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人首戰,以五百御敵五千,大捷!
逃走的約兩千七八,摞在戰場上的死尸,計近一千一百多具,受傷被俘及棄械投降者,約一百一千余人。
戰場上,只有十幾個異人懶懶散散地站在四周監視著,中間或站或跪一千多個滿面血污、神色恐懼的臨淄聯軍戰士。
他們腳下就有兵器,焦土上還插著長矛,長藤上還嵌著單刀,可是沒有一個人能生起心思,想拿起武器再戰,也沒有勇氣逃跑。
鄒陽被眾星捧月一般簇擁過來,燕遂抓著徐都尉,興高采烈地上前表功︰「鄒師,敵軍的統帥在此,我把他生擒活捉了。」
「干得好!」
鄒陽微笑著贊許了一句,看向徐都尉︰「臨淄那邊情形如何?青州豪紳,可是與臨淄那邊已經有了密切聯系?」
徐都尉垂頭喪氣地道︰「敗軍之將,要殺要剮,悉听尊便吧。想要徐某向你們一群草莽響馬低頭,哈!」
燕遂大怒,反手就是一記耳光,罵道︰「你他娘的說誰草莽?誰是響馬?我等異人,俱是有神通偉力之人,我們是要追隨鄒師再造天下之人,將來我們就是開國大將軍。」
眾異人都是興高采烈,徐都尉鄙視地道︰「就憑你們?」
秦澤淡淡地道︰「有何不可?劉三兒出身又有多麼高貴了?一個破落戶罷了。樊噲不過是個殺豬的屠夫,曹參只是一個獄吏,周勃是個篾匠,夏候嬰是個車夫,陳平是個上門女婿,想必當時成了他們手下敗將的秦軍將領也是你一般口吻吧,後來又如何?」
這句話說的解氣,眾游俠听得眉飛色舞。
他們大多沒讀過書,要他們說,他們可說不出來。
這些人物,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文臣武將,此時大漢開國不久,這些游俠兒對這些英雄人物都是听過的,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原來他們的出身不過如此,好像還不如自己。
頓時信心大增,他們能成為開國元勛,我有何不能?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這些人並不是生來就有大才大能的,都是因緣際會後,不斷成長起來的。這也是鄒陽明知道這些游俠兒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墨門那群人又總拖他後腿,卻仍信心十足的原因。
人,是會成長的,也是會變的。
徐都尉听了啞口無言,他不是文盲,還真讀過書。
劉三兒就是劉邦,其實早年間都沒人喚他的大名。
司馬遷是親自雲沛縣,詢問請教過沛縣的老人的,很清楚這些人的出身,全都寫在史書里了。
司馬遷︰「吾適豐沛,問其遺老,觀故蕭、曹、樊噲、滕公之家,及其素,異哉所聞!方其鼓刀屠狗賣繒之時,豈自知附驥之尾,垂名漢廷,德流子孫哉?余與他廣通,為言高祖功臣之興時若此雲。」
這是事實,如何辯駁。
鄒陽欣賞地看了秦澤一眼,微笑道︰「我觀你指揮三軍,尚有章法,只是被這些烏合之眾連累你不得伸展,不如歸降老夫,來日我等改天換日,也少不了你一份功勛。」
徐都尉悲笑一聲,呸地一口唾沫啐到了鄒陽臉上,鄒陽臉上的笑容頓時僵在那里。
徐都尉狂笑道︰「爾等不過是沐冠而猴的一群土匪山賊,居然妄想招降徐某?徐某乃朝廷之將,安能自甘下賤,與爾等為伍。」
生不逢時啊,如果這是三國時期,漢末亂世,鄒陽既然擒下了他,又展示了這樣強大的能力,這徐都尉怕不是納頭便拜。可這時候正是漢初時候,朝廷對天下的掌控力十分強大。
這徐都尉根本不想信他們有機會能得天下,會妖術又怎麼樣?傳說中自古至今,不知出過多少強大的妖人,可沒見一個能靠妖術得天下。跟著他們,唯有死路一條,而且自己的家人都要受連累。
莫如一死,還可落得個英烈之名,家人也能得以保全,還有一筆撫恤。
「你真的……該死!」
眾游俠兒雖然桀驁,也敬鄒陽如神,鄒陽竟受如此大辱,陳虎一把就按住了徐都尉的頭顱。
絲絲寒氣從他的掌心迅速傾瀉而下,徐都尉猶自保持著嗔目大喝的姿勢,整個人已被徹底凍結。
凍結還在繼續,徐都尉的五腑六髒似乎都凍結了,身體開始膨脹。
陳虎突然收手,一腳踢出,冰人兒一般的陳都尉整個兒摔出,砰地一聲摔成了滿地的血肉冰塊。
燕遂滿面凶相,沉聲問道︰「鄒師,這些俘虜,怎生處置?」
