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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母親(下)

在帝國生活了將近一個世紀,除掉生理上的特征,她真不太像「精靈」了,言行舉止與時間觀念都被打上太多都城人士的烙印。這得怪她母親,若非她堅持要求女兒入鄉隨俗,也許克里斯蒂娜能更「精靈」一些。

融入當地的同時,母親又極力剝去故鄉殘留在她體內的印記。都城上流社會明明流行過東方服飾,雖說平日不穿但在化裝舞會上頗受歡迎。總讓她隨大流的母親一反常態嚴厲禁止,踫都不準她踫。

母親給她起了個很帝國的名字「克里斯蒂娜」,唯獨沒冠以姓氏。對于孩子的疑問,媽媽如此回答。

「女人終究是要嫁人的,到時候就會有姓了。」

初潮都沒來的小女孩怎麼可能理解的了,後來才知道母親不是說她,而是指自己。

漂亮女人不愁嫁,萬中無一的精靈女人說價值連城也不過分。追求母親的人多到踩破了門框,需要官方在家門外安排警衛,確保紳士們言行得體。小女孩不勝其煩,母親似乎樂在其中,克里斯蒂娜曾經不太能理解,等遇到艾琳她才明白了大概原委。

所謂的「燕王」是她父親,母親不過是那位亡國之君的眾多嬪妃之一。一男對數女她已無法想象,這次直接變成一堆,母親大概在帝國才首次體會到了被愛的滋味,原來如此。

假如一切順利,母親會嫁為人婦,她則有了個能給她姓氏的父親。即將到來的新生活令她既期待又害怕,眼看著婚期將至,母親突然病倒,情況很快惡化到登門的名醫也無能為力。精靈本是與世無爭的慢性子,受到母親病危的刺激,她的時鐘從那一刻起才真正跟上人類的頻率。

醫生唉聲嘆氣的告辭,保姆追出來要給錢,醫生搖搖頭沒收。臨出門遇到了可憐巴巴的克里斯蒂娜,醫生硬擠出一個笑容,模了模小女孩的頭。

「媽媽,你什麼時候會好呢?」小女孩爬上床,伏在母親身上。醫生禁止她這麼干,病來如山倒,再把克里斯蒂娜傳染了怎麼辦?但現在醫師走了,保姆是個心軟的中年女人,經不住克里斯蒂娜哀求。女孩擔憂母親的舉動揉碎了保姆的心,她捂著嘴走出臥室,留下母女獨處。

「……媽媽?」得不到回應,女孩小心翼翼抬起頭,母親閉著眼楮,堵塞的鼻孔幫不上忙,全靠半張的嘴呼吸。剛經歷過放血療法,母親的臉與脖頸白到能看見其下藍色的血管。

給病人放血,好極端的辦法,但醫生至少還會試著做點什麼,哪會像牧師那般無動于衷。泰拉的牧羊人原則上不干預生老病死,何況母親拒絕信教,沒有得到祝福的資格。

克里斯蒂娜不敢吵醒母親,小女孩拉開被子的一角,母親的身體好燙,像是著了火。她把頭深埋進媽媽胸口,迷迷糊糊睡著了。

等第二天,媽媽會醒過來,告訴我沒事的,一切都好……

雨水滴到她臉上,強行把精靈拽出一場亂七八糟的夢。絕大多數夢都留不下記憶,她甚至搞不清迷住眼楮的液體從何而來。喉嚨干的冒煙,她索性大張著嘴任由雨水流入,以此緩解月復中的饑渴。精靈趕在被淋濕前縮回頭,洞是某只小動物刨出來的,勉強夠她容身。克里斯蒂娜沒好意思奪屋殺主,只是趕跑了事,為此又冒險吃了一肚子漿果。

至于怎麼在睡覺的時候從洞里滾出來,她沒精力再去根究。

虛弱的身體扛不住盔甲,克里斯蒂娜挖坑埋了多余的部分,僅僅穿了副胸甲帶上一把劍。

這套盔甲是泰勒爵士的禮物,對她有特殊意義,精靈在洞口做了記號,打算以後再來取。她在一塊**的岩石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cristina」,精靈盯著洞口看,直到把形狀印到腦中才離開。

昨晚剛剛睡著那個聲音就出現了,虛無縹緲的悄悄話變成一個男性精靈。他給了克里斯蒂娜具體的地點,並保證她的朋友們都會那里等。

「歡迎來到旭日城,我的同胞。」虛幻的影像張開雙臂,以燦爛的微笑結束了對他人夢境的打擾。

在叢林中尋找無異于大海撈針,她昏頭漲腦期間干了不少傻事,比如丟掉好向導汪汪。克里斯蒂娜只得接受建議,向旭日城出發。

男精靈讓她覺得是曾相識,可她實在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那張臉。但無所謂了,夢中的只言片語哪比得了在前方若隱若現的母親,媽媽在笑,媽媽向她招手。

