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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宋三之前一口咬定他將那賊人看得清清楚楚,而後又說賈畫師畫的人和那賊人一模一樣,應該是把那賊人的模樣記在心里了吧?但是,我畫的和那人畫的並不一樣,對于不太熟悉的人來說,也許會覺得差不多,可這宋三親眼目睹賊人行凶,他不該忘記才是。」

楚辭說道,這宋三當時將袖子從臉上放下來時他就覺得有些怪了。按理來說,若真是日夜啼哭不止,那麼這人的眼楮應該是紅腫不堪的才對,這宋三的眼角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很明顯他之前是在干嚎。所以楚辭才會故意試探他。

「你的意思是,宋三在說謊?」許征臉上滿是疑惑,「可是,他為什麼要說謊呢?當初案子剛發生,他就來報案了。若他真隱瞞了什麼,大可不必到衙門來報案吶。」

「是他報的案?」楚辭若有所思。

「對,就是他。當初那賊人剛走,這宋三就來衙門報案了,我們去的時候,鐘家人的血還尚有余溫。」許征又嘆了一口氣,當日是他輪值,一接到報案便帶人上門了,然後就看見那副慘狀。

「先生,我能看看案宗嗎?」楚辭還是覺得他很可疑。

許征想了想,然後說道︰「這東西本不該外傳,你看了之後莫要作聲。」

「是,先生。」楚辭一口答應下來,隨後便和許征一起去到放案宗的庫房內,找到本案所有的供詞和物證。

這宗案子發生在五天之前,也就是十月廿七晚上大概九點多鐘的樣子。據報案人說,當時主家的人已經歇下了,他因為肚子不舒服,就去了茅廁,結果那賊人便潛進屋子里,開始殺害鐘家人。凶器是一把大砍刀,當時那人沒有帶走,殺人之後就將凶器留下了。

楚辭又翻閱了一下現場的記錄,上面說道這鐘家人的死因確實刀傷,除了刀傷外身上再無其他傷口。死者分布在臥房和前後院落這三處。

「先生,你們有沒有查清這凶手的殺人動機?是尋仇還是圖財亦或是其他?」能干出滅人滿門的惡行,若非血海深仇,還真說不過去。

「怎麼沒查啊,這幾天我們的人四處打听,發現這鐘家就是一般商賈,平時也不曾干過什麼欺瞞詐騙之事,賣東西也不曾缺斤少兩,听街坊鄰居說,他們家人的性子還算平和,應該不至于與人結下仇怨。而且鐘老爺雖算不得大善人,但每逢募捐,他都會慷慨解囊,也不知是怎樣的人,才會對他們下手。」許征又嘆了口氣。

「那樣說來,他們的目的應該是求財了?鐘家的錢財有沒有少?」殺人動機一定是存在的,總不至于說閑著無聊進來滅人家滿門吧?

「因為鐘家人全部死了,這宋三又只是個幫廚的,所以他也不清楚鐘家的東西有沒有少,不過就現場看來,他應該還沒來得及拿走東西就逃走了。」

楚辭在案宗里一頓翻找,將宋三的供詞找了出來。上面說他鬧肚子蹲在茅房里,然後听到前院有人慘叫,他當下就提上褲子準備去看個究竟,誰料還沒出去,就見一個猛漢拿著大砍刀朝人追去,然後一刀劈在了那人的頭上,他嚇得腿都軟了,震驚之下沒能出去營救,為此還痛苦不已。而後他听見周圍無動靜,才悄悄地從後院的小門逃出去報案,那凶手許是察覺了什麼,在衙差們到時就已經跑了。

也就是說,那凶手殺了鐘家上下十五口人,卻什麼也沒拿就走了?楚辭將自己的疑問提出來,許征也解釋不了,這也正是他們覺得疑惑的地方。

「先生,今天天色已晚,咱們回去吧,明日我陪您去案發現場看看還有什麼蛛絲馬跡沒有被發現的。師母她也很擔心您。」現在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辭便勸他家先生回去養精蓄銳。