鄒陽自袖中緩緩模出一方手帕,輕輕地擦著臉頰,問道︰「依你之見呢?」
燕遂道︰「留之無用,白白浪費糧食。況且他們人這麼多,誰有空看著他們,不如把他們……」
燕遂做出了狠狠一切的動作。
旁邊幾個游俠兒見了,立即七嘴八舌地道︰「對,關押關押不了,放了的話,回頭又回來與我們做戰。我們剛剛也死傷了二三十人呢,把他們殺了!」
「殺了他們,用他們的心肝祭奠死去的兄弟。」
鄒陽平靜地道︰「那就……都殺了吧。」
周天行一直站在後邊沒有說話,這時不由心頭一震,搶前一步道︰「鄒師,不妥!」
鄒陽沒有回頭,他早知道,一定有人不同意。
鄒陽淡淡地道︰「有何不妥?」
周天行上前站定,不顧秦澤眼色示意,沉聲道︰「他們是降俘,如今手無寸鐵,我們怎麼可以殺了他們。」
「今日乃是我異人首戰揚威,大獲全勝。」鄒陽微笑地看著周天行,目光如針︰「如此重要的一戰,怎可沒有性命血祭。」
周天行心頭一寒,說道︰「鄒師,他們也只是平民百姓,受人逼迫行事,我們既以替天行道自許,怎可妄生殺戮,有干天和啊。」
鄒陽呵呵一笑,道︰「有干天和?天若有眼,天下眾生,還會飽受欺凌麼?你說他們本是平民百姓,唯其如此,他們更該死。因為他們自甘墮落,甘為豪門鷹犬,為了那些豪門權貴施舍的一點殘羹剩飯而奔走听命,成為豪門欺壓百姓的幫凶走狗!這樣的人留著就是禍害。不如殺了干淨。」
周天行一字一句地道︰「我很尊重鄒師,所以不希望鄒師犯錯。縱然這是鄒師下的命令,我,也堅決反對!」
四目相對,一樣的堅定。
周天行和鄒陽僵上了。
這時,墨璇、杜若、公冶善等人走了過來,一瞧周天行和鄒陽劍拔弩張的樣子,秦澤還在一旁急得搓手,勝利的喜悅頓時一收。
杜若快步上前,輕輕一拉秦澤,低聲道︰「阿澤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杜若听了臉色頓時一變,秦澤一把沒拉住,杜若已挺胸走上前去,站到了周天行身邊。
「鄒師,戰場傷亡,在所難免。如何下手,都不為過。可勝負已分,對這些手無寸鐵的俘虜實施殺戮,我不認可。」
鄒陽淡淡一笑︰「小丫頭,你……」
杜若打斷了他的話,擲地有聲地道︰「我是以墨門鉅子的身份,與鄒師說話。我,是認真的!」
鄒陽的臉色慢慢變了,目光從周天行和杜若臉上一一飄過,沉聲道︰「你這話,代表整個墨門的意思嗎?」
墨璇、公冶善、鐘離鶴等墨門中人紛紛站到了杜若身後。隨後,和許多游俠兒一樣看熱鬧的墨門弟子互相看看,也紛紛走過去,站到了他們後面。
墨璇朗聲道︰「鉅子是我墨門之主,鉅子的意思,就是我們整個墨門的意思。」
鄒陽的臉色鐵青,秦澤見狀,忍不住上前一步,站到鄒陽前面,大聲道︰「我不明白,你們的仁慈從何而來。他們是我們的對手啊,如果我們剛剛稍弱一些,我們就完蛋了。他們會對我們抱以慈悲之心麼?」
周天行一愣,失聲道︰「阿澤,你怎麼……?」
秦澤煩躁地一揮手︰「我怎麼?我為何沒有站到你一邊是麼?因為我認為,你不對!你們不對!婆婆媽媽,矯情!像你們這樣,還談什麼打天下。大丈夫當快意恩仇,殺伐決斷!你說不能搔擾平民百姓,我同意。可這是我們的敵人,他們放下刀槍我們就不殺了?轉過頭來,他們逃回臨淄,下一次來時,少不得還有他們,而那時,每一個死在他們手中的人,都有你們這些婦人之仁的功勞。」
鄒陽上前一步,拍了拍秦澤的肩膀,安撫住他,然後對周天行和杜若道︰「這一仗,本是我異人大喜之事。我不想節外生枝,鬧出什麼不愉快來,你們不忍動手,可以退到一步,燕遂。」
燕遂興奮地上前一步,大聲道︰「屬下在。」
鄒陽道︰「你和侯大帶人去,把那些俘虜殺了。」
燕遂道︰「是!」
燕遂轉身就要走,突然臉色一變,整個人都升到了一人多高的空中,他奮力掙扎,都無法掙月兌開,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把他束縛住了。
杜若伸手向後一招,墨璇立即把插在自己肩後的九合銅傘遞到了她的手中。
杜若一按卡簧,蓬地一聲,銅傘張開,舉到了頭頂。
鄒陽冷冷地道︰「你們,是要挑釁老天了,是麼?好,好得很……」
鄒陽的手掌,慢慢地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