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九十九章︰身陷桎梏

母親,是她第一個守護者。克里斯蒂娜記不得父親的樣子,每次問起,母親便會岔開話題。時間久了,精靈女孩也不再提。她不記得母親曾為父親掉過眼淚,哪怕是兩人在邊境的密林里艱難求生,險些餓死。母親從未效仿過故事書里的女主角,哭天抹淚的等著一個男人伸出援手,雖然後來她們是被帝國來的男商人所救沒錯。

理所當然的,她成長的環境中缺乏男性的榜樣,她不知道母親是否對人類男人有過興趣,那時她還小。等她對男性和自身的性別有了確切的認識,母親早已去世多年(以人類的標準)。

直到她遇見了泰勒爵士,異想天開的要求給對方當侍從。她的生命中,才有了個男人對她不偏不倚,不受她異于常人的美貌和尖耳朵影響,犯了錯誤便會責罵她,並且在她哭泣耍賴時,不準任何人對她降低要求(特別是衛隊長賴利)。

根據她在帝國生活的經驗,這已經能達到一個父親的標準了。

「我的侍從呢!」泰勒爵士人到中年,無論是嗓門還是脾氣都沒那麼柔和,「有人看見過她嗎?一個精靈女孩,大概跟我的好賴利差不多高,耳朵很尖。」

克里斯蒂娜是被人推醒的,她正抱著爵士的騎槍在帳篷邊打瞌睡。昨晚她負責擦拭爵士的盔甲,等她回到獨自居住的小帳篷,天都蒙蒙亮了。

「哦,謝謝,我以為你忘了我呢。」爵士接過了長槍,還不忘調侃揉著眼楮的她。

有些騎兵想笑,被賴利瞪得一縮脖子。衛隊長是個很體貼的男人,要不是他比精靈小了四十多歲,還真像她哥哥。第一波沖擊的前鋒陸陸續續回來了,見到了泰勒爵士和他的精靈侍從,每個路過的騎士都會看上幾眼。

爵士兩手叉腰看著精靈,克里斯蒂娜一臉真誠的與他對視,通常這個時候男性都該笑或者別過頭了。爵士卻皺著眉頭,讓兩眼之間豎起了波紋。

「酒。」衛隊長無聲的嚅動嘴唇,生怕她听不見,又補充了個抬頭喝水的動作。

精靈趕緊解下掛在腰上的酒囊,遞了上去。

「你沒偷喝吧?」爵士擰開塞子,懷疑的嗅著,他對珍藏的高級貨有種特別的執著。

一抹紅暈飛上她的臉頰,她確實喝了一點點,精靈受不了專供侍從的麥酒,太過苦澀。

集結的號角救了她,爵士匆匆灌了一口,把酒囊丟給精靈。賴利召回散開休息的人,掌旗兵重新爬上馬,舉著泰勒家的旗幟。精靈和別的侍從站到一邊,目送騎士們出發。她比周圍那幫嘴上無毛的小男孩都高了一截,但她是個女人,所以沒人指望她像少年侍從那樣上戰場。

除了泰勒,爵士從沒因為她是個女孩,而降低過要求。

像是想起了什麼,爵士抬手叫停。

「克里斯蒂娜,快去找匹馬。」泰勒上下打量著精靈,對她的穿著不甚滿意,新的調侃又來了,「把盔甲穿上,難道你想要件裙子嗎?這是打仗,不是野餐會。」

精靈再次紅了臉,她低頭跑向帳篷。

「別緊張,一會跟在我後面,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掉隊。」賴利看她握韁繩的手抖的厲害,特意靠過來安慰她。

除了咬緊嘴唇木然的點頭,克里斯蒂娜做不了其他事,她生怕一張嘴,就會變成尖叫。

異教徒的軍隊舉著綠色的旗幟,精靈的視線所及之處,全是敵人的騎兵一波接一波沖擊著步兵的戰線。裝備了盾牌和長槍的步兵嚴守陣地。騎士前面站著成列的弓手,在向突厥人射擊。

突厥人的射手都騎著馬,在撞向盾牆前便會轉向側面,繞著整條防線縱馬狂奔。野蠻的異教徒狂呼亂叫,在高速奔馳的過程中拉弓放箭。步兵隊列里不時有人倒下,再被旁邊的戰友拖到後方。弓手奮起還擊,在精靈看來,比突厥人自馬上散亂的射擊要有效的多,陣地前騎兵與戰馬的尸體層層疊疊,異教徒傷亡慘重。