許征點了點頭,他已經兩三天沒回過家了。師徒二人回到許家,楚辭又陪著他吃了點東西,才各自回房。

這次照顧楚辭的還是杏子,她給楚辭打來水,卻發現原本已經準備休息的人又坐到了書桌前,正寫著什麼東西。

「楚少爺,我把水打來了。」杏子叫道。

「有勞杏子姑娘了,放那里吧,我待會再洗漱。」楚辭一邊寫,一邊應聲。

杏子很想知道楚辭在寫什麼,但是她又怕自己打擾楚辭干正經事,何況她也不認字,只能悄悄退出了楚辭的房間,輕輕地把門帶上。

楚辭寫了很久才放下筆,他起身過去洗漱,卻在觸到水的那一刻愣了一下,這水不是楚辭想象中的冰冷刺骨,而是溫熱的。他笑了笑,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想必是她剛剛過來換了幾次水。

洗漱之後,楚辭躺在床上,閉著眼楮還在慢慢梳理案情,他剛才已經將疑點全部寫下來了,可他總覺得還有什麼東西被他忽略了,但就是怎麼也抓不住。如果這時寇靜靜在就好了,他心細如發,一定能發現更多的東西。

……

「這就是鐘家,他們家是十幾年前搬過來的,在這陽信府內再無其他親人。這幾處就是發現他們的地方……」

楚辭隨著許征的講解仔細觀察,那幾處陳尸的地方滿是黑紅的血跡,幾乎整個院子的地面上都是,可以想見當時的慘狀。

「……鐘家人的尸身就停放在大廳,你既然來了,便隨我去上柱香吧。」

許征率先走進大廳,在設好的靈堂前抽了幾支香點燃,肅著臉拜了拜。楚辭有些不適應,但也跟隨先生的步伐,拿了幾支香拜了拜,心里還默念了幾句「有怪莫怪」。

這也不是他膽小,實在是十五個人躺在這大廳里,就算有衙差們在一旁守著,看著還是人得很吶!

許征隨口問道︰「要不要看一下他們的傷口?」

楚辭很想搖頭,但是他很想幫先生破案。雖然案宗里附有仵作的驗尸手冊,但到底不比自己親眼所見來得更清晰一點,于是,楚辭點了點頭。

許征看他這副樣子心里暗笑一聲,而後吩咐衙差將覆蓋在上面的白布掀開。楚辭忍著不適看了幾眼,而後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眼楮盯著某一處似乎在思考什麼。

許征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鐘家大少左腳天生六趾,確實和旁人不太一樣。不過也別一直盯著,對死者不敬。我們還是去外面看一看吧。」

楚辭剛想解釋他盯得不是那六趾,而是其他地方,就見許征已經走了出去,他也連忙跟了出去,打斷了那即將出口的解釋。

走過前院,便是鐘家人住的房間,楚辭隨意走進一間,發現這間房里也有斑斑點點的血跡,被子上,掛著的幔帳上面也有。床鋪看上去十分凌亂,應該是死者掙扎時弄亂的,但屋子整體還算干淨整齊,並沒有翻動的痕跡。

「先生,這間屋子是誰的?」

「這間是鐘老爺和鐘夫人的。當時他們二人的尸身一人在里一人在外,想來應該是鐘老爺擋住了凶手想讓鐘夫人逃命吧,可惜呀。」許征惋惜地嘆了口氣。

楚辭皺著眉頭看了看,總覺得有個地方看著很違和。他走到床邊,上下打量了一會,突然問道︰「先生,在報案後你們的人動過這些地方嗎?」

許征搖了搖頭︰「那人一來報案,我就派人將這里看守起來,吩咐他們一處都不許動,只將尸體抬到了大廳里,尸身除了仵作之外,也沒讓人動過。」

「那麼,這床帳是怎麼回事呢?」楚辭指了指兩邊掛得好好的幔帳。

「床帳?」許征順著他的手望過去,然後猛地瞪大眼楮,「你是說?」

「對,剛剛我們去大廳里看過了,這些人死時身著中衣,腳下也不著鞋襪,那麼他們應該都是睡著之後被殺的才是。可是,床帳卻是收著的。」楚辭撫了一下床帳,繼續說道,「這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當時還沒有睡著。二是,後面有人又將放下的床帳收起來了。」

