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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隴右的這一路上, 才趕了一天的路,林思慎的耳朵就快被孟雁歌和墨竹吵聾了。

林思慎也不得不佩服孟雁歌的天賦異稟,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墨竹, 也能被她言語挑撥氣的跳腳,兩人你來我往的互相嘲諷了一路。

直到天黑找了家驛站歇息,她們這才終于安靜了下來。

在驛站隨意吃了些東西填飽肚子後,林思慎避開兩人,匆匆找了間客房歇息。

就這麼輾轉反側的一夜後, 天剛剛蒙蒙亮,一行人又開始趕路。

連著趕了六天路, 一路上顛簸勞累,到最後就連精力最充沛的孟雁歌, 也沒心力再跟墨竹吵嘴,安安靜靜的靠在車廂邊閉目養神。

原本按照路線,他們四天便能進入隴右地界,可林思慎卻臨死改了路線,不往官道走, 而是繞了兩天兩夜的路,徑直進入了隴右月復地, 直奔定西。

隴右月復地定西, 乃是此次災情最嚴重的地方, 也是災民最多最不安全的地方。

隨著慢慢深入月復地, 太陽越來越毒辣天氣越來越悶熱,隨意掀開車簾一看, 入目皆是龜裂干枯的土地, 方圓十里不見一點綠意。

土地上的草根, 枯樹上的樹皮都被人挖走剝去充饑, 而最觸目驚心的景象還不止如此。空氣之中彌漫著陣陣讓人作嘔的惡臭味,官道兩旁時不時能看到一具具躺在地上的干尸,若是仔細看去,還能隱約看清更恐怖的一幕。

被破布掩蓋著的尸體,已經被人啃食殆盡,只剩下森森白骨,甚至骨頭上還能看到清晰的牙印。

就在林思慎一行人,趕到定西都護府十里外時的官道上時,突然和一大批流民迎面撞上了。領路的護衛見狀,當即暗道一聲不好。

可此時掉頭已經來不及了,馬車後那些零散的流民,也停了步子擋住路。

迎面而來的那些流民個個衣裳襤褸骨瘦如柴,他們如同一具具行走的干尸,目光空洞無神,搖搖晃晃的往前走去。

與林思慎所乘的馬車相撞時,那些流民不約而同的停下步子,渾濁蒼白的目光紛紛望向了護衛身下壯碩的馬匹,散發出渴望又詭異的幽光。

沒一會,流民越聚越多,很快就層層疊疊就將林思慎的馬車圍堵在官道上。他們明明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可此時卻比拿著刀槍的土匪還要駭人。

隨行的護衛不得不萬分小心,他們早就將腰間的長刀拔出鞘,怒目圓瞪的執刀。一邊怒喝讓他們讓路退下,一邊將明晃晃的長刀舞的虎虎生風,將那些妄圖一擁而上的流民震懾住。

雖然流民已經餓的如同野獸,不過好在他們還是懼怕著那幾位身強體壯凶神惡煞,還拿著刀的壯漢,紛紛退後的幾步,讓出馬車四周的一小片空間。

可繞是如此,他們仍是不肯離去,只直勾勾的望著馬匹和馬車,任由護衛驅趕呵斥,他們也只是小退幾步而已。

在數不清的流民包圍之下,馬車緩慢的在官道上移動著。

餓的實在是受不了的人,也忍不住低聲央求著︰「大爺,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們,賞一點吃的吧,我們都快餓死了。」

听著外頭護衛的呵斥,還有流民卑微孱弱的祈求,林思慎並未掀開車簾查看,她蹙眉一動也不動的盤腿坐著,好似入定了一般,對外頭的喧鬧充耳不聞。

那些可憐人的低聲哀求不停的傳入車廂內,一直默不作聲的孟雁歌突然睜開了眼,她听著實在是于心不忍,便從一旁的裝干糧的包袱里,取出了幾個饅頭,作勢要掀開車簾,將干糧施舍給那些可憐災民。

可林思慎察覺到她的用意後,猛的起身一把死死按住了孟雁歌的手,低聲呵斥道︰「你想做什麼,你瘋了?」

孟雁歌被她嚇了一跳,先是愣了愣,而後蹙眉道︰「你才瘋了,外面的百姓那麼可憐,我只是想拿些干糧給他們。」

林思慎蹙眉將孟雁歌手中的饅頭奪了回去︰「不能給。」

孟雁歌氣極反笑︰「林思慎,你可是皇帝欽點的欽差,你來隴右不就是為災民伸冤嗎,現下那麼多快要餓死的人就在外頭,分些干糧給他們你都不肯?」

林思慎將饅頭給了墨竹,讓她收下,而後在孟雁歌鄙視不滿的眼神下,沉聲問道︰「你知道外頭有多少人嗎,就這麼幾個饅頭,能救幾個人?況且,你若真拿饅頭給了他們,就是置我們于危險之中」

