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棧當然開完會了, 只是听到「烏龜有孵蛋經驗」這幾個字時,他遲疑了,下意識問︰「海龜會孵蛋?」
不是埋在沙子里嗎?
「一般的龜跟這只怎麼能一樣?」伊諾睜大眼楮, 認真道︰「這只可是人啊, 是海國人,有人類思維的, 會忍心把蛋直接埋在沙子里嗎?」
「杜鵑還會把蛋生到別的鳥巢里呢, 但你看聯邦的杜鵑獸人, 會舍得這麼干嗎?」
越棧︰「……」
好像有點道理,但——
「孵蛋會得胃病, 這又是听誰說的?」他剛才關心則亂,才被小皇子帶跑偏了, 現在冷靜下來, 便忍不住分析。
沒听說過孵蛋會得胃病, 否則聯邦那些孵蛋的鳥類獸人,豈不個個都有胃病?該不會……和安胎一樣,也是小皇子被騙了吧?
伊諾猜到他在想什麼,忙揮揮手, 讓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盧西恩離開, 自己則邊往外走邊說︰「這次有現實案例,是我父皇。」
越棧︰「?」
伊諾︰「哎,三言兩語跟你說不清, 等見面再說吧。」
越棧︰「……」
正好開完會沒事,他下午就直接下班了, 來接伊諾回越家吃飯。
等伊諾上車後,他先問︰「陛下沒事吧?」
伊諾皺皺眉,說︰「醫生說沒大礙, 他還年輕,養養就好了。」
就是盧西恩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好像皇帝要歸西了似的。
越棧輕點了點頭,又問︰「那孵蛋……」
「就是他孵了假蛋嘛,」伊諾側過身,跟他嘀咕,「假蛋的蛋殼是石頭……」
嘰嘰咕咕把情況說了一遍後,伊諾嘆了聲氣,憂慮道︰「看來孵蛋也不簡單。」
越棧︰「……」陛下也是位奇人啊。
「但陛下孵的是石頭,也許孵正常的人魚蛋,不會這樣。」他又分析。
伊諾愣了一下,呆呆地看他。
越棧忍笑,揉揉他的腦袋,說︰「好了,寶寶還沒出生呢,不要憂慮太多。」
但伊諾很快又搖頭,說︰「也不一定,誰知道他是前五年得的胃病,還是後十八年得的?而且你常年在前線,吃飯本來就不規律……不行不行,還是得去問問烏龜。」
越棧見他皺著漂亮的眉,一副很認真的模樣,心中不由一暖。
他伸手,直接將小皇子撈入懷中,親昵問︰「殿下是在關心我?」
伊諾︰「……」
【好好的,干嘛動手動腳?】
他臉紅了紅,嘴硬道︰「我是……擔心小魚寶。」
越棧低笑一聲,將他按入懷中,手隔著衣服,在他月復部輕輕摩挲。
伊諾開始有些寒毛倒豎,但漸漸的,就習慣了他的氣息,安心窩在他懷中。
懸浮車抵達越家時,伊諾差點睡著了,被越棧牽著手哄下車。
越夫人早讓人做好了飯,見小倆口膩膩歪歪地下車,忍不住輕笑出聲。
伊諾察覺,忙推開越棧,裝出正色的模樣。
越夫人忙打趣,說︰「都是自家人,不需要避。」
她不說還好,一說,伊諾臉更紅了。
等越夫人先進門,他就轉頭對越棧抱怨︰「就說隨便找一家養生館吃就行了,干嗎非要回來麻煩越媽媽?」
越棧無奈,說︰「哪是我要回來?是她非催我帶你回來,還說以後早中晚飯都要回來吃。」
伊諾咋舌,忙說︰「千萬別啊,早上我可能起不來。」
話雖這麼說,但喝上越夫人親自炖的湯後,伊諾頓時又美滋滋,覺得這趟沒白來。
吃飽喝足後,他終于想起正事,忙問越棧︰「我們什麼時候去見烏龜?」
越棧看了眼時間,說︰「要不就現在?已經協調好了。」
「那就現在吧。」伊諾一錘定音。
二十分鐘後,兩人驅車抵達帝都星特安處的辦公大樓。
進去後,負責接待的安全員就說︰「陛下非常重視這個人,看管很嚴,最多只能見30分鐘,還請見諒。」
伊諾擺擺手說︰「沒關系,10分鐘就行。」
烏納斯是坐在輪椅上,被推進審訊室的。
很明顯,皇帝沒讓人給他治傷。
不過,再次見到越棧這個曾經廢了自己手腳的人,烏納斯倒是意外地沒露出憤恨等神色。
他似乎很坦然地接受了失敗,但面對伊諾,又流露出一絲不喜。
伊諾很奇怪,說︰「相比旁邊這位,我好像沒怎麼得罪過你。」
烏納斯搖頭,說︰「不好意思,因為你是斯科特的兒子,我有時會忍不住想遷怒。」
伊諾&越棧︰「……」
「至于他?」烏納斯瞥了眼越棧,繼續道︰「他只是听命而已,成王敗寇,我認輸。」
伊諾&越棧︰「……」
不要說得好像你很牛逼,最後飲恨惜敗了似的,醒醒,你只是個青銅啊!
