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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章 陳年舊事(中)

三人雖然都是唏噓,但他們心中所想卻各不相同。

沈墨硯覺得這個白嫣然從頭到尾但是大錯特錯,簡直可惡可恨,被打被關簡直活該,沒有什麼值得憐憫可憐的地方。

李青凡是處理完事情半路趕過來的,听了個沒頭沒尾,但依稀間感覺白嫣然雖然做的出格,但他丈夫應該再耐心一點,好好勸說,兩人都有錯。

而郭裕飛也認為白嫣然也有苦衷,她所不是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人,而是在地球現代社會,這種行為說出這種話也不算什麼驚世駭俗,大逆不道,或許連個新聞也算不上。

錯的不是白姑娘,而是這一方世界啊。

他這麼想著,自己都感覺自己有點高深莫測的意思了。

司大志繼續講述那個故事——

白嫣然被關了一夜之後,拆房的門終于被打開,是白老先生來了。她本以為爹爹是來救自己的,卻不知老人家上來里抽了自己一個耳刮子,又用套馬的繩索,將她拖到院子里,當著董宅上下,將她打得遍體鱗傷。

以後她在床上養傷養了好久,但身子卻落下了病根,十分羸弱,動不動就傷風感冒,整日病殃殃的,姿色大減。

董謙看日子這幅樣子頭一段時間是心疼,甚至有些內疚自責,但日子長了,就在心里頭原諒了自己,而且白嫣然自挨打之後就對他冷冰冰的,這使得他對妻子的愛意迅速消磨,不復當時。

半年後他納的小妾肚子也是毫無動靜,著急之下他一連又納了三個妾氏,流連期間,十天半個月也不去看白嫣然一次。

白嫣然身子越來越不好,精神頭越來越差,另外因為他父親把她當眾一通暴打,讓她在下人面前也失了尊嚴,躺在病榻上,又失了寵的她,流連下人也不放在眼里了。

後來好巧不巧,四個小妾居然同時有了身孕,整個董家歡騰了,而白嫣然漸漸在董家成了沒人管,沒人問的角色。

就算她連日稱病,不去跟公婆請安,都沒什麼事,倒不是公婆體量,而是因為已經忘記了她這個人。

伺候她的丫頭,小廝也越來越猖狂,整日躲懶,反正白嫣然半死不活,也不去告狀。

後來有一夜間,東留縣里一群地痞無賴喝醉了酒,東拉西扯,就扯到了董家,也就提及了董家少女乃女乃說出的要納妾的事。

眾閑漢哈哈大笑,有一個說︰「你看我去給董家少女乃女乃當個男妾可行?」

另一個︰「痴心妄想,董家少女乃女乃白嫣然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納妾也納不到你頭上。」

前一個不服︰「呸,不納我,難道納你?」

另一個說︰「呵!可不是納我,我怎麼說也是十里八鄉里有名的俊後生啊。」

此言一出,眾人皆說他吹牛皮,他本就喝得多了,見人笑他十分氣惱,為了證明自己便謊稱自己其實很白小姐早已想好多日。

眾人自然笑得更厲害了,無人相信,他一怒之下,就要去董家證明。

就這樣一群醉漢晃晃悠悠來到董宅,這時候天色已晚,他們又沒什麼身份,剛踏上正門前的石階便被攆了下去。

醉漢欲耍酒瘋,董家家丁那可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棍棒伺候,幾十棒下去,將醉漢打散。

吹牛皮的醉漢挨了打清醒幾分,對自己的言行很是後悔,就想著如此散了最好。

可他醒了,其他同伴卻不依不饒,非得讓他進宅與白嫣然私會。大家可是都挨了打了,起因不就是因為他吹了個牛皮嗎?非得讓他吃點苦頭才好。

他被逼著翻越牆頭,掉進了董家宅院里頭,牆外頭的一種醉漢哈哈大笑,又大聲叫嚷了幾聲,听到牆內傳來呵斥聲,才心滿意足地逃開了。

掉入牆內的漢子看著一個個膀大腰圓的董家家丁舉著火把,拿著棍棒,牽著惡狗大叫這‘誰呀,誰呀’奔過來時,嚇得魂飛魄散抱著頭在牆根下飛跑。

也真是危機之中潛力爆發,他居然躲過了許多雙眼楮,成功潛入了一樁房屋里,里頭黑乎乎的,他顫顫巍巍地往里走,一不小心,踢倒了一只圓凳,發出‘砰’的一聲,雖不響,但在這漆黑寂靜的房間里卻如同平地驚雷一般。

