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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紡紗業的銀利

王由楨還在怔怔的注視珍妮紡紗機,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王老爺子已經回過神來了,踢了一腳用力轉動搖桿的二子︰「停手!停手!」

「使那麼大的力氣,別給搖壞了。」

王伢人慌忙停下手里的動作,站在旁邊撓了撓頭,不敢吭聲。

王老爺子喝止了二子,轉過頭來,慈祥笑道︰「孫兒,這種紡紗機可有名字。」

西方發明珍妮紡紗機要在一百年以後,既然大明提前開啟第一次工業革命,就應該有一個屬于大明的稱謂。

王由楨沉思了片刻說道︰「爺爺,就叫做百錠紡紗機。」

王老爺子這等邊關出身的軍士,最是厭惡那些酸腐文人取的一堆雲山霧繞名諱。

通俗易懂的百錠紡紗機,倒是對了他這等邊軍的胃口,王老爺子哈哈笑道︰「好名字,以後就叫百錠紡紗機了。」

王由楨這是根據工業時代給工業機械取名稱的方式,取了一個百錠紡紗機,一切以直白、簡潔、通俗為主。

不然,一台紡紗機取一個天宮九天織女紡紗機,這紡出來的是紗線,還是酸腐文人的酸腐文章,一點也不務實。

王由楨取好名稱,轉頭看向了不停點頭的二叔王伢人︰「二叔,市面上的棉花多少銀子一斤,紗錠多少銀子一斤。」

這句問話涉及到紡紗作坊的根本銀利了,王伢人過去二十多年接觸的都是販洋貨物,對于紡紗作坊從未接觸過。

按理說是不知道的,王伢人卻是張嘴就來︰「棉花五兩銀子一擔,一擔百斤,也就是五分銀子一斤。」

「紗錠就貴多了,一錢銀子一斤。」

棉花只是經過紡紗機的初加工,就能從五分銀子一斤賣到一錢銀子一斤,轉手就是一倍的銀利。

難怪英格蘭這些國家在第一次工業革命期間,最賺錢的行業就是棉紡織業,催生了很多大資本。

王由楨最開始選擇百錠紡紗機,正是因為英格蘭這些西方國家已經走出了一條最便捷的工業道路。

他準備模著英格蘭過河。

清楚的知道了棉花和紗錠價銀,王由楨囑咐道︰「麻煩二叔想辦法運來十擔棉花,盡量不要讓外人知曉。」

「另外,請兩位嬸娘和我娘親過來紡紗,畢竟百錠紡紗機見不得人,決不能讓外人知道。」

王伢人臉上沒有了敦厚,滿臉的嚴肅,擅長珠算的他比任何都清楚百錠紡紗機涉及多大的利益。

官僚鄉紳的紡紗機紡出一錠紗錠賺了五分銀子,同一時間,百錠紡紗機已經賺了五兩銀子。

足足一百倍的差距。

再三囑咐二叔要小心謹慎,王由楨就想著借助這件事讓爺爺不再那麼勞累,好好的頤養天年︰「爺爺,以後您老人家也別做木匠營生了。」

「孫兒記得爺爺從邊關退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口戚家刀,埋在了祠堂里。」

「這樣吧,爺爺把戚家刀請出來,以後守在咱家的祠堂,避免有外人進來。」

王老爺子為了養活全家老小,只能把那口斬殺過八旗韃子的老伙計,埋在了祠堂的門口,一直是他最大的遺憾。

那口刀分明是斬殺過八旗韃子的英雄,卻只能像個尸體一樣埋在土里。

王老爺子听到孫兒的懇求,滿臉笑意的擺了擺手,示意孫兒和二子離開,答應了這件事。

王由楨在村口和二叔分道揚鑣了,轉身去鹽田找自己的五名兄弟。

外面有二叔操辦,家里有爺爺看著,王由楨沒了後顧之憂,準備去一趟孫包戶的紡紗作坊。

王由楨做事極其謹慎,任何事都要先掌握最詳盡的信息,才會做接下來的安排。

何況是推翻一個把持地方的土皇帝,這種事尤其要謹慎,稍微有半點差錯,就有可能讓王家滅門。

泥濘又空曠的鹽田里,五名弟弟正跟著三叔曬鹽,準備三家今年的鹽課。

王由楨打了聲招呼便帶著五個弟弟離開了這里,讓他們一人握著一根粗棍,順著鄉間土路前往了紡紗作坊。

孫包戶的紡紗作坊就在孫家宅子旁邊,距離鹽田只有幾里路,走了不到一炷香時間就來到紡紗作坊附近。

這里距離官道不遠,修建了一座涼亭。

涼亭前方有一塊碑石,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打,篆刻的字跡早已斑駁。

王由楨站在半人高的石碑前,依稀能夠看到《黃忠宣賦》幾個楷書。

這個人倒是知道,並不是三國里的那位五虎上將,而是昌邑本地最大的名人。

本名黃福,曾經在成祖年間官至六部尚書。

王由楨帶著幾名弟弟走進涼亭里歇腳,吹著涼爽的海風,看向了不遠處的紡紗作坊。

紡紗作坊佔地不小,大致相當于小半個村子了。

外圍是一圈土牆,土牆很高,一般鄉民看不清里面。

好在王由楨個頭比較高,借助地基較高的涼亭,可以清楚的看見紡紗作坊里面的情況。

作坊里簡易的搭建了茅草棚子,許多衣服破爛的紡婦正在紡紗線,周圍有不少家丁拿著棍棒巡邏。

王由楨大致估算了一遍,孫包戶的紡紗機在二百架左右。

二百架對于王由楨來說,只是兩台百錠紡紗機而已,不過已經是全縣的中等作坊了。

這便是工業機械的優勢,紡紗作坊佔地半個村子所產生的銀利,王由楨只用幾方地就可以達到。

得知孫包戶有多少架紡紗機,每天紡出多少紗錠就不難計算出了。

王由楨得到最想要的內情,招呼幾名弟弟說道︰「走吧,先回去。」

就在幾人剛剛走出涼亭,紡紗作坊里走出來四個人,全是身穿青布衫褲,頭戴瓜皮小帽的家丁。

四名家丁像是抬豬一樣,抬著東西走向海邊,剛好路過王由楨旁邊。

王由楨仔細一瞧,竟然是一名紡婦,這名紡婦瘦的已經沒有人樣,如同皮貼著骨頭的骷髏。

就在四名家丁要從王由楨身邊離開,王由楨突然喝了一聲︰「你們要做什麼!」

家丁們本來就沒干什麼好事,突然听到一聲大喝,著實嚇的不輕。

當他們轉過臉來,瞧見王由楨身上打著補丁的灰色短衣,心想是個沒錢沒勢的窮鬼,全都是變的凶神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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