「不過,听說你母親是德蘭皇後?」烏納斯忽然又打量起伊諾,暗暗琢磨,反正被關在這也沒事,不如想辦法給斯科特那家伙添添堵?
他心中有了決斷,很快便挑撥道︰「知道你父皇那天為什麼把一顆石頭叫乖崽嗎?」
伊諾表情古怪,心想——
【當然知道,你不會是想挑撥吧?】
「哼,你恐怕還不知道,你父皇心中有個真愛,他只愛真愛和真愛生的孩子,你看那天,他以為真愛生的孩子死了,竟傷心到吐血。但他對你們……呵呵,你看他對大皇子關心過嗎?對你又如何?是不是連對大皇子都不如?」
伊諾的表情更奇怪了,忍不住想——
【你是父皇請來的說客嗎?這麼幫他說話?】
烏納斯見狀,還以為自己的挑撥有效,又繼續道︰「說不定,在斯科特心中,只有真愛的孩子才能繼承他的一切,其他孩子都是工具。但你可是皇後的兒子啊,他這樣對你,公平嗎?」
伊諾︰「……」
越棧這時敲敲桌子,警告道︰「殿下有話要問你,老實回答就行,不要說廢話。」
烏納斯看他們一眼,忽然閉口不言。
他老神在在地想︰我的嘴可比我的龜殼還硬,想從我嘴中撬出有關海國的秘密,哼,做夢!
斯科特忙活這麼多天,也一句話都沒撬出。他倒要看看,這個小皇子有什麼本事。
伊諾輕咳一聲,開口了,好奇問︰「烏納斯先生,冒昧問一下,你們海龜孵蛋,會有得胃病的困擾嗎?」
烏納斯︰「……」
什麼?他好像幻听了,小皇子剛才問了一個什麼問題?
見他目瞪口呆,伊諾緊接著又問︰「所以真有這方面的困擾。」
「胡說八道!」剛才還發誓一個字都不會說的烏納斯,這時忽然忍不住糾正道︰「我們海龜不孵蛋,埋在沙子里就行。」
「啊?」伊諾驚訝,說︰「這麼不負責任?不怕被偷嗎?」
烏納斯︰「瞎說什麼?當然是在家里放一盆沙子,調節好溫度、濕度,再把蛋埋進去,擱那放著就行。」
伊諾暗忖︰這麼簡單?
想了想,他又問︰「那人魚蛋也可以這麼孵?」
「人魚蛋當然不行,」烏納斯是位好老師,科普起來,頭頭是道,「人魚蛋一直放在那,是沒辦法孵出小人魚的,要人魚抱在懷里孵才行。不抱在懷里的話,有可能幾年都不破殼,甚至還有千八百年都不破殼的,但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會死在蛋里。」
「那一直抱在懷里,不會凍出胃病嗎?」伊諾接著問。
「瞎說什麼呢?」烏納斯忍不住又糾正,這涉及他做人魚女乃爸的專業知識了。
「首先,人魚生活在深海,不怕冷;其次,一直抱著蛋,蛋會跟體溫差不多,怎麼會被凍到?又不是抱著石頭。就算不抱著時,我們海國也有專業的孵人魚蛋儀器,可以放在儀器中保溫,也不會……」
說到一半,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透露太多了,立刻懊惱閉嘴。
「然後呢?」伊諾眨眨眼,好奇問︰「怎麼不說了?」
烏納斯瞥他一眼,心中無比悔恨︰這小皇子果然有兩把刷子,居然從他的專業入手,打消他的戒心。是個人都忍不了有人在自己的專業領域胡扯八道,他大意了。
還好他沒透露太多,接下來,他絕對一個字都不說。
「烏納斯先生?」伊諾又提醒一句,見他實在不願多說,只好嘆氣,說︰「那算了,我再問你另一個問題。」
烏納斯立刻提高警惕。
伊諾︰「你那天從烏龜變回人,身上怎還有衣服?」
越棧︰「???」
烏納斯︰「???」
伊諾一臉好奇,他真的很想知道。
他每次變身前,都要月兌褲子,變回人後,又要穿褲子,十分麻煩。
「按理說,你變成烏龜時,衣服就被撐破了,變回人後,應該是……」
烏納斯老臉通紅,忍了又忍,終于沒忍住,咆哮道︰「這當然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衣服,可以隨時、隨地、隨意改變大小。」
「哦。」伊諾恍然,又問︰「這是你們海國的特產?是特殊的變形材料嗎?出口嗎?你身上這件也是?」
烏納斯︰「……」
他老臉直接憋紫了,他又透露了,他自閉了。
之後,伊諾再沒能從他口中撬出一個字,只好遺憾地……命人將烏納斯的衣服扒了,拿去研究。
當然,扒衣服的人給他留了一套新衣服。
烏納斯縮在看押間的牆角,生無可戀。他沒臉回海國了,他這輩子的臉,都丟在帝國了。
小皇子,好惡毒的少年。他發誓,他跟小皇子不共戴天!