「第一種是不可能的,若他們當時未睡著,那賊人來時他們便會高聲呼喊,若都驚醒過來,四處逃竄,又怎會被滅滿門呢?鐘家雖離旁人家較遠,鄰居們听不見就算了,但自家人卻不可能一個都听不見!」許征被楚辭提醒,原來覺得怪異但沒想明白的事也慢慢聚于心中。

「那就是第二種,凶手殺人之前將床帳收起來了,所以這床帳只有幾處地方沾染了血跡,其他地方則沒有。」楚辭將鉤子一放,床帳就下落將半邊床遮擋的嚴嚴實實,上面果然只有幾處沾了,其他地方根本沒有。

「按理說凶手殺人,應該是掀開床帳直接揮刀便是,為何還會有閑情逸志慢慢將床帳收起來呢?難道他就不怕在收床帳時鐘老爺突然醒過來嗎?除非……」許征表情十分嚴肅。

「除非他當時已經確定,鐘老爺和鐘夫人不會醒過來!我當時看卷宗就覺得奇怪,只一個凶手,竟能連殺十五口人,並且是悄無聲息作案。我覺得這鐘家必有內賊。他先給其他人下了藥,然後趁他們不省人事之時,再殺人滅口。」

「可是,有些人分明是在外面被殺的,若是他們也被下了藥,如何能跑出去呢?」許征不太明白,他之前听宋三的口供,心中只覺得作案的是一個武功高強的草莽,猜想他許是窮途末路了,才會闖進鐘家想要劫財,但不料卻被人發現,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鐘家人全部殺死。但這會想想,卻覺得處處都是漏洞。

「不對,如果他們能跑出去,為何不大聲叫嚷以示警醒呢?看來老夫是被那宋三誤導了!」許征懊惱不已,怎麼他之前沒想到這點呢?

「不過,這些人怎會跑到外面呢?難道是藥力不足,他們听到動靜後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遇上了凶手後就被亂刀砍死了嗎?」

「如果我說,他們不是跑出去,而是被抬出去的呢?」楚辭說道,這也是他懷疑不止一個人作案的原因,就算凶手能自己下藥自己殺人,也絕不可能一個人將這看上去兩百多斤的鐘夫人和其他人抬到院子各處。

根據仵作的驗尸手冊上所書,楚辭判斷此人應該是個力氣不大的男人。因為尸體上的刀傷不算深,骨頭上也只有淺淺的痕跡,而且每個人身上不止一處刀傷,顯然是凶手怕一刀砍不死,這才多添幾刀。

「你為何如此肯定他們是被抬出去的?」許征有些好奇。

「先生,方才在大廳內我們也看過那些死者了。不知道您注意到沒有,他們的腳都十分干淨,一點也不像是踩過泥地的人。」楚辭說道,他剛剛在大廳之中就是發現了這一點。他昨夜就覺得此案疑竇重重,只不過沒有證據,他也不能一口咬定他判斷出來的就是真的。現在有證據了,他可以確定,那宋三一定是在說謊。

他覺得,這宋三應該就是那個內賊,是他給鐘家人下藥使他們困乏之後早早休息,然後打開門招來賊人對他們痛下殺手,最後又賊喊捉賊,借著人們的刻板印象去引導他們的想法。畢竟大家從來都不會懷疑一個主動報案的人會是作案的凶手,再加上他又是此案唯一的目擊證人,對于他的供詞自然深信不疑。

如此一來,此案遲遲找不到凶手,就會變成一樁懸案,宋三他們也就能逃之夭夭了。

許征顯然也想到了這點,沒有了那片障目之葉,他自然就不會再誤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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