孟雁歌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他們都快餓死了,能救幾個是幾個,我給他們饅頭,難不成他們還能恩將仇報?」

林思慎聞言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面色肅然道︰「外面的災民的確可憐,可他們如今跟野獸也沒什麼分別。」

孟雁歌諷刺一笑,分外鄙夷道︰「說到底,你就是見死不救。平日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到了如此境地,你才暴露本性。」

林思慎嘆了口氣道︰「我不是見死不救,而是暫且無能為力。為今之計,我們需盡快離開此處,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孟雁歌並不明白林思慎的意思,仍是紛紛不平道︰「一群可憐的災民而已,也不知你在怕什麼?」

一直默然不語的墨竹聞言瞥了孟雁歌一眼,幽幽開口道︰「你不懂就不要胡說,公子不是見死不救。而是行將餓死的人比餓狼凶猛的很,你就算沒見過,也應當听過易子而食一詞吧。」

孟雁歌深吸了一口氣,半信半疑的問道︰「你是說外頭那些人會餓到吃人肉?」

孟雁歌除了這幾年的流離失所外,從小到大都和族人生活在玉山,玉山物饒豐富山清水秀,從不缺衣少食,她壓根沒見過真正的天災,也不知道人餓到失去理智時,會做出什麼殘忍驚世駭俗的事來。

而這車廂之內,只有林思慎見識過慘絕人寰的天災,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外面那些災民有多危險。他們有多可憐有多無辜,現在就有多可怕。

見林思慎和墨竹神色凝重,孟雁歌也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她沉默了一會,而後問道︰「那我們加緊趕路吧,先把他們趕走。」

孟雁歌想的實在是天真,林思慎勾唇無奈一笑︰「沒那麼容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一直圍著我們不肯散去嗎?」

孟雁歌疑惑問道︰「為何?」

已經臨近傍晚,太陽緩緩西沉,昏黃色的夕陽籠罩在官道之上。

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車廂內的光線就暗了一些,在孟雁歌的追問之下,墨竹突然開口︰「因為他們在等天黑,一旦天黑就什麼都看不清了,他們就算趁夜哄搶甚至殺了我們,官兵都沒法追查。」

孟雁歌面上表情一僵,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身子突然冷的一顫︰「你你說的怪嚇人的,他們又不是什麼無惡不赦的山匪。」

林思慎搖了搖頭︰「墨竹沒嚇你,若不盡快離開這里,等到天黑就真的晚了。」

孟雁歌蹙眉問道︰「你不是欽差大臣嗎?快拿出皇帝的聖旨給他們看。」

林思慎並未回答,墨竹反倒替她回道︰「沒用的,就算拿出聖旨也沒用,說不定這些災民現在最恨的就是官員,公子若是表明身份,更會惹的他們怨恨。」

曾見過類似場景的林思慎,被任何人都清楚,天黑之後還與一群流民糾纏的後果。

她敲了敲車廂,低聲對著外頭的護衛道︰「孟大哥,別與他們糾纏了,駕馬沖散他們。不過切記小心,莫要傷到他們。」

姓孟領頭的護衛听到了車內林思慎的指令,當即對著車夫使了個眼色。

車夫狠狠一抽馬鞭,馬匹吃痛長嘯一聲抬起馬蹄,擋在路上的流民見狀,紛紛驚恐後退,竟還真讓出了一條道。

只不過短暫的恐懼,很快又被極度的饑餓沖散,隨著天色越來越暗,那些流民又開始圍攏逼近,甚至開始不顧眼前明晃晃的長刀,紛紛伸出如同形同枯槁的手。

「大爺,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們吧,可憐可憐我們吧。」

那些卑微的哀求此起彼伏,從低沉轉為尖銳,到最後甚至有人趁亂用藏著的短刀,狠狠刺入了孟臨□□馬匹的月復部。

馬匹受傷受驚,昂頭長嘯一聲,孟臨被人扯住了腰帶一把拽了下去,就在他落地的那一刻,無數災民紛紛涌向那匹受傷的馬,竟生生將強壯的駿馬推倒。

有人用刀割肉生嚼,有人直接趴在馬的傷口處飲血,有人直接張嘴啃咬馬匹的血肉。一時間,馬聲哀鳴,人聲鼎沸,再夾雜著恐怖的撕咬咀嚼聲。

外圍搶不到馬肉的人聞著血腥味,紛紛轉頭望向其他人身下的馬,徹底拋開了恐懼,紛涌而上徑直撲了過來。

眼前這一幕,就如同人間地獄一般,讓人見之不寒而栗心生恐懼。

孟雁歌透過縫隙,看到了外面那驚悚的一幕,也不免嚇的臉色一白,她急忙轉頭看著林思慎,催促道︰「林思慎,你還不快想想辦法,他們是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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