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幾張熱騰騰的畫像就出爐了。畫上之人和趙管家一家四口人有□□分相似,只要見過他們的人,就一定能夠認出來。
林甫同對著桌上的幾張畫像暗自運氣, 又是這個楚辭,真是欺人太甚!他總算明白楚辭剛來時為什麼那邊要遞消息過來讓他多做提防,這人有頭腦手腕不說, 偏偏還天不怕地不怕, 可真是讓人頭疼!
「林大人,這楚辭恐怕早就和那欽差大人勾結在一起了。」齊魯直在一旁說道, 他是楚辭的直系上司,對他的底細要比別人更清楚些, 「當初這楚辭赴京趕考時, 保舉書就是這位欽差大人給他寫的。而且那天論功行賞之時,欽差大人還把楚辭單獨留下來,也不知和他說了些什麼?」
「原來如此, 我就說, 他怎麼會這麼快就查到鹽場去。」林甫同眼中凶光大盛,嘴里咬牙切齒地念著楚辭的名字。
齊魯直看他樣子, 心里不免涌出許多快意。只要把這個楚辭一除, 還怕杜玉那個老匹夫嗎?現在提學司幾乎已經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此等情景,與他剛來之時何其相似。
記得他當年來這里時, 是朝廷親封的正提學,而那杜玉,不過是從州府中升上來的僉事罷了。可那些人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竟然對杜玉言听計從的,對他吩咐的事情卻置若罔聞。他怎麼能容忍自己被架空了權利呢?
他當時心氣比較高, 也沒想過使什麼手段,還想著辦幾件事折服大家,讓所有人都能認同他的能力。只可惜,他推行的新法教學與這南閩省學子格格不入,那一年的縣試和下一年的鄉試,考出了歷屆最差的成績。
當時負責南閩省鄉試的主考官直接將南閩省鄉試的情況匯報到了大殿之上,先帝震怒,欲革了他的職。現在的左相,當時的吏部尚書站了出來,陳述了一番南閩省的風土人情,又說南閩省疆域遼闊,恐一人難以治理,不如多提拔一人,各自分管一邊。
此舉雖保住了他的職位,可是卻也給他樹了一個勁敵。那杜玉得了推舉,任了另一個正提學。他還是僉事時,就已經很會招攬人心了,現在做了正提學,就更不用說了。
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五年時間。一個意氣風發,有著雄心壯志的官員,幾乎過著賦閑在家一般的生活,那時候,人們只知杜玉,不知齊魯直。
當然,他也沒有放棄。彼時,吏部尚書已經升任了左相的位置,這位當初為他求過情的官員,便是他要努力討好的對象。他拼命搜集那些稀世珍寶送過去,終于有一天打動了那一位。那人來了一封信,上面雖只有「稍安勿躁」這四個字,但卻讓他無比放心,開始期待起未來的生活。
九月,官員換任,原本的巡撫朱大人因年事已高,回家榮養了。而新上任的巡撫,便是這位林甫同大人。他一來便大刀闊斧開始變革,無論出席什麼宴會都會帶上他一起。漸漸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位新上任的林巡撫,特別看好他。
對于一個省來說,巡撫就是這里的土皇帝,誰要是得罪了他,必定沒有好果子吃。識相的人越來越多,很快,齊魯直在提學司中,也有了不少擁躉者。
而奠定了他提學司龍頭的,是杜玉堅決不按照林巡撫的要求在全省開啟新式教學變法的事。林大人一怒之下,直接將杜玉手上的財政大權奪走了。
眼看著舒舒服服過了幾年好日子,杜玉被他打壓得根本無人知曉,他心里別提多痛快了。可是,自從那個楚辭一來,局面似乎又在慢慢改變了。特別是前不久,林大人卷入奸細案後,更是讓他心急如焚。
幸好朝廷那邊傳來了好消息,只要不讓那穆欽差抓到把柄,找到證據,那林大人的地位就無人可撼動,而他,自然還是提學司說一不二的那個人。只要將楚辭除掉!
