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雙方都沒有放出alpha信息素對峙,然而僅僅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照面,寧嘉言就被壓制地抬不起頭來。
他原本敷衍的恭敬在青年的注視下變得僵硬,直到青年輕聲的一句滾,讓他一個激靈,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給青年讓出一條路來。
等青年走後,寧嘉言才臉色發青,激動之下的alpha信息素直冒。
來大宅之前,寧嘉言是噴過信息素抑制劑的,只是這種情況下抑制劑幾乎完全失去了效用,足以感覺到他現在內心是如何的憤怒憋屈。
之前被黑發青年氣勢殃及,現在又近距離地被劈頭蓋臉的信息素糊在臉上的嚴馨簡直是生無可戀。被寧嘉言抓住的小臂也是隱隱發疼,不用看都知道絕對已經被寧嘉言捏得發青了。
說實在,現在的寧嘉言真的像極了一個對外怯懦,對內逞凶又欺軟怕硬的懦夫。
她是造了什麼孽要為了一個月的工資這麼被折騰。
還沒有加班費!
等回去她就辭職。
我可去你的小東西吧!
過了很久,寧嘉言都沒從自己的情緒中擺月兌出來。手臂的痛還能忍受,然而寧嘉言的信息素卻讓嚴馨忍耐到達了極限。
嚴馨深呼了幾口氣,想平靜一下,結果反而吸進去了兩口alpha信息,這就好像在她胸口來了兩悶拳。為了不讓自己徹底失態,她只好忍著吐血的感覺咬著牙輕聲柔柔開口︰「疼。」
女伴的呼喚終于喚回了寧嘉言的神志,他一轉眼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小beta正淚意盈盈地看著他,縴瘦的手臂因為他的手勁,如今紅了一圈,在白色的肌膚上暈染出胭脂般的艷色。
她是那麼弱小可憐,足以被他隨意的掌控。
少女的柔弱姿態滿足了寧嘉言屬于alpha的掌控欲,頓時平息了他剛剛被青年徹底壓制的不滿,臉上轉而露出淺薄的心疼神色。
他終于收斂了自己身上迸發的alpha信息素,轉而安慰了「受驚」的女伴兩句,這才整理了衣襟,帶著嚴馨上二樓去內廳。
寧嘉言去內廳是為了見見父母以及其他的寧家長輩,然後把嚴馨留在了門外等候。
她只是一個女伴,根本沒資格見寧嘉言的父母和長輩們。
等寧嘉言辦完所有的事,最後才帶著嚴馨回了前廳。
寧嘉言身為寧家的直系三少爺,和他打招呼的人很多,嚴馨就乖巧地站在他的旁邊拿著一杯香檳跟著他到處走。
賓客們都不約而同地忽視了她的存在,她存在的意義,不過就是寧嘉言懷中的一束用于裝飾,不爭不搶,獨自美麗的百合花。
因為對寧嘉言不在乎也不好奇,嚴馨倒是把花瓶的工作做到了極致,跟在寧嘉言身邊什麼話也不說,只會甜美地微笑。
就算有人想和她搭話,她也只會點頭示意,然後把依賴的目光放到寧嘉言身上,十足的菟絲子模樣。這樣的話,寧嘉言很快就會把話題接過去,根本用不上她費心。
不過正是因為如此,寧嘉言反而覺得她乖巧得簡直到了他心里,甚至有些話也不避著她說,反倒讓她探听到了不少關于寧家的事情。
今天的宴會是寧家七少寧嘉耀的慶生宴。
寧嘉耀是寧嘉言的堂弟,寧家是大家,他們嘉字輩的堂哥堂弟都是按順序排下來的。
但寧嘉耀雖然年紀小,身份卻比寧嘉言這個堂哥高的多。
無他,因為寧嘉耀的父親是寧家的家主。寧家家主老來得子,只有寧嘉耀一個alpha,所以盡管他現在才一歲,只要他長大以後不要太廢,就已經是鐵板釘釘的準家主了。
嚴馨對這些並不感興趣,比起寧家復雜的人際關系,她倒是更對剛剛的青年更感興趣,雖然這個興趣僅限于美色。
然而可惜的是,寧家的人似乎總是對青年諱莫如深。
每次不得已提到他,多數用「他」來代替,混雜著難以言說的厭惡,而更多的卻是畏懼。
從他們的話語中,嚴馨這才知道那位青年其實應該算是寧嘉言的小叔,名叫寧靖遠,只是自小被養在外面,近幾年才被接回來。只是她手段了得,被老爺子接回來之後不久,就強勢的控制了寧家。
