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頃婠一發話, 蘭青和綠蔭便應聲退下。
門外蘭青發著呆,屋內綠蔭端著銅盆,急匆匆的快步走到林思慎跟前,垂眸欠身行了一禮,而後側身從她身旁擠過。
最後瞧了眼屋內林思慎的背影, 綠蔭臉微微一紅, 忙不迭的趕緊將房門小心關上, 而後拉著一旁滿臉茫然的蘭青,急匆匆的離開了。
蘭青被綠蔭拽著往前走, 她認真想了一會後, 竟是一臉羨慕的感慨道︰「郡馬爺對郡主可真是溫柔體貼, 知道郡主醉酒了,還留下親自服侍。」
也就蘭青這個傻丫頭不會察言觀色, 聞不出林思慎那一身的醋味, 看不出她隱忍的慍怒。
綠蔭听她這般說,無奈的扶額,敷衍的應了一聲︰「嗯。」
「若是日後我能尋到像郡馬爺這樣的夫婿, 那便是上蒼眷顧, 祖上冒青煙了。」
蘭青自顧自的艷羨, 忘記了當初對林思慎左一個登徒子,右一個臭無賴的叫著, 現下倒是真把林思慎當作了郡馬爺一樣尊崇。
那兩個丫頭離開後,屋內就只剩下林思慎和沈頃婠了。
剛剛霸氣側漏怒氣沖沖,像是要重振夫綱的林思慎, 這下端著醒酒湯站在門前,腿肚子卻情不自禁的開始打顫了,膨脹起來的膽子也瞬間縮成了米粒大小。
一道目光悠悠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戲謔,饒有興趣地打量著。
林思慎抬起頭,側目看向了一旁,果然看到了不遠的雲榻上,沈頃婠正側身躺在其間,玉手輕輕撐著額角,白皙精致的面容之上隱隱繚繞著一絲紅暈,一雙美目漫不經心的看著林思慎,姿態慵懶倦怠。
空氣之中,沈頃婠身上的香味和那一絲淡淡的酒香交織在一起,竟是意外的好聞。
這幾日林思慎一直避著沈頃婠,一邊避開又一邊想見她,心里想著念著跟貓爪撓似的,今日好不容易見著了,她又打了退堂鼓。
她躊蹴了好一陣,低著頭看著腳尖,不敢抬頭看沈頃婠,生怕看上一眼就被她勾魂攝魄。
屋內靜悄悄的,還沒開口還沒看人一眼,林思慎的臉就憋紅了,正當她想著要怎麼開口時,耳畔便傳來了沈頃婠帶著笑意的一句輕嗔︰「呆子,傻站在那做什麼,還不過來?」
那一句略帶寵溺埋怨的嗔怪,讓林思慎忍不住身子一顫,一顆心控制不足的在胸腔內瘋狂跳動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一樣。
可她覺著自己不能被沈頃婠佔據上風哄了去,否則她只能像上回一樣,稀里糊涂的就被沈頃婠吃干抹淨。
念及此,林思慎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抬眸,神色肅然的看著沈頃婠︰「你可是醉了?」
沈頃婠眉眼中染著微醺,她眉尖微挑,目光劃過林思慎那明明紅了,卻還裝作一副冷淡模樣的面容,輕笑一聲反問道︰「你瞧著我像醉了嗎?」
林思慎繃著臉,走兩步蹭到了沈頃婠身旁,而後偏開頭把手中得醒酒湯往她面前一遞,口氣強硬︰「醉也好,沒醉也罷,今日你都得把這醒酒湯喝了。」
沈頃婠清冽的雙眸間蕩漾著一絲朦朧的霧氣,她看著林思慎那緊凝的神色,貝齒輕咬朱唇,白皙的指尖抬起搭在碗沿,輕輕往前一推,口中軟軟吐出一字︰「苦~」
不過一字而已,卻是從未有過的軟糯可人,那微揚拖長的尾音,就這麼直勾勾的撞進了林思慎心中,讓她面上好不容易才偽裝出來的平靜,開始裂開。
她偷偷瞥了沈頃婠一眼,卻正巧撞上了沈頃婠的目光,那朦朧瀲灩的一雙眸子,滿滿蕩漾著讓人沉溺的溫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一個字一個眼神,林思慎那本就不牢固的心防,瞬間便崩塌了。
她捧著醒酒湯,輕嘆了口氣,面上強裝出的冷傲逐漸褪去,口中說出的話也溫柔了許多︰「若是嫌苦,我去給你加些糖就是了。」
說完林思慎轉身便要走,可才踏出一步,身後便被什麼輕輕拽了一下。
「別走。」
身後傳來一聲細微繾綣的低喃。
林思慎身子一顫,急忙回頭看去,只見沈頃婠默不作聲的扯著她的一角衣袖,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醉酒了,她素日冷冷清清的面容上,竟是浮現了一絲不舍和委屈。
在林思慎詫異的目光下,沈頃婠沉默了半晌後,這才啟唇輕聲開口嗔道︰「你都別扭了整整三日,你告訴我,你還需氣我到幾時?」
沈頃婠的語氣真有些委屈了,林思慎這回听的真真切切,她下意識地收回了步子,心像是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蹭過,柔軟的一塌糊涂。
她蹭回了沈頃婠身旁,將手中的醒酒湯放在了一旁的木案上,紅著臉躊蹴道︰「我我也不是氣你,我只是有些」
林思慎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還是沒有說出口。
沈頃婠的神情突然之間恢復了平日的冷淡,她看也不看林思慎一眼,垂眸淡淡開口問道︰「你可是後悔了?」
