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東來此時在心里瘋狂追問御心樞︰「我要如何處置她?」
那兩個賤男,竟然將這麼難搞的事情甩給自己。
賤男!
賤男!
賤男!
文東來在心中唾罵不已,還是留了些口德,沒有罵出更難听的詞。
「她擅自背聖祭天,掠天生怪,罪大惡極,引起天怒人怨。要麼交予統儒衙門處置;要麼你替天伐亂,人事奉達天意,天必賞你無窮天力。」
御心樞甜糯糯的聲音卻充斥著一股冰冷氣息。
「要麼別人殺了她,要麼我宰了她,好吧。」
嘴上這樣說,文東來內心卻有自己的思量。
他望著跪在地上的趙無斜,冷聲問道︰「你是何時背聖祭天的?」
「三年前。」趙無斜面無表情地答道,面色蒼白,心如死灰。
文東來一愣,三年前?
他對這個時間太過敏感。
自己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好像也是三年前拜祭帝落天的。
「你為何要背聖祭天?」
趙無斜抬頭看他,蒼白嬌顏上閃爍一抹潮紅。
聲音一變,化為嬌柔女聲︰「我祖上趙無雙,曾率領狼胥州的儒狼隊斬獲‘儒射天狼’的大陸冠軍杯,傳自我這一代,我卻成了無儒之徒,所以我不甘心,憑什麼我習得了那麼厲害的儒射藝,卻因沒有天力而加入不了儒狼隊,每每念及娘親的失落和悲屈,我心如刀絞…所以…」
原來她本來就是個無儒之徒。
「大陸冠軍杯。」
文東來倏爾一驚︰「天儒大陸的人口有百兆,你祖上竟然能從百兆人口中月兌穎而出…牛叉…」
他知道‘儒射天狼’這種競技運動實際上和足球有異曲同工之妙。
最能激發人的熱血和斗志,是一種能讓人忘生忘死、甘之如飴的瘋子運動。
縱是在地球上,他每每看到大力神杯,也會渾身發燙。
更別說在這個榮耀等同于生命的儒世。
但若能從百兆人口中月兌穎而出,那幾乎比儒門至聖還要牛叉了。
趙無斜頂著祖先的光輝,心中的壓力可想而知,也不知她是怎樣長大的。
文東來看著她,她也在看著文東來。
「你和我一樣,如今都是無儒之徒。」她突然說道,蒼白的面色微微稍緩。
文東來迅速皺起眉頭,面色冷厲,冷笑出來︰「我和你不一樣,我的儒只是亡了,你是根本就沒有儒。」
他也看過儒門通史對于無儒之徒的解釋。
自儒居儒府開始,天地間總有一些人類生來便感知不到自己的儒,正如文東來剛剛穿越到這里的時候一樣,如果他仍舊感知不到自己的儒,那他就與眼前的趙無斜真的是同一類人了。
「結果都是一樣的,世人又有誰關注原因或過程。」
趙無斜咬著下唇,眼中透著恨,恨誰,也許是恨一切。
「天下之善,不會給你一絲一縷…」文東來猛不丁地說出了這句話。
趙無斜身形一滯,也不知想起什麼,眼淚狂涌而出,一張臉瞬間變得梨花帶雨。
「你殺了我吧,我心早已千瘡百孔,就算不死,心早晚也會死。」
文東來大感頭疼。
心死。
他給母親的最後一個電話時也說過這句話。
此時再听到,心中唏噓不已。
他連忙追問御心樞︰「如果我什麼都不管,會如何?」
御心樞沒有回答他。
「文東來,其實她也是一位受害者,天地無情的受害者,是殺還是救,你自己決定。」
君輕突然在他耳邊呢喃起來。
文東來微微閉目,詢問天意,天不理他。
他又念及文母和神秘黑袍人。
他們一前一後,一個為他謀劃三年的背聖祭天,一個賜他仙緣。
兩個人都給了自己二次新生,不管目的是什麼,但他能夠活到現在,除了自己的拼命掙扎,也離不開別人釋放的一絲絲善良。
這絲善良讓他瀕死的心漸漸復蘇。
「也許她需要的僅是別人給她一絲善良。」
文東來心中主意打定,突然問道︰「你剛才在砍我的時候,說殺了我就會拯救苦儒鎮三萬三的百姓,是真是假?」
「呵呵,我沒有殺得了你,你卻自救成功,再談這個又有何用?」
趙無斜微微聳肩,明眸徹亮,似乎看清了一切。
文東來輕輕點頭︰「看來你說的是真的。」
趙無斜疑惑地看著他。
文東來微笑道︰「縱是天下沒有善待你,但你卻仍存善待天下之心,有這一點便已經足夠…你走吧,我當沒有看見你…」
「你要放了我。」趙無斜訝異地看著他。
文東來仍舊保持微笑,實則心里苦嘆︰「我奪了你全身怪力,血肉復蘇,還成功融合了天力,也不知是我欠你,還是你欠天下…這筆糊涂賬我算不清,听天由命吧。」
趙無斜凝視他良久,也不矯揉造作,直接起身,拱手一拜。
「好,我趙無斜日後必然報你大恩。」
然後轉身就走。
文東來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的身體,當趙無斜走到門口時停了下來,文東來目光一縮,突然叫停了她。
她沒有回頭,臉上一陣淒苦,竟像等死一樣閉上了眼楮。
文東來也看不到她的臉色,只是說道︰「今日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請務必保密。」
趙無斜胸口起伏,眉目間少了往日的冷酷,竟多了些女兒家的柔弱。
「我必為你保密,直至海枯石爛。」
然後徑直走出了客房。
文東來揉了揉臉頰,不知是嘲笑還是長嘆︰「做人多好,非要做怪。」
他又想起了趙無斜的壽命,九十二歲,她還能活多久。
也許真應了那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御心樞此時答道︰「苦儒鎮陰干支序列4-4儒怪誕已除,天怒已平,人怨難去…」
文東來想起那些遭受天怒之人身上發生的恐怖和痛苦。
不由苦笑起來︰「我殺了她又有何用…」
「他沒事了,但他已成了無儒之徒。」
趙無斜簡單說了一句,微微拱手,便轉頭就走了。
門外人露出驚喜和惋惜並重的情感,苦竹更是激動地看著她,嘴上忙不迭地道謝她。
「趙哥哥,謝謝你,謝謝你救了他。」
趙無斜淡淡一笑,臉上不復過去的冷酷,變得溫和柔弱︰「不,應該是我謝謝他救了我,改日我必去陌家登門拜謝。」
此話一出,眾人的腦子里掛滿疑問。
趙無斜卻領人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