寧嘉言的堂叔雖然是家主,然而說話的影響力卻遠沒有寧靖遠來的大,而且更重要的是現在的家主很多年都沒有生出一個alpha。
這樣一來,寧靖遠極有可能會成為下一任家主。
只是世事難料,就在去年,現任家主終于生出了一個alpha,而且保護著,在滿周歲前才公布了出來。
這下,寧靖遠失去了角逐的資格,最近還被剝奪了諸多權利。
還有人猜測,因為他近幾年的張狂,或許將他逐出寧家也不一定。
說這話的時候,那人話語間不自覺露出了幸災樂禍的意味。
嚴馨不由得想起方才對青年的驚鴻一瞥。
寧家人似乎都在等著看青年的笑話,但是他剛才的模樣倒是根本見不到一絲頹然。甚至就從剛剛交鋒來看,寧嘉言在他眼里也似乎算不上什麼。
他是在自負,強撐,還是當真另有打算?
嚴馨沒資格插話,無意識地越想越深,直到寧嘉言伸手輕輕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這才驚醒過來,然後猛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嚴馨你真的飄了誒。
人家就算是被趕走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輪得到自己一個信用卡都沒還清的loser擔心?
想到了信用卡就想到了工作,想到工作就想到了給她發工資的boss。
為了月底的工資,嚴馨頓時對寧嘉言露出了溫柔的歉意︰「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沒關系,站這麼久你也累了吧?我帶你去坐會,吃點東西。」
寧嘉言很是受用美人的溫柔小意,也不在意在這種小地方體現他的風度。
嚴馨還真有些餓了,拿起手中的香檳輕抿了一口,等著寧嘉言發揮紳士精神去拿食物。
然而還沒等嚴馨吃到東西,寧家七少的慶生宴就已經開始。
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嚴馨的肚子餓頓時又變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寧嘉言也沒再提起幫她去拿點點心。
「感謝各位能參加我兒嘉耀的慶生宴。」說話的是如今寧家的家主,他的身後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老人年紀不小了,但是身體硬朗,精神矍鑠。不難想象,他在年輕的時候也是多麼強大的一位alpha。
等寧家家主致辭完畢,老人揮揮手,寧家家主便退到了一邊︰「請父親講話。」
倒是對這個老人恭敬無比。
這個老人的威望顯然比寧家家主更高,他開口的時候,場面變得更加肅靜。
「今天,老頭子很高興,能請到這麼多人為耀兒慶生。」
「耀兒是我的嫡長孫,也是下一代寧家繼承人。」
老人開口,就直接奠定了寧嘉耀繼承人的身份。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
眾人顯然已經意識到老人說的,必然是能震動寧家的大事,都不由得屏氣凝神,听他開口。
「我今天在此宣布,剝奪寧靖遠在寧家的身份權利,自今日起,驅逐出寧家!」
——嘩。
頓時,整個大廳都喧鬧起來。
天啊,他們听到了什麼?驅逐寧靖遠?
盡管前段時間,關于寧靖遠被驅逐的傳言早已甚囂塵上,以寧靖遠的手段與在寧家的根基,盡管有些認不清形式的已經開始對寧靖遠暗暗嗤笑,可真正的知情人只當這是無稽之談,甚至還有對家等著看寧家的笑話。
寧靖遠若是這麼好相與的人,寧家嫡脈近幾年也不會被打壓地這麼慘烈。
寧家家主並不如何成器,早便只是一個傀儡。就算是老家主,也早幾年失了大半權柄,只是說好听點才對外宣稱是放權罷了。
可如今老家主卻堂而皇之地公開驅逐他的命令。
這寧家到底有什麼依仗是他們沒有打听到的?