剛發完誓,一只小章魚從看押間的馬桶里鑽出來,悄悄戳了戳洗手間的門。
聲音很輕微,但烏納斯捕捉到了。
他趕緊把衣服穿上,拖著不方便的腿腳,艱難挪進洗手間。
伊諾離開審訊室後,就對之前接待他們的那位安全員說︰「這個人在海國身份不低,肯定會有人來救,你們要注意一下,尤其要注意有沒有小章魚之類的海洋生物出現。」
他不覺得章域會放棄找這只烏龜。
越棧也在旁補充︰「尤其馬桶,一定要嚴加監視。」
特安處的人聞言,頓時面面相覷。
監視馬桶?這是不是有點太惡趣味了?
似是猜到他們在想什麼,越棧淡淡道︰「海國遺民一向神出鬼沒,尤其是章魚一族,蒼藍星基地就曾抓住一只從馬桶入侵的章魚。」
特安處的人一听,立刻警惕起來。
小皇子的話,他們可能會不當回事,但越棧是久經戰場的人,他的話,幾人不敢不重視。
烏納斯並不知道特安處的人已經警覺了,見到小章魚,他還有些驚喜,問︰「章域那混蛋讓你來救我的?」
「不是呢。」小章魚擺擺觸手,趴在馬桶邊緣,喘氣道︰「進來一趟真不容易,國師大人,我就長話短說了啊,帝國的小皇子就是我們一直要找的小殿下,章域大人說,您竟敢挾持小殿下,對小殿下不利,暫時就不救您出去了,建議您在這好好反思、懺悔……」
「什、什麼?」烏納斯被他的話震得頭暈目眩。
小皇子就是海國的小王子殿下?等等,他剛剛做過什麼,說過什麼來著?不不,相比剛才,他之前還挾持過誰來著?
「唉,國師大人,您也不要太難過,其實我覺得章域大人只是在說氣話。他肯定會想辦法救您的,只是這里是帝都星,就算救出您,也不好跑,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不過您也真是,您那天跟斯科特撕什麼x啊?您這一撕,險些暴露小殿下的身份,不不,說不定已經暴露了,章域大人說,之前跟您合作的那幾方勢力,最近有些不安分。」
烏納斯整只龜都傻了,他當時為什麼口不擇言,跟皇帝對罵?還不是因為誤會小王子被他壓死了?
他之後還挾持小王子,剛才還在小王子面前挑撥離間,嘲諷小王子?最重要的是,他那天的行為還差點暴露小王子的身份?
完了,完了,龜生無望。
他對不起海王陛下,對不起公主殿下,更對不起小王子殿下。他這下真的無顏再回海國了……
等等——
「你們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烏納斯忽然抓住重點。
「呃……」小章魚有點心虛。
烏納斯瞬間了然,不由咬牙暗罵︰「章域這只無恥的章魚,為了搶功,居然連這麼大的事都瞞我……」
話音剛落,洗手間的門忽然被踹開。
小章魚︰霧草,這一幕有點眼熟。
他趕緊轉身,「呲溜」要跑。然而,熟悉的麻醉彈射-過來……
五分鐘後,烏納斯和小章魚一起被轉進四面上下都是金屬牆的新監控室。
小章魚︰「……」
烏納斯︰「……」
「章、章域大人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小章魚干巴巴地說。
離開特安處後,越棧看了伊諾好幾眼,終是沒忍住,問︰「殿下怎麼只問了這兩個問題。」
伊諾不解,問︰「還需要問什麼嗎?」
越棧遲疑了一下,說︰「比如有關海國的一些情況……」
他不敢說出心聲,每次小皇子和海國人接觸,或對海國感興趣時,他都十分不安。他怕帝國留不住小皇子,更怕他也留不住。
伊諾聞言搖頭,說︰「特安處的那些訊問專家都問不出,我怎麼問得出?」
所以干脆就不問了。
越棧︰原來是這樣。
他遲疑了一下,又問︰「那如果有機會的話,殿下會想去……去了解海國嗎?」
伊諾想了想,說︰「有點好奇。」
但抬頭看見越棧的神情時,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由怔住。
原來,越棧也會猶疑、擔心、害怕嗎?
伊諾忽然覺得心中暖暖的,忍不住上前抱住對方,將臉埋在對方胸前,听著他越來越快的心跳,小聲說︰「其實只是一點點的好奇,指甲蓋那麼大,比不上你和小魚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