「誰……誰啊。」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

漢子嚇得汗毛直立,險些要尿,跟著他依稀地看到一個黑影從床榻上起來,接著火燭燃起,一個臉色蒼白,體型縴瘦的女子出現在眼前。

這女子正是白嫣然。

「饒命……饒命……」漢子翻到就拜,砰砰砰以頭扣抵,「女乃女乃饒命,我……我只是誤入。」

「喂!夫人,里頭可發生什麼事了嗎?」這時候門外傳來粗壯喝問,和粗魯地拍門聲。

白嫣然猶豫了,但看著跪在腳前的漢子也就十七八歲,雖然皮膚黝黑,有些土氣,但濃眉大眼的,還算俊。但此時嚇得嘴角發抖,雙目含淚,她心中頗為不忍,便對外頭說︰「我屋里頭沒什麼事。」

外頭的人又說︰「夫人確定?還是讓我們進去看看吧,剛剛進了賊了。」

白嫣然厲聲呵斥︰「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而且我已經睡下了,難不成還有起來給你們開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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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是為夫人安全著想。」門外的家丁說。

「放肆!」白嫣然怒叱,「我是董家的女主人,你算什麼東西,居然對我說教?」

「呃……這……」家丁惶惶。

白嫣然自從被他爹爹上門打過之後,就如同丟了魂一般,對誰都沒有脾氣,可當下忽然發怒,卻仍有威儀,幾個家丁面面相覷,都是不服,但都不敢還口,只好訕訕致歉,然後跑了。

白嫣然看著眾家丁遠去,點起了燈。如今她別說她入睡後,就算是白天,身邊也每個伺候的丫頭,都跑去躲懶了,偌大的房間里冷冷清清,空空蕩蕩。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白嫣然坐在圓凳,微微低頭望著那漢子問。

漢子抬頭怔怔地望向白嫣然。

此時的白嫣然已病了許久許久,很憔悴,但她的眼楮卻仍是大大的,鼻梁高高的,嘴巴小小的,從未干過粗活,從未受過風吹日曬,皮膚雖然蒼白但仍是細膩的。

她比尋常的農家女子仍要俊俏許多,在跪地的漢子眼里仍算是個美人。

「我……我叫二喜。」漢子如實回答。

白嫣然「噗嗤」笑了一聲︰「二喜,你大名便叫二喜?你姓‘二’?」

二喜看她笑,只覺得更迷人了,心髒怦怦直跳,有力地撞擊著胸腔,他咽了口唾沫,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主人叫我二喜,大家也都跟著叫我二喜。」

「哦,你是董家新雇的長工?」

「不是……我,我好久不做長工了,這些年一只在東留縣北面的碼頭上打零工。」

「那你怎麼跑到我家來了?」白嫣然來了聊天的話頭,微笑著又問。

已經許久許久沒有人願意跟她說話了,董家人根本對她視而不見,丫頭小廝也看不上他,娘家人都鬧她丟人現眼,除過母親三個月前來過一次,娘倆說了說話,哭了一場外,這幾個月來,她也就說過十來句話,也真是悶了。

二喜漲紅臉,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白嫣然看著他窘態,又笑了起來,臉頰上仿佛有了絲絲血色,二喜看在眼里只覺得心都化了。當然兩人聊了許久許久,白嫣然感覺這一夜是自己一年多來最幸福的一夜。臨近天亮,她還特地找來梯子,幫著二喜爬牆溜走。

二喜已經知道了白嫣然身份,從董宅走出許久,回頭張望,還覺得置身夢中,狠狠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感覺疼痛才相信一切並不是猛。

沿著小路往家走去,半路上遇見了昨天把自己強行丟入董宅的幾個朋友,那幾個朋友昨天仍他也是一時氣憤,時候想想也有些後悔,天亮酒醒,一個個擔心的不行,便想著去董家宅院看看二喜怎麼樣了。

不曾想半路便遇上了,而且毫發無損。

「二喜,你……你沒事?」

二喜得意極了,高高昂起頭來,說道︰「當然,能有什麼事?」

「你是怎麼躲過董家的家丁的,我听說董家家丁很多都在衙門干過捕快,甚至還有宗門弟子,厲害得很啊。」

「呵呵,怎麼躲過的,我直接鑽到董家少女乃女乃的被窩里,他們敢怎麼著?」二喜趾高氣揚地說。

「嘶……」朋友們一個個瞪圓了眼楮,還是不願相信,出生書香世家,堂堂董家公子的正妻,怎麼可能跟他這個街頭小混混私通?