「沒想到,老家主居然有這個魄力……」
「他們怎麼敢?寧靖遠雖然不過是個……,可那麼多年,寧家大半早已掌控在他手里……」
「不急,老家主既然敢這麼說,自然留有後手。」
嚴馨听到了寧靖遠這個名字,頓時好奇的豎起了耳朵。
「父親這麼做,可真讓人心寒。」
一個冷淡的男聲傳來,音調不高,卻如同在場砸下一顆悶雷般,讓廳內為之一靜。
人們不由得左右分開,嚴馨往後一看,路的盡頭,不知道何時站著一位穿著黑襯衫的男子。
正是眾人口中的寧靖遠。
他說著心寒,然而他的神色依舊淡漠,半點沒有心寒的模樣,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被逐出寧家這件事。而且他口中雖然恭敬地叫著父親,事實上卻並沒有什麼尊敬的意味。
或許他叫著父親的口吻,和談到一幅畫,一杯酒並沒有任何區別。
老家主斂下了笑容,微微眯起了眼楮,目光無比銳利。
場面一度陷入了靜默。
寧靖遠身上帶著一股極為強勢而有壓迫性的alpha信息素,這個信息素不帶任何狎昵的意味,無論是alpha還是beta或omega,都忍不住在這威壓下後退了感覺到了心悸。
——這寧家,今日恐怕要變天了。
就連之前找寧靖遠不痛快的寧嘉言,也不由得敬畏的後退了一步。
這就是來自強大alpha的絕對壓制。
嚴馨卻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被寧嘉言帶著往後猛退一步,才從恍然醒來,然而下一刻——
「——咕嚕嚕」
在這種落針可聞的情況下,一丁點細微的異響都會顯得十分突兀。
頓時,不少目光都集中到了聲音的來源。
嚴馨尷尬地捂了捂自己的小月復,後來才想起這樣不就自己給暴露了?于是又趕緊放下了手,吸了吸小月復,試圖阻止肚子叫。
「咕嚕嚕——」
該死的,根本止不住啊!
嚴馨是真的餓狠了,不知為何,從老家主開口的時候,鼻子下就飄來一陣陣美食的香味。
開始還只是很輕微的勾人,到現在已經越來越香,簡直是直接把食物遞到了她嘴巴,卻不讓她嘗一口。
前調是香甜玉米烙,紫薯銀絲卷,桂花雪米酪。
中調是菠蘿咕咾肉,松鼠桂魚,東坡肉,地三鮮,魚香肉絲……
後調還沒出來,因為嚴馨已經完全沉浸在中調之中,滿腦子都是好餓好餓好餓……
在這種情況下,肚子已經完全不受嚴馨腦子的控制,咕嚕嚕,咕嚕嚕得更加起勁。
作為一個alpha,當面對壓倒性的同性信息素時,嚴馨本應當如同寧嘉言一般,完全地被壓制,被動地表示臣服。
弱者服從強者,這是刻在alpha血脈里的基因,與發情期一樣不可抗拒。
可她已經完全被食物的香味所吸引,就連寧靖遠近在咫尺的alpha信息素都這麼給無視了。
好吧,說無視還算好的,嚴馨的肚子甚至在寧靖遠靠近的時候叫得更加響亮了一些。
這下,就連銳利地和寧靖遠對視的老家主都穩不住了,把目光施舍了一些放到了嚴馨的方向。
被老家主目光波及的寧嘉言的臉色有些扭曲,不知道是因為嚴馨如此失禮感到丟臉,還是因為寧靖遠塑造的可怕氛圍被這麼無厘頭打破而心情復雜。
寧靖遠倒是沒有生氣,他還有閑情停下來,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滿臉直白寫著「我好餓」的嚴馨。
能夠抵抗他的alpha信息素的人不是沒有,但他第一次見到是因為太餓能把本能畏懼給忘記了的。
怕是為了這宴會已經餓了三天?
