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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頃綰的猜想, 的確八九不離十。

陸星泉傷了林思韜之後,一言不發的匆匆離去,雖神態有些異樣,可卻始終未曾停步, 哪怕林思韜言辭懇切的央求, 他也好似無動于衷。

待他離去之後, 林思韜就像丟了魂似的跪坐在地喃喃自語, 口中反反復復的念叨著同一句話︰「當真是他。」

林思慎幾乎是半拖半攙扶著,才將失魂落魄的林思韜給帶了回來, 一入府就差人趕緊將墨竹請去, 替林思韜包扎傷口。

肩頭的傷口才包扎好,林思韜就默不作聲的將林思慎和墨竹趕了出去,將自己關在屋內,誰去敲門都不肯開。

林將軍和老夫人听說林思韜受傷, 都接連趕來,可林思韜一直房門緊閉一言不發。林思慎只能隨意編造了幾句輕描淡笑的謊話,好讓他們安心。

林思韜是有分寸的人,雖然他現下對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不清楚, 可也猜想到林思略如今的身份定是極為復雜, 再加之林思略連自己的身世都忘了,他也打算先將此事瞞住。

對于陸星泉之事,林思慎並無過多擔憂。今日去墓園之前, 她就已經叮囑過黎洛,一定要注意將軍府周圍出現的可疑人。

這次陸星泉是一路尾隨而來, 不出意外的話, 黎洛也一定跟上他。有黎洛在, 陸星泉的行蹤林思慎並不擔憂, 相反,她倒是更擔心大哥林思韜。

被林思韜趕出來之後,林思慎一路心不在焉的回了琉光閣,見書房的燭火亮起,這才知曉沈頃綰今日就回了府。

和沈頃綰簡短的交談了幾句之後,林思慎這才慢慢回過神來。

她望著沈頃綰還有些蒼白的面容,暫且將煩心事甩到了一旁,急忙抬手扣住了沈頃綰的五指,輕輕摩挲著她冰涼的肌膚,蹙眉有些不滿道︰「怎麼還是這般涼?」

沈頃綰回的輕描淡笑︰「比起昨夜,今日已經好了許多。」

的確是比昨夜好多了,可這也只是與昨夜相比而已。現下沈頃綰的肌膚,還是跟冰塊一樣沒有半點溫度,讓林思慎不得不擔憂,她還會像昨日那般虛弱。

林思慎將沈頃綰的手握在掌心捂著,擔憂道︰「不如我去讓蘭青燒些炭火來給你取暖吧。」

沈頃綰搖了搖頭拒絕,她垂眸避開林思慎的目光,抿了抿唇柔聲道︰「不必如此麻煩,不是有你在嗎?」

有林思慎取暖,可比火爐來的有效的多。

這話听的林思慎心中一軟,她忍不住抬眸偷偷瞥了沈頃綰一眼,卻見沈頃綰偏開了目光望向一旁,低垂的眉眼間似乎隱約能窺見一絲羞澀。

林思慎忍不住揚起唇角︰「我原以為,王爺會留你在王府里多養幾日,他可一向對我放不下心,生怕我怠慢冷落了你。」

沈頃綰神色迅速恢復如常,她抬眸若無其事的掃了林思慎一眼,戲謔道︰「听你這麼說,你倒是希望我在王府多住幾日?」

「我怎會如此想?」

林思慎想也沒想的月兌口而出︰「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若真在王府多住幾日,那我就該思之成疾了。」

沈頃綰聞言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揚,她抿了抿唇,故作冷淡的嗔聲道︰「何時學的這般油嘴滑舌。」