「你小子就是運氣好,只是沒被家丁發現,在草叢中躲了一夜吧?」一個閑漢說道。

「就是,就是,肯定是沒被發現。」眾閑漢紛紛附和。

二喜不服,正要爭辯,一個眼細如線,豁牙子閑漢開口說道︰「我看未必是假。你看看二喜,說是十里八鄉的俊後生是差點意思,但說是二里一鄉的俊後生可就不為過了啊。再說了,你們想想,按個董家少女乃女乃白嫣然是個什麼貨色?她大鬧自己丈夫納妾酒席,當中放出豪言說自己要納妾啊,那這家伙,跟咱們二喜有一腿,我看也有肯能。」

「唔……有道理。」一個厚唇呆揚的閑漢撓了撓腦袋附和。

但是更多的閑漢並不相信,他們認為白嫣然酒席上說的那些話只是心中的醋壇子翻了,說的氣話胡話,人家出生于書香世家,要私通也不可能跟二喜這種貨色。

在他們的想象中縣上第一大府上里的少女乃女乃肯定是眼高于頂的人物,看他們這幫閑漢潑皮那就跟看螞蟻一樣,根本不屑于瞧第二眼,跟皇宮里的皇後差不多。要說白嫣然真的是淒慘的,他們還不相信了呢。

「有道理個頭!」

「你們倆生死憨批,二喜的鬼話你們也信。」

兩個持不同意見的閑漢見自己的觀點沒有市場,也不說話了,只有二喜還在為自己爭辯。

但一張嘴不可能說得過一群嘴,情急之下,為了證明自己,他要眾閑漢看著自己今晚二進董宅!

要是第二天還是毫發無損的出來,那應該足以說明問題了吧。

眾閑漢本來就是干一天玩三天的人,終日無所事事,有這等熱鬧可巧,那真是求之不得,一個個撥浪鼓似的點頭,並約定好了夜色四合十分,還去昨天翻牆的老地方匯合。

黑夜之中,二喜隨著一幫狐朋狗友又來到了昨天翻牆的老地方。

眾人悄模模疊起了羅漢,助二喜成功翻過圍牆,進入了董家宅院內,跟著又是一同大叫引來董家家丁。

二喜輕手輕腳,憑著昨日的記憶又模到了白嫣然房間里,里頭仍是黑漆漆的。他裝起膽子喊了兩聲「少女乃女乃」,雖不在董家做活,但做下人做慣了,見了有錢人自行身份降低,都是爺,都是女乃。

「嗯?是二喜嗎?」白嫣然問,語氣里有難掩的欣喜。

「是……少女乃女乃,是找的。」二喜也很高興,他正大眼楮瞧著床榻上一個人影立起,雙臂伸展套上外衣,跟著火燭亮起,那張想了一天的臉龐又出現在眼前了。

而且,相比昨日,白嫣然的起色似乎好了些,嘴唇臉頰上都有了些許血色,頭發雖然仍是枯黃,但明顯梳理過了,很順。

二喜痴痴地望著白嫣然,心髒怦怦直跳,熱血一股子一股子地涌上腦袋。

這時候,又有家丁過來詢問,白嫣然仍如昨天一般開口怒斥,這一回家丁走得更快。

二喜舒了口氣口中稱謝,但一雙眼楮卻在白嫣然身上離不開了。

「看什麼?」白嫣然別開臉,嗔他一聲。

二喜嚇得趕忙後退,手足無措,一下子跪倒了。在他眼里白嫣然就是主子,是人上人,她一發怒說不定能要了自己小命。

「哎喲,你這什麼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白嫣然上前一步,伸出縴瘦白女敕的雙手將他扶起。

二喜活了這麼大,都沒跟女子有過這等接觸,忽然之間心里頭打過一個大浪頭,天翻地覆。也不慌了,也不怕了,猛地超前一撲,將白嫣然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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