十幾輪對射後,沖擊停止了。進攻中的敵人鋪滿了整個戰場,到了撤退這會,像是團被撕爛扯碎的破布,一陣風就能刮跑。

步兵的戰列起了變化,每隊之間,都留出了足夠大的空隙。

就要輪到騎士沖鋒了,精靈女孩呼吸凌亂,喘不上氣。她頭昏腦脹,冷汗直流,只想扯掉悶死人的頭盔。

戰鼓率先敲響,鮮紅的鷹旗朝前揮下,激昂的號角響徹了整條戰線。

「為了皇帝!」泰勒爵士中氣十足,他突然爆發,把克里斯蒂娜嚇的夠嗆。

「為了皇帝……!」騎士們都在喊。

「為了大地之母!」沒等喊完,爵士便帶頭沖鋒。

「為了大地之母!」克里斯蒂娜也跟著大家喊,這很有效果,手都不怎麼抖了。

侍從夾緊馬月復,緊跟著她的騎士。

馬背顛簸的厲害,精靈能維持平衡就已是極限,要在馬上格斗,實在沒可能。突厥兵只顧著逃,成了再容易不過的目標。她所在的騎兵隊以爵士為箭頭,打散了不少試圖重新整隊的敵人。

精靈被夾在中間,只用控制戰馬跟著跑就好了。眼見昔日的仇敵都被打下了馬,死的不如一條狗,即便是初上戰場,她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半年了,她怎麼都忘不掉慘死的修女和傷兵,那都是跟她一起祈禱,一起入睡的姐妹啊。

心里想著,手上就有了動作,她端平了扛在肩上的騎槍,這本來是為泰勒爵士準備的。

突厥兵獰笑著走進了帳篷,毫無還手之力的修女只能縮進角落,顫抖的嘴唇向神獻上了詞不達意的祈禱。

精靈被捆住手腳丟到一邊,她想要扭過頭,卻做不到。克里斯蒂娜著了魔似的看著,那一刻,地獄與人間重合了。撕爛的袍子,飛濺的鮮血,哭喊的修女向她伸出了手,而她認識她們中的每一個人……

侍從紅了眼楮,「駕!」她用力一甩韁繩,想要沖到前面,一個可以報仇雪恨的位置。

「保持隊形!克里斯蒂娜。」衛隊長及時提醒了她。

血紅暫時消散,她退了回去,這救了她的命。

突厥人的重騎兵前來拯救潰敗的局面,跟騎士們對沖,一個騎兵在她身前被長矛戳下馬。得手的突厥兵又盯上了她,沒等精靈做出反應,那人就被爵士砍掉了整只右臂。她後來回憶起那場戰斗,全程沒出過一次手,比爵士本人安全的多。

所以當克里斯蒂娜讀著泰勒寫給她的信,眼淚給閱讀造成了很大的困難。

爵士死了,如果他能看見我穿上白甲該有多驕傲……

我這是在哪兒?

頭好疼啊,精靈伸手去模傷口。

她醒了。

頭上纏著繃帶,左腿被長矛刺到的位置也照此處理。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兩個蒙著面紗的人忙前忙後……她留意到了細長的手指。

我不要敵人的憐憫!她轟走了看不見臉的女人。精靈伸手去扯繃帶,手伸到一半,才意識到早沒了神眷,她頹然的放下手。我被突厥兵抓住了,一個更恐怖的事實擺在面前,精靈很清楚這幫人會對女人做什麼。

「啊,你醒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只白皙的手伸進帳篷,撩起了門簾。

精靈本想撲上去殺死對方,但腿上才用力就疼的冷汗直流,她被迫坐回床上。

這人個子很高,頭頂裹著厚實的頭巾,他穿著件寬松的袍子,並未攜帶武器。

「很抱歉嚇到你,我從未見過精靈,有失禮的地方還請原諒。」也許是看見精靈那種隨時準備拼命的模樣,突厥人停在剛進帳篷的地方,沒再往前走。

「我是教會騎士團的聖……騎士。」精靈死盯著他,強調了自己在人類世界的身份。只要他敢撲過來,我就……白甲和符文劍都不在這個帳篷里,沒了盔甲,克里斯蒂娜感覺像是赤身**。

「啊,當然了,騎士小姐。」他把手放在胸口,微微彎腰,「忘了自我介紹,我是穆拉德加齊,奧斯曼帝國,呃,眾多的王子之一。」

為了緩和氣氛,蘇丹的兒子發揮了點幽默細胞,可精靈不僅沒笑,反而往後縮。

談話只得草草結束,臨走時,穆拉德向精靈保證,他連站崗的人都換成了自己的侍女,精靈小姐絕對可以放心。異教徒王子的帝國語說的非常好,也稱得上長相英俊。他舉止得體,沒表現出一丁點急色的樣子。

可精靈只相信她見過的,而且她沒听說過什麼「奧斯曼帝國」。

等帳篷里只有她一個人後,精靈再次向泰拉祈禱,祈求女神治好她的傷勢,好讓她能夠月兌身。外面天都黑了,她掛念著艾米莉和公主的安危。

皇帝親自拜托過我的,精靈把手放在膝蓋上,反復的祈禱。

無論是泛起的藍光,還是心靈的慰籍,都不曾出現。

魚離不開水,人需要空氣,她則不能沒有女神。

精靈揪過床上的毯子,蒙住了頭,她好想痛哭一場。

泰拉拋棄了我。

就像她拋棄了那些修女……

眼淚止住了,黑暗中只剩下一雙發亮的眼楮。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