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總是很漫長,不管是對睡著的還是沒睡的,皆是如此。為了保持隱秘性,隔間里只有蘇菲,維多利亞和艾米莉,其他人包括侍女禁衛都得在外面站著。如今不過是初春,在帝國某些地方連冬雪都未全部融化,還遠未到春暖花開的季節。
然而今晚是來打埋伏的,像是取暖的火盆根本不敢點。只好每個人都多穿了點,公主在盔甲外套了熊皮斗篷,蘇菲和艾米莉的打扮也差不多。由于精靈出了名的尖耳朵,三人都不敢說話,這讓夜晚變得更加難熬。
小小的城堡卻設置了如此完善的監獄系統,剛巧這里又是窮鄉僻壤,那除了用來關領民不會有更多用途。領主老爺對普通人這麼嚴酷,似乎跟大地之母的教導相沖突。
而且即便是關押犯人,有幾個人會在牢房上面專門弄出個隱蔽的隔間來,地板上挖著用來偷窺的通氣孔。貴族老爺盡管人品層次不齊,但變態到史密斯家這個份上的也不多。
深知這事情不光彩,男爵大人支支吾吾的紅著臉解釋道,都是百年前的曾曾祖父用來審問土匪的。
才怪,艾米莉怎麼記得牢房里的刑具全是嶄新的,把枷鎖拿出來套上羅拉娜的小脖子時,掛鎖踫撞的聲音異常清脆,一看便是經常保養。
貴族都是變態的,史密斯男爵也是,小商人的女兒對此深信不疑。
窺視孔,顧名思義,就不能讓下面被關的人知道自己正被人偷窺。所以在設計上過于注重隱蔽,要想看得清,坐在椅子上可不行。必須趴在地板上,最少也要蹲著。那道通氣孔僅僅兩指寬,一指長,盯著看久了會流眼淚。最大的問題是窺視孔只有一個,而坐在上面的卻有三人。
公主當然不能撅著**損害皇家威儀,況且維多利亞把這次當成了試試看的可有可無。殿下從進來後就坐進了椅子懶得起身,還非常不雅的打著哈欠,打完了又做出側耳聆听狀,不耐煩和期待兼有之。而蘇菲身為有教養的貴族小姐,更不能如此。可她很想看,只是不知道是想看囚犯呢,還是躲在角落靠糞桶和稻草做偽裝的蘭斯洛特。
蘇菲趴在那兒看個不停,完全不顧及淑女形象,也不管地板會不會弄髒上衣。在一旁無所事事的艾米莉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推開了蘇菲也不做解釋? 只顧把臉貼上去。地板涼梭梭的,她根本不管。
果然? 魔法給予的黑暗視覺中出現了兩團紅暈,而非一團。
我早該想到!人類即便靠魔法做到了夜晚視物,可思維慣性仍然改不了。老用人的水平去想精靈,牢房里面蠟燭都沒點一根? 全靠走廊的火把從牢門縫里往里透光。那在人想來,精靈進來也是兩眼一抹黑? 何況蘭斯洛特爵士還躲了起來呢。
真傻? 太傻了。艾米莉為自己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而生氣。她太過自責了? 精靈消失? 矮人又是可靠的盟友? 人類幾乎從未跟有夜視能力的生物為敵過。她從地板起來的動作太快? 頭不小心頂到蘇菲下巴? 後者站在很近,這會兒正捂著嘴拉長了臉等艾米莉道歉。貴族小姐的確不好惹? 即使相處那麼久稱得上同生共死,她也不是艾米莉能隨便踫的。
還是維多利亞看出了異樣? 畢竟公主自小就認識艾米莉,深知這位年長女性一臉凝重意味著什麼。
然而她們沒機會了? 艾米莉甚至都沒張開嘴去說。
紫色的光芒沖破了窺視孔,點亮了整個房間。上面都亮成這樣? 下面更不必說。公主和蘇菲愣住了,不明所以,艾米莉不會。
殺人的魔法無非在綠光,紅光,白光之間切換,縱使精靈魔法技藝再高也不會有更多花樣。這是傳送魔法,讓精靈直接來到了地牢里。
埋伏起來,後發制人,保持安靜,都見鬼去吧!艾米莉用最大力氣推開門,站滿了走廊的禁軍全在看她,這些身披大紅披風穿著閃亮盔甲的男人們被她嚇了一大跳。要知道他們都是上次戰斗的幸存者,本不該再被任何東西嚇到,尤其是女人。
「跟我走!」艾米莉丟下一句話便搶先跑下樓梯。
她也可以用魔法像精靈那樣直接把身邊的人送到地牢里去,但她太累了,而傳送術偏偏是個需要精力高度集中的東西。還好禁衛只看艾米莉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怎麼回事,守護皇室的精銳爭先恐後往下涌,去救他們的好上司,蘭斯洛特爵士。
艾米莉擠不過穿盔甲的男人,她最先出去,卻跟著後面出來的公主跟蘇菲走進地牢里。
雖然從前面禁衛呆立的背影艾米莉已經猜出了幾分,可她真不敢相信,蘇菲跑到前面,用力撥開人牆,見到了想見的人。
蘭斯洛特躺著不動,一支箭插在他右眼里。爵士就倒在那兒,頭仰著嘴張著,右手握劍,保持了迎敵的姿勢。
精靈游騎兵羅拉娜不見了,只剩下堆被踩的亂七八糟的稻草顯示曾經有人呆過。維多利亞是最後走進來的,殿下站在牢房正中央,看看蘭斯洛特,又看看羅拉娜原來的位置,那雙藍眼楮瞪的很大,如夢方醒。
蘇菲或許是想撲到爵士身上,可惜腿一軟倒在蘭斯洛特腳邊,當著滿屋子禁衛和公主的面,大小姐抓住爵士的腳哭了起來。
那不是哭,是聲嘶力竭的嚎叫,艾米莉在戰場上听多了。她站在蘇菲背後抬起了手,想了又想還是放下,有時候哭出來或許會好一點吧……
「咳咳……」被眾人以為死挺了的爵士竟然咳嗽了,一股細小得血流順著他嘴角淌了下來。
蘇菲得到了鼓勵,手腳並用爬向爵上,抱著他繼續哭,哭的天昏地暗,才一小會兒就哭啞了嗓子。
「都傻了嗎?快去請大修女!」
維多利亞發了火,牢房里的人立馬少了一大半,听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絕對是有人在跑出去的過程中摔了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