剛剛那句話月兌口而出時,林思慎也不覺著肉麻臉紅,可經沈頃綰這麼一說,她突然覺著有些臉紅澀然。

不過盡管如此,她還是厚著臉皮低頭嘟囔道︰「這哪是油嘴滑舌,分明是我的肺腑之言。」

「再說」

林思慎捂著沈頃綰的手,聲音突然理直氣壯了起來︰「郡主今日這麼急著回來,怕不是也想著將軍府的某個人。」

她倒是大著膽子,開始打趣沈頃綰了。

沈頃綰挑眉,似笑非笑道︰「的確是想著某個人,譬如」

她刻意放柔拖長聲音,引的林思慎心中貓撓似的又癢又麻,她急忙追問道︰「譬如何人?」

沈頃綰怎會讓林思慎如願,她冷不丁的啟唇淡淡道︰「譬如墨竹姑娘。」

雖然知道沈頃綰是故意逗弄,可林思慎心中還是少不了有些發酸︰「你想墨竹作甚?」

沈頃綰見林思慎一臉醋意,沒想到她明知是玩笑,居然還真吃了墨竹的醋,便刻意夸贊墨竹︰「墨竹姑娘聰慧機敏又忠心可靠。」

林思慎撇著唇角,沒好氣道︰「郡主這是想吃窩邊草?」

一說起窩邊草,沈頃綰便想起今日九王爺與她說的話,她挑眉道︰「今日父王還特意囑咐我,讓我回了將軍府後對你嚴加看管,免得你四處拈花惹草,連窩邊草也不放過。」

林思慎聞言抬眸,無奈笑道︰「王爺說的窩邊草,該不會就是蘭青吧?」

沈頃綰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看來你這是不打自招了。」

林思慎幽幽嘆了口氣,想起今日被九王爺誤會的事,她想氣又想笑︰「你就別打趣我了,我今日被王爺冤枉,還被無端轟出了王府。」

一說到這事,沈頃綰還真險些被氣笑了,就因為林思慎那模凌兩可的解釋,讓九王爺不僅誤會了林思慎,還誤會了她。

今日九王爺可是語重心長,又極難為情的一直對沈頃綰旁敲側擊。

沈頃綰瞥了她一眼,嗔道︰「本是一兩句話便能解釋清楚的事,你也能讓父王誤會了去。」

林思慎一臉無辜的攤手︰「我解釋了,可岳父老泰山他不信,不僅不信,還要往歪里去想。」

沈頃綰正打算開口,庭院內突然吹來一陣穿堂冷風。

林思慎敏銳的感覺到,沈頃綰的手似乎微微顫了顫,顯然是感覺到了冷意。林思慎眉頭緊蹙,不由分說的,就將沈頃綰拉入了書房。

她讓沈頃綰坐在桌邊,自己則是轉身將房門關上,然後走向角落里的木櫃,翻了一陣後,竟是翻出了一件披風。

那披風乃是銀狐皮制的,漂亮又保暖,冬日里披上最為合適。

可林思慎生怕沈頃綰會冷,小心翼翼的替她披上,又替她攏緊,生怕露出一道縫隙透了冷風進去,讓沈頃綰凍著。

待終于將沈頃綰嚴嚴實實的裹住,林思慎松了口氣抬頭望向沈頃綰,可就在看到沈頃綰的面容時,她卻突然怔在了原地。

替沈頃綰披上披風時,林思慎還未注意,可現下她直勾勾的上下打量著沈頃綰,這才發現了異樣。

雪白厚實的狐皮披風,幾乎將沈頃綰整個人都裹了起來,就連脖頸上也被狐皮圍了一圈,唯露出了一個腦袋。而她後腦,兩只軟綿雪白的狐耳支楞著,正巧從她耳後冒了出來,露出了兩截毛茸茸的耳尖。

在燭火的照耀下,披風上的絨毛縴細朦朧。

咋眼一看,沈頃綰這般模樣,竟是說不出來的滑稽可愛,就像個圓滾滾憨態可掬的白玉女圭女圭,卻頂著一張清清冷冷的仙女面容。

其實若是別人,林思慎還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可若是沈頃綰,她還真忍不住想要笑出聲。最後她也實在是沒忍住,在沈頃綰淡然目光的注視之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沈頃綰望著莫名發笑的林思慎,黛眉一挑,有些不解的啟唇問道︰「你笑什麼?」

「沒笑什麼。」

林思慎抬手捂住抑制不住一直上揚的唇角,輕咳了一聲避開沈頃綰的目光。

沈頃綰並不知曉現下自己的模樣,在林思慎看來,是何等的滑稽可愛。

她沉吟了片刻後,緩緩開口道︰「不與你打趣了,我今日回府,是有正事與你商議。」

「不知是何事?」

林思慎佯裝正經的點了點頭,抬眼看向沈頃綰時,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又忍不住抿唇笑出了聲。

沈頃綰蹙眉望著她,貝齒輕輕一咬薄唇,羞惱的輕呵一聲道︰「林思慎,你還胡鬧。」

林思慎當即斂去笑意,端正坐在沈頃綰身旁,正色道︰「郡主請講,在下洗耳恭听。」

沈頃綰見林思慎端正了態度,神色這才緩和了些,她問道︰「今日四皇兄來府上,可與你提起過隴右災情一事?」

這事林思慎本就打算找機會和沈頃綰說。

既然是談正事,林思慎也就沒再嬉皮笑臉了,她點了點頭道︰「的確,四皇子還談及已經向陛下舉薦我擔任欽差一職,前往隴右道清查賑災糧款。」

沈頃綰一言不發的望著林思慎,下巴微微一揚,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隴右道是二皇子的地盤,上下官員沆瀣一氣,清查賑災款項勢必要查到二皇子頭上,四皇子這是想明面上逼著我站隊。」

「不錯。」

沈頃綰點了點頭,稍稍猶豫後,她斂眸輕聲問道︰「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林思慎眸中閃過一道冷光,她擲地有聲道︰「查,我不僅要查隴右的貪官污吏,我還要徹查到底。當初二皇子一直拿捏著二哥,迫使我屈服于他任他差遣,如今二哥不在他掌控之中,我又為何要懼他?更何況」

話音一轉,林思慎抬眸看著沈頃綰,眼中冷意瞬間消散,她輕聲一笑道︰「更何況,郡主應當也想讓我在隴右掀風起浪吧。」

沈頃綰沒有否認,她勾唇微微一笑,望向林思慎時,雙眸似乎閃爍著一絲明媚的光亮。

林思慎也算是模透了沈頃綰的心思,如今二皇子在朝中的勢力,比之四皇子還是要強勁不少。沈頃綰想要坐山觀虎斗,就得讓這兩只虎爪牙一樣鋒利。

只要能查清隴右官員侵吞賑災糧草的證據,就如同將二皇子的利爪砍斷一截。

其實細細一想,沈頃綰所用權謀,就跟老皇帝的帝王制衡之術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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