……
楚辭自然不知那邊在商量怎麼對付他,他此時在漳州府中,手里正捧著一封信看得眉開眼笑呢。
信是從他的老家袁山縣寄過來的,他得知消息,便迅速乘船回了漳州府。信上說,他大嫂于五天之前生了一對龍鳳胎,楚家添丁進口的大事,自然要讓楚辭也樂呵樂呵。順便他們想讓楚辭想兩個名字送回去,待孩子滿月便可以抱去祠堂上家譜了。
楚家人丁單薄,又是逃難來的,族譜早已不可考。自從楚辭中了舉人之後,楚家就另立了家譜。當時村里有人建議說讓楚辭成為家主。但被楚辭嚴詞拒絕,言他乃是寡母兄嫂養育而成,哪能不顧長幼尊卑,做什麼一家之主?于是,便定了楚廣為家主。
原來這本家譜里,包括幾個月的珊珊都才六個人,現在隊伍一下壯大了兩個人,大家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看完信後,楚辭立刻出去和大家分享好消息。楚小遠知道又當了哥哥,先是樂得牙不見眼,而後不知想到了什麼,有些神情郁郁。鐘離鈺原本也高興著,忽然察覺到他的情緒,便悄悄踫了一下他的手,問道︰「小遠哥哥,你怎麼了?」
楚小遠勉強扯了扯嘴角,搖了搖頭。
鐘離鈺皺起略顯淺淡的眉毛︰「小遠哥哥,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了?」
楚小遠猶豫再三,剛想開口,就听楚辭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是想家了吧?」
楚小遠一愣︰「小叔,你怎麼知道?」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挺好的。
楚辭輕輕一笑︰「因為小叔也想家啊。」
「可是,書上說好男兒志在四方……」所以他不敢說自己想家,怕別人嘲笑他小家子氣。
楚辭注視著楚小遠,他記得那年剛來,這個孩子才到他的大腿,那時的他天真無邪,卻十分懂事,小小年紀便知道養雞生蛋填補家用了。現在他已經長到他胸口下方,也識文斷字,更加明白事理,但也就不像以前的小麻雀似的,總是繞著小叔嘰嘰喳喳了。
楚辭將手放在他的頭上輕輕模了模︰「好男兒志在四方,是因為要用一身本領保家衛國。可若是心中無小家,又怎保大家平安呢?既然我們都想家了,那在你兩個弟妹滿月之前,小叔便帶你回去一趟,怎麼樣?」
楚小遠激動不已,眼里直冒淚花,可旁邊還有比他小的鈺兒、靜姝,他根本就不好意思哭。
鐘離鈺拉著他的手抿著嘴,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想來是不想和楚小遠分開。而盧靜姝則捂著嘴偷偷笑。
楚辭轉過頭,對盧靜姝說︰「靜姝也跟我一起回去,把名字寫上家譜。」
盧靜姝愣愣地眨了眨眼,待反應過來後,臉立刻激動地漲紅了。上家譜意味著什麼她現在也明白了,原來她在那個家的時候,就連她娘都沒有上族譜。
「記上家譜之後,你就不要再叫義父啦,直接叫爹爹好嗎?」楚辭彎下腰溫聲說道,小姑娘每次一板一眼叫他義父,楚辭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總感覺像是在什麼武俠世界。
盧靜姝有些害羞,小小聲地叫了句「爹爹」,楚辭親切答應後,她的臉就更紅了。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爹爹,上家譜之後,要改掉姓嗎?」盧靜姝眼里滿是傷感,可她也知道,家譜里都是一個姓的人。
「你想改掉嗎?」
盧靜姝低著頭沉默良久。
「不改掉也許就不能上家譜了,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有一個真正的家嗎?」阿青比盧靜姝年長,對于世事了解更多,知道很多大家族里,老人們都是非常頑固的,便小聲勸她。
盧靜姝還是沉默,然後,她堅定地搖了搖頭,她是爺爺收養的,如果不是爺爺,她早就不知道被大伯賣到哪里去了,哪里還能像現在這樣讀書寫字?爺爺留給她的東西很多,可什麼也比不上他為自己取的名字,賜予自己的姓氏好。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一輩子能叫盧靜姝,而不是像隔壁的嬸娘女乃女乃一樣,被人叫做「張王氏」、「高李氏」。
「那就不改。」
盧靜姝猛得抬起頭,撞進了一雙充滿欣賞與喜愛的眼楮中。
「沒想到我們靜姝小小年紀卻有如此風骨,你的姓名是居野山人他老人家取得,意義深遠,應當保留。不改姓,你也是我的女兒。」
楚辭成功地弄哭了兩個人。眼看鐘離鈺也開始扁嘴之後,楚辭連忙道︰「這次回西江省,大家都去。我自當了提學官之後,已經兩年多沒回家了,這次回去,必然是要待久一點的。」
大家伙听了都高興起來,比起南閩省,他們還是更喜歡西江省的。那里,才是他們大部分人一輩子難以分離的故土。
「不過,這幾天恐怕還不行。」楚辭又潑了一盆冷水下去。
「為什麼不行?」
「我啊,正在織一張網,等魚兒上鉤呢。不抓住這條大魚,我怎麼也不甘心。」楚辭笑著說道。
「織網?」幾個略小一點的孩子還不明其意,常曉和傅明安卻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時,原本站在徐管家身邊的張虎突然一拍腦門,沖進了廚房。大家被他的舉動弄迷糊了,難不成大虎听著听著就听餓了?
片刻後,張虎給大家解了惑。只見他一手提桶,一手抄寫一把漁網,興沖沖地說道︰「老爺,不用織網,家里有呢!最近老果頭家開塘了,你要吃魚,我去給你撈呢!」
大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張虎不明所以,也跟著傻笑。
當天夜里,桌上果然擺著一條大大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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