林思慎听她這麼說,又見她臉色冷了下去,心中一緊,急忙解釋道︰「婠兒,我未曾有過半分悔意,一切皆是我心甘情願的,我」
話說到一半,林思慎突然恍然大悟,該死,這幾日她忙著自己鬧別扭,竟是忘了照顧沈頃婠的感受想法。
那日事情發生後,她這麼一直避開沈頃婠,又不願說清楚講明白,那明擺著會讓沈頃婠多想。她一定會以為,自己對那日所發生的事情後悔了,甚至會以為,自己壓根就不想與她交付身心。
想明白之後,林思慎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這三日對沈頃婠來說,恐怕是比她還要難熬的一段日子,而始作俑者偏偏就是她。
林思慎坐在雲榻邊,愧疚和悔恨讓她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她輕輕踫了踫沈頃婠的手,柔聲解釋道︰「婠兒,我沒有怨你,亦沒有後悔過。這幾日避開你,其實只是因我有些羞怯,我我見了你就想起那日發生的事,我實在是」
沈頃婠的指尖避開了林思慎的觸踫,斂下眸子聲線冷淡︰「那日發生的事,就如此讓你不歡喜?」
「冤枉。」
林思慎一顆心忐忑的七上八下的亂跳,她叫了聲冤,而後紅著臉道︰「我沒有不歡喜,我我其實很歡喜,就是因為歡喜我這才這才羞于見你。」
這就是林思慎別扭了整整三天的事,今日見沈頃婠生氣了,終是一股腦的被林思慎吐露了出來。
她不是因為不喜歡被沈頃婠那般對待,也不是氣九王爺給她下了藥,她就是羞。因為那日發生的事情,和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在沈頃婠身下食髓知味索取的模樣,一想起就讓她羞的不知該怎麼見沈頃婠。
因急著解釋給沈頃婠听,說這些話時,林思慎也沒之前那般別扭了,她看著沈頃婠,生怕沈頃婠真的誤會了她。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解釋完後,沈頃婠面上的冰霜幾乎瞬間就融化了,而後她似笑非笑的抬眸看著林思慎,狹長的眸子中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白皙的指尖輕輕抬起,若有似無的在林思慎的下巴上輕輕刮過,勾唇懶懶問道︰「這麼說,你很歡喜我那般待你。」
林思慎呆了那麼一瞬,而後很快便知曉自己又被沈頃婠戲弄了,沈頃婠這般聰慧的人,怎會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她就是故意裝作一副委屈難過的模樣,故而引導林思慎今日將這些話說出口。
刮過下巴的指尖,像是在逗一只傲嬌生氣的貓一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摩挲著。
林思慎沒好氣的拂開沈頃婠的手,皮笑肉不笑瞥了她一眼︰「明知你比狐狸還狡猾,可我還次次上當,我可真是蠢鈍如豬。」
沈頃婠聞言眉尖一挑,唇角笑意卻是溫柔寵溺,她輕聲嗔道︰「夫君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沈頃婠現下這副事事了然于胸,事事盡在掌控的模樣,讓林思慎又愛又恨,她輕哼了一聲冷著臉丟下一句︰「我回去歇息了。」
不等林思慎站起身,沈頃婠卻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林思慎撇了撇唇角沒動,也沒偏頭看沈頃婠一眼。
沈頃婠知道林思慎現下還在鬧著別扭,她輕嘆了口氣,眉眼中滿是柔情似水,她啟唇問林思慎︰「讓你回去繼續鬧別扭?」
林思慎沒好氣的應道︰「誰叫你故意氣我?」
沈頃婠沒回答,她目光劃過林思慎那張委屈又氣鼓鼓的臉蛋,忍不住輕笑出聲,而後又問道︰「今日我去詩會見了白亭山,你可吃味了?」
林思慎的語氣還是不善,她暗暗翻了個白眼︰「明知故問。」
沈頃婠今日可是故意讓蘭青墨竹,在林思慎面前反復提及,自己和白亭山是如何的相談甚歡一見如故,不就是可以讓林思慎吃醋嗎。
做了也就罷了,還要故意來問。
沈頃婠咬著紅唇,如羊脂玉般白皙溫潤的肌膚上,縈繞上一層粉色,她嗔了林思慎一眼,緩緩開口道︰「若是氣了,罰我就是,生著悶氣做什麼。」
林思慎聞言有些莫名,她側頭看著沈頃婠,口中問道︰「罰你,我怎麼罰你?」
沈頃婠松開了林思慎,學著林思慎剛剛的語氣︰「明知故問。」
林思慎蹙眉,認真想了想︰「我罰你,我」
電光火石間,林思慎像是突然明白了過來似的,她的眸子一亮仿佛在放著光,直勾勾的側頭盯著沈頃婠,聲音是壓抑不住的欣喜︰「你是說,我能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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