他看了一眼站在嚴馨旁邊緊張無措的寧嘉言,輕嘖了一聲。
寧嘉言的女伴,倒是比他有意思多了。
不過這只是一個插曲,寧靖遠很快繼續往前走去。等他已經走到老家主的身邊,嚴馨這才勉強抗住了餓,甩掉腦子里跑馬燈似的菜單,努力地把注意力給回到現實中來。
寧嘉言忍了忍,終于還是沒忍住把手從嚴馨的手臂里抽了出來。
真的是太丟人了!他是帶了一頭豬來宴會嗎?
嚴馨︰呵,alpha。
喜歡的時候時候叫人家小東西,不喜歡了叫人家豬。
要不是你為了面子非給我選了這麼件顯身材根本不能吃午飯的裙子,一來宴會就顧著交際連晚飯都沒給我吃,我特麼會餓出幻覺?!
會丟這麼大臉?!
真是個十足的大豬蹄子!
……說到大豬蹄子,她又餓了。
好餓啊!什麼時候能吃飯啊!
老家主看著寧靖遠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就算是心中有底,依舊為他展現出來的氣勢而感覺到畏懼。
就算是勉強能夠抵抗他身上的信息素壓力,但老家主一想到寧靖遠平日里的處事的狠辣涼薄,神情仍然因為心驚而微微變色。
他之前把寧靖遠接回來的時候,只當是帶回來一只有用的狗,卻沒想到帶回來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都怪這個小子之前隱藏得太好,他終日打鷹卻被鷹啄了眼,險些陰溝里翻船徹底翻不了身!
還好,還好寧靖遠終究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他籌謀了這麼久,只要今晚一過,就能永遠地徹徹底底地毀掉他!
「你應該認清自己的身份。」老家主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厲聲喝道︰「最好老老實實離開寧家。」
「怎麼算老實?」寧靖遠笑道︰「父親的意思,就是要讓我把手上的東西全部交出來?」
寧靖遠伸手,一把拽住了身邊寧家家主的領子,一作力,把他拉到了自己面前,讓他那張瞬間漲紅的臉對上了老家主。
老家主猛地瞪大了眼楮,氣得胡子直抖︰「你!」
這確實是屬于寧靖遠的作風,處事偏激,行為大膽,毫無顧忌。
「父親大概是老糊涂了,所以忘了很多事。」
寧靖遠冷笑道︰「在這種蠢貨手里,寧家在七年前就早該敗了……你所謂的寧家,可是我一手撐起來的。如今隨便拿出這麼個女乃女圭女圭就想把我的東西拿走?父親莫不是人老了睡不醒,還在做夢呢?」
「可笑!當真是大言不慚。」老家主一下子被踩中了痛腳似的︰「你有的一切本來就是我寧家的,你算什麼?你不過就是一個野種!」
老家主的聲音突然頓了頓,不著痕跡地看向了寧靖遠身後,目光微閃,然後又奇異地平靜下來︰「事已至此,不必多說,我最後再說一句,寧家容不得你,你最好快點離開……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寧靖遠定定地看著了老家主一會,黑色的眸子宛若結著寒冰。半晌,他輕笑一聲,眼中寒冰沉沒,最終化作了深不見底的寒潭。
平靜無波。
「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他的笑沒有一絲溫度︰「我倒是要看看,沒有我,寧家會是什麼下場。」
老家主收攏了憤怒的神色,語氣卻變得頗為意味深長︰「只要沒了你,寧家,才會越來越好啊……」
寧靖遠眯起眼楮,對于老家主的有恃無恐感到了一絲不對勁,但還沒來得極思考,一股突如其來的燥熱就這麼沖上了大腦,讓他整個人燃燒起來,原本白皙的臉頰頓時變得一片潮紅。
所有的思緒都被沖散,霎時間天旋地轉,寧靖遠大力甩了甩頭,才勉強穩住腳步。
「哈哈哈,你完了,你完了!」
看見他這幅模樣,本被青年拎在手里的寧家家主一下子甩開寧靖遠的手,暢快地大笑。
「來人啊,把他給我帶下去。」老家主的聲音就像是寒刀刮過石壁在,刺耳無比︰「既然不想走,那就永遠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