「快來,我的好女兒。」

該死的巫師,天殺的幻術!克里斯蒂娜恨得牙齒發癢。等到了旭日城,她有話要跟「同胞「好好談談。

丹德里安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緊張的母女關系,但他之前也沒見過戰船大小的章魚,會殺人的海妖,長著狗頭的小怪物。

他沒見過的多了,已經失去了大驚小怪的資格。

歐菲莉雅走在最前面,昂首挺胸,仿佛身後的人都是跟班。因為莎拉和奈奧米怕的要死,不敢正眼去看歐菲莉雅,丹德里安主動承擔了替主母大人背包的榮譽,好讓她走得更輕松。一個在帝國人人稱贊的紳士之舉,為什麼做起來卻有種屈辱感,也許是因為歐菲莉雅根本不會說謝謝吧。姑娘們走在他身後,經過最初的緊張兩人學會了看路邊的風景,她們輕聲交談,更為小聲的咯咯笑,生怕影響到歐菲莉雅被她凶狠的瞪上一眼。瑪雅自願斷後,只為了離自己母親遠一點。

黑暗精靈有著明確的目的地,然而卻不是朝著她嘴里的「旭日城」走,反而往密林深處鑽。濃密的綠色看得丹德里安想吐,纏繞在樹上的毒蛇把女孩們嚇得大呼小叫。人類過于豐富的情緒似乎刺激到了歐菲莉雅,她越走越快,讓其余的人只有喘氣的份。

景色不再單調乏味,出現了眾多智慧生物留下的痕跡。詩人敢用他全部的財產保證,這絕不是精靈所為。古怪扭曲的圖騰柱,樹上掛著的骷髏頭都表現了主人糟糕的品味。這跟精靈沒半個銅幣的關系,瞧瞧克里斯蒂娜,往那里一站便是個令畫家流淚的藝術品。

鑒于黑暗精靈的名聲,丹德里安不敢跟著主母一條路走到黑,他拉住歐菲莉雅準備問個清楚。主母的反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毒蛇,一把拍掉他的手,按著皮帶上的武器,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丹德里安差一點就道歉了事,只差一點點。詩人乃是平民百姓出身,放到平時他可以自我安慰不要跟女人計較。可這不是平時,他呆在一片只有泰拉才知道的叢林里,走得氣喘吁吁,可那位「好伙伴」連去哪里都不說。丹德里安的忍耐早到了極限,歐菲莉雅惡劣的態度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怪物殺死船長,海嘯卷走了伙伴們,很多人至今生死未卜。他最愛的琴也被遺落在船上,這會多半是沉入了大海,那可是跟了他整整十年,飛黃鵬達後都舍不得扔的老伙計。等到好不容易爬上岸,一個安穩覺沒睡又成了狗頭人的俘虜。而現在,這位體型只及少女,臉蛋也像的小女人還趾高氣昂,把他當奴隸使喚。

滾一邊去,我睡過的貴婦只怕比你見過的都多!不就是一個自稱「主母」的破落貴族嗎?!

惡從膽邊生,詩人決定教給歐菲莉雅一些尊重別人的道理。他氣昏了頭只管往前走,完全不顧主母握刀的那只手。有那麼一小會,主母好像被嚇到了,她呆在原地瞪大了眼,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憐樣。

見對方服軟,丹德里安立時有點後悔,他停下來醞釀著下台階的話。黑暗精靈動作快的出人意料,她主動靠上丹德里安,右手伸出。

「別,不要!」瑪雅無法再讓母親為所欲為,坐視丹德里安被殺,釘頭錘不假思索的被她從腰帶上拽下,血親之間的仇殺是黑暗精靈傳統,對此她沒有一丁點心理障礙。

「唔……」歐菲莉雅堵住詩人的嘴,匕首則好好的別在她腰帶上,瑪雅愣住了,高舉的武器懸在半空,把姑娘們嚇得夠嗆。

「噓!」她嚴厲的盯著所有人,示意大家閉嘴。

只要靜下心來,火焰燒毀木頭的炸裂聲,以及戰斗中發出的呼喊,就不可能錯過。「 !」又是一聲巨響,驚起了林中飛鳥,在頭頂鋪成一片五彩斑斕。

瑪雅晃晃尖耳朵便將遠處的動靜听的一清二楚。她把兩個女孩拉近,要她們陪著丹德里安。瑪雅和母親對視一眼,瑪雅左手握拳,又放開,歐菲莉雅眨了下眼,往左邊一偏頭,彼此明確了各自的分工。母親與女兒一個往左,一個向右朝著爆炸聲傳來的方向潛行。

黑暗精靈是在幽暗地域也能生存下來的堅強種族,這樣的事她們已經做過無數次,熟能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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