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和工人開始對峙。
李江河和阮學紅退遠了一點，繼續看著這邊。
畢竟看熱鬧是人的天性。
工人和混混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撥，誰也不先上前。
工人們自然有點畏縮，他們有把子力氣卻不是那種會打架的人。
混混們則自知人少，而且外強中干，真打起來不一定能干的過這些工人。
「你們這是要干什麼？工資不是說好下個月發嗎？」，保安隊長開了口。
「下個月！幾個月前你們就說下個月，一月又一月，我孩子都要上學了，你們還不發錢」，為首的一個留著短寸的中年男人說道。
「廠子也艱難，你們就別胡攪蠻纏了」，保安隊長挺頭疼。
「廠子艱難？還不是你們自己搞爛的，劉老三，你是個什麼東西，當我們不知道嗎？」，另一個工人喊道。
「他媽的，給臉不要臉？」，保安隊長劉老三惱羞成怒，「告訴你們，廠子沒錢，你們要怎麼樣？」
「怎麼樣？經銷處有錢，我們自己拿！」，工人喊道。
好吧，這其實犯法了。
但也不能指望小學可能都沒畢業的工人們知道什麼法條。
「你們這是搶劫！」，劉老三倒是還會個詞。
看著兩撥人在那打嘴仗，李江河搖了搖頭。
很明顯工人的錢是要不回來了，想從無賴手里要錢太不現實。
「唉」，阮學紅除了嘆息也做不了別的。
這時候也不好動手，真要是在鄉下說不準就開打了。
可現在這個經銷處離鎮政府不算遠，在這里打起來，兩撥人都不討不了好，就算是保安隊長後面有人，也不會一點責備不受。
這時候鎮政府那邊有人走了過來。
「哎，經理來了」，保安隊長眼挺尖，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他喊道︰「等周經理來了，你們跟他說吧。」
來的正是花布老太的佷子，周雲。
周雲是在諾威的商學院上的大學。
這個學校雖然名氣上比不過那幾個最著名的商學院，但至少在諾威這個國家也是數一數二的了。
而且歐陸的北境國家大多是高福利國家，學費負擔沒那麼重。
從這里就能看出周雲至少還是有些小聰明和學習能力的，常春藤那幾個他肯定是申請不了，換個思路正好選擇一個學費更低的歐陸北境的國家，也是個好選擇。
反正現在海歸值錢，哪里像二十年以後，海歸找工作也成了一個問題。
畢竟國內的人才可以接受996，甚至有時候可以用逆來順受來形容，畢竟房子壓力大，男生結婚還要考慮彩禮，結了婚還要考慮孩子，不996也不太行，此外，也時常有被無良老板用「夢想」這個詞忽悠瘸了的，拿著低工資還在996。
而海歸在國外呆慣了，要的工資高不說，對于996的「企業文化」也不怎麼認同，相比之下競爭力自然就降低了。
這也是國內教育質量提升了，很多行業國內人才就完全可以滿足國內企業的需要，也用不著引進一肚子洋墨水的海歸。
但這個時候，至少剛回國的幾天，周雲還是過的很滋潤的。
無他，海歸的牌子好用啊！
剛畢業就被聘為劉家鎮玩具廠的副總經理，這還是因為原來的總經理是廠子小舅子，自然不好擼掉，要不然可能直接走上總經理的光輝之路。
曾經也輝煌過的劉家鎮玩具廠，這幾年算是日落西山，離完全進入黑夜也不差幾天了。
死馬當成活馬醫，就把這個本地海歸聘了去。
周雲他爸就在玩具廠工作，是個小小的領導，在玩具廠效益好的時候，掙了些錢，要不然也沒那麼多錢供周雲去國外上大學。
加上這種地方性色彩特別濃厚的廠子，通常有一種特殊的「本地人」情結，再有所謂的裙帶關系，聘請周雲這個商學院本地海歸也是順理成章的了。
只是很可惜，周雲並沒有成為讓玩具廠回春的妙手，反倒是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太自信了，也太相信國外的「先進經驗」和「先進技術」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也是部分海歸乃至部分國內企業的一個通病。
實際上，早在國企改制的時候，被所謂「先進經驗」整垮的企業就不是一家兩家，還有為了引進「先進經驗」，盲目吸引外資，最後引狼入室，把一個形勢大好的企業硬生生玩垮了的。
比如曾經在國內非常著名的「天府可樂」，引進一波百事的投資，結果被百事雪藏「玩」死了，這個民族品牌也算是徹底沒落。
2013年，天府可樂通過法律途徑奪回商標，在這之前，他也收回了制作工藝和配方，可是現在哪個人還喝天府可樂呢？
這種各方面的不自信一直延伸到了二十年後，也還沒有被根治。
不禁讓人扼腕嘆息。
「周經理，給錢！」，聲浪調轉方向，向著周雲涌去。
「？？？」，心情郁悶的周雲看著這幫工人，一時間還沒弄明白他們到底在干什麼，「什麼還錢？」
「工錢，這幾個月的工錢！你們這些王八羔子已經拖欠了三個多月了」，這些工人可不給海歸留面子。
你發的出工錢那是海歸人才，是個爺，你一套操作結果發不出工錢，不是王八羔子是什麼？
李江河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周雲倒霉他還有點暗爽，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
「你們跟我要錢干什麼？」，周雲的工資自然也被克扣了，但他自知理虧，生產線這主意太臭了，而且扣的不算多，他完全沒想到工人已經幾個月不發工資了。
「找你干什麼？不是你瞎引進什麼生產線，廠子能發不出工資嗎？我們都等著交孩子學費呢，你他媽是個人嗎你？」，短寸工人忍耐不住，向前走了幾步，指著周雲鼻子罵。
周雲原本就郁悶的心情這下更郁悶了，明明是老師教的鄉鎮企業可以通過提高生產工藝來打造口碑。
「別吵了，已經有企業來談收購玩具廠了，你們的工資會有著落的」，周雲攤攤手。
他倒是不愁工資，大不了換個地方干唄，他現在的簡歷上還能再加上一個曾擔任副總經理，還算是增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