑,再向兩側擴展,狗日的打炮咱就躲起來,狗日的沖出來咱就打!
哼!憑啥鬼子躲在地堡里等我們沖鋒,我要把鬼子逼出來。」
韓山河猛地朝孟佔山捶了一拳,笑道︰
「好主意,嗯!即能減少傷亡,又能把鬼子逗引出來!
不過,這是土石山,掘進速度恐怕不會太快,再說了,鬼子一打炮咱就得躲,進度會更慢!
唉,就是不知道軍分區等不等得及?」
孟佔山狡黠地看了韓山河一眼,撇撇嘴道︰
「嘿嘿,團長,你還真以為我真要玩挖土過家家的游戲?……我說,這叫樹上開花,只為吸引鬼子的注意力,我要給狗日的做個大局……」
韓山河有點氣急敗壞,「我說你小子,能不能別大喘氣……快說,做啥大局?」
「嘿嘿!團長,狗日的以為我們拿東山沒辦法,才把炮兵陣地設在了東山,相應的,他們對東山的防守必定空虛。那我們就打破常規,就打東山,打狗日的一個措手不及。
至于怎麼打?嘿嘿,團長,我只能說你對我的部下太不了解了。
在我的老部下當中,有兩個超一流戰士,別看現在成了革命同志,那在以前可是高來高去的江洋大盜!」
「啊?是誰?」韓山河大吃一驚。
「大虎和二虎!」
韓山河緊盯著孟佔山,似乎有點難以置信︰
「我說,就算他倆有本事,也沒那麼容易!……
二營有個戰士對此地非常熟悉,他說東山內側是四十多度的斜坡,外側卻全是懸崖,還從來沒有人能從外側爬上去!
再說了,就他倆,就算上去了恐怕也無濟于事。」
「嘿嘿,團長,能爬上去二個,就能上去二十個,相信我,這倆有的是辦法。」
韓山河愕然,再次舉起望遠鏡,看了好半天才問︰
「我說,真能上去二十個?……」
「能!至少有七成把握!」孟佔山看著韓山河,肯定地回答。
韓山河驚喜交加,長嘆一聲道︰「唉,你小子處處高我一籌,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汝之秀,吾不及也!」
……
幾十分鐘後,精挑細選出的二十個戰士在大虎二虎的帶領下于土丘下而立整裝待發,他們人手一把駁殼槍,身上掛滿了彈夾和日本瓜蛋,肩上還扛著繩索。
「同志們!我再說兩句!」
孟佔山從眾人面前一一走過,隨手整理著每個人的軍容︰
「我說,各位!想當年鄧艾偷渡陰平,翻越天險摩天嶺,一舉消滅了蜀國。
今天呢,我們就要效仿一下!
這往事越千年,可道理不會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永遠是克敵制勝的不二法寶。我們是八路軍,豈能不如我們的老祖宗?
多的我也不說了,山下的數千弟兄都看著你們呢,青石谷的數千弟兄也在等著你們!
這一仗如果拿下,不光陶司令,聶司令,甚至是彭老總,都會以你們的為榮!你們的名字將永載史冊!」
一旁急壞了順子,「哎?我說團長,我想不通!我們三連有那麼多精銳你不選,偏偏選劉鐵柱的炮排,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孟佔山不滿地斜了順子一眼,問道︰「小子,我問你,一旦佔領了東山,你會使炮嗎?西山上有那麼多烏龜殼,靠什麼打?嗯?……」
順子恍然大悟,當下大點其頭,「哎呀,團長,我算明白了,您可真是大下巴吃西瓜——滴水不漏!原來您是想借鬼子的炮打他的烏龜殼,哎呀呀!我算服了!」
「去去去!你個馬屁精。」二虎嘟囔著一把推開順子,大聲道︰「團長!您放心,別的我不敢保證,可有一條,如果拿不下東山,我們這二十二個人沒有一個人會活著退出戰斗!」
「我呸!」孟佔山大怒,狠狠地瞪了二虎一眼,「你小子說啥?嗯?你再說一遍?」
二虎嚇得一縮脖子,一臉的蒙圈。大虎飛起一腳踢在二虎的上,隨即筆直地敬了個軍禮︰
「報告團長!您放心!炮排是您的寶貝,我倆帶著他們出去,就一定把他們活著帶回來!和您活著再見!」
「嗯,這還差不多,出發!」孟佔山眉開眼笑,大聲命令道。
听到命令,大虎迅速轉身,帶著一眾突擊隊員迅速向東山撲去。
為了防止被敵人發現,突擊隊繞了個大大的圈,順著一條蜿蜒崎嶇的山路先向北再向東,整整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東山。
密集的槍炮聲傳來,大虎知道,那是隊伍在西山佯攻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突擊隊終于來到了山腳下,放眼望去,眼前全是陡峭的懸崖,光禿禿的直上直下,只有不規則的岩縫里長著稀疏的小樹。
「大哥,有點難哈,這可比營盤山高多了。」二虎望崖興嘆。
「小子!慫啦?考訴你,就是南天門咱們也得上去。
同志們!你們在崖下警戒,我和二虎先上!」大虎向突擊隊員們發出了命令。
「是!」眾人低聲回答。
「兩位連長,我們炮排以你們為榮,我說,你們倆能頂一個師!」劉鐵柱大聲吹捧道。
「嘿嘿,那是!」二虎听了熱血沸騰,伸手解下腰間的抓索,目測了一下距離,猛掄了幾下,突然放手。
飛抓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叮當」一聲,正抓在岩縫里的一棵小樹上。
二虎緊了緊飛抓的黑索,隨即輕輕一躍,身體已然懸在半空,隨即踩著懸崖開始往上爬,百忙中回頭招呼——
「哥啊!快上來!」
大虎深吸一口氣,手抓著黑索開始攀爬。
崖下的突擊隊員一瞬不瞬地望著兩人,他們看到了一場絕無僅有的攀爬表演。
兄弟二人配合著,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遇到有樹的地方,就拋出抓鉤,搭住樹枝往上爬,遇到沒樹的地方,就手扒岩縫,一寸一寸往上爬,遇到實有沒有地方下手時,甚至一個人踩著另一個人的肩膀往上爬,看的突擊隊員們心驚肉跳。
兩人的身子不斷在變換著形狀,一會呈「大「字形,一會又呈「1「字形,像兩塊磁石一般緊緊緊緊地吸在崖上。
二人的力氣似乎都集中到了十根手指,最困難的時候,似乎手指都要嵌進岩縫里,離著老遠都能看到岩縫里的斑斑血跡。
二百多米的懸崖,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二人才爬上崖頂,微風習習,倆人卻是汗透衣衫,幾近虛月兌。
西面傳來密集的槍炮聲,似乎在催促二人趕快行動。
兩人休息片刻,立即解下肩上的繩子,一左一右一起拋將下去。
劉鐵柱一馬當先,將一根繩索捆在腰間,手抓另一根繩索開始攀爬,大虎二虎拉動繩索協助他攀爬,劉鐵柱借力直上,仿佛騰雲駕霧一般。
忽然間,鐵柱一腳踩空,身子猛地懸在半空,若不是腰間的保險繩,早就一摔而下。
「好懸!」
崖下的突擊隊員禁不住輕嘆,一個個冷汗呲呲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