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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活埋(三)

盡管如此,車曇和童建軍還是一絲不苟地驗尸、做記錄。

還沒開膛破肚時,車曇就埋頭查看起相俊紅的指甲來。

人死以後,指甲和頭發會變長。

難道這里面有什麼名堂?

等車曇拿起放大鏡時,閆局就知道她是在找指甲里留下的物質。

「這麼久了,還能找到什麼嗎?」

童建軍在一旁說︰「20年的時間按理說找不到什麼了。可這具尸體保存的這麼好,說不定會有奇跡發生,能找到一點有價值的東西。」

閆局感嘆︰「簡直是奇跡啊!也是老天有眼啊,不想讓老袁遺恨終生!」

車曇觀察一會兒後,便拿來鑷子、錐子、取證瓶等東西在相俊紅的雙手之間忙碌起來。

沒一會兒便直起腰來,取證瓶里顯然裝了一點點東西了。

閆局壓抑不住地興奮︰「真能找出什麼嗎?」

「試試看吧。」

「嗯,我領你到化驗室去。」

閆局把車曇送到化驗室去,又領著童建軍和朱峻回到局里,一起旁觀審訊嫌疑人。

三個嫌疑人中,一個是壞分子,案發時,被人發現手里有把五四式,而且用掉了幾發子彈。

一個是工廠保衛人員,有一把五一式,也有多發子彈去向不明。

還有一個是基干民兵,掌心亦有槍火……

閆局說︰「本來還有兩名嫌疑人,一名三年前去世了,一名不具備作案時間和能力。」

「那您覺得這三個人中,哪個人嫌疑最大?」

「經過一番審理,我們認為前工廠保衛人員鄒景全嫌疑最大。他有作案時間,也有猥褻前科。至于其它兩人,壞分子也有犯罪前科,但很滑頭,對付孱弱女性不至于動刀動槍。另一人是基干民兵……」

「基干民兵一般用長槍,不配備五一式或五四式。」

童建軍補充說。

「是啊。」

閆局讓人把鄒景全帶來審問一番。

莊城市公安局當然也沒有雙面鏡,幾個人審問,一大幫人旁觀。

這鄒景全有五十五六歲了,二十年前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

他經常利用當工廠保衛人員的便利,猥褻年輕女工,在案發前就因此受過處分。

案發期間他也具備作案的時間和條件。

在審問過程中他也閃爍其詞,顯然做了不可告人的事。

一邊旁听審問,閆局不時小聲征求童建軍意見。

「你看這家伙虛汗下來了,估計挺不了多久了。」

「這大月復便便的,應該是高血壓高血脂,你們可悠著點。」

「也是啊……」

閆局拉著童建軍出來了。

「建軍啊,你是不是覺得這家伙不像凶手?」

「是啊,看起來就是個小奸小惡之人,不像那種敢做大案的。」

「難道是那兩個……」

兩人正說著,朱峻滿頭大汗地跑過來。

「車姐研究出結果了!」

「什麼結果?」

「好像是銀,銀什麼病……」

「銀什麼病?」

「銀屑病!」

正說著,車曇迎了上來。

「牛皮廯!」

童建軍連忙補充一句。

閆局恍然大悟︰「哇!這個特征太明顯了!專家出馬果然出手不凡啊!」

「是啊,咱們趕緊再篩查一下卷宗吧。」

閆局卻頓時傻眼了︰「可那個……」

「怎麼了?」

「我們的嫌疑人中沒有任何一個具有牛皮廯的外貌特征。」

童建軍和車曇、朱峻也頓時傻眼了。

「再篩查一次嫌疑人也不太現實……」

「是啊,都20年了。」

好一會兒,童建軍才說︰「或許老袁能有線索?」

閆局也點頭︰「嗯!去找老袁!」

于是,車曇跟著大家又回到縣醫院。

可來到病房門口,他們卻被醫生攔住了。

「病人情況不好,恐怕不能接客……」

閆局和童建軍面面相覷。

朱峻在一旁小聲嘟噥︰「前輩不是得了絕癥嗎……」

「對啊!」閆局說,「老袁也希望能幫到我們。」

「是啊,不能讓前輩帶著遺憾走!」

閆局拍一拍醫生的肩膀︰「大夫!我們必須得跟我們的老袁談談了,您幫著安排一下吧!」

「好吧……」

醫生無奈地嘆口氣,帶著其他醫護人員進去了,忙活好一會兒才出來,沖閆局和童建軍他們點點頭離開了。

閆局和童建軍他們回到屋里,袁杰看起來果然比先前更糟糕了,真的時日無多了。

但童建軍還是大步走到他跟前,抓住他瘦骨嶙峋的手︰「前輩!我們發現一個重大線索!」

袁杰欣慰地點點頭。

「凶手應該是個牛皮廯患者,可你們的卷宗里並沒有這個嫌疑人。」

袁杰眉頭微蹙,極力思索著。

到了眼下這種狀況,他對于案件的思維依然清晰。

好一會兒,袁杰突然嘴唇哆嗦起來︰「是他!一定是他!」

「是誰!你告訴我!」

童建軍把耳朵貼在袁杰嘴巴上。

他就擔心電影中常出現的一幕在現實中發生。

神秘知情人正打算說出秘密時卻突然咽氣了,或者只說出了半截子話。

幸運的是,這種狗血劇情並沒有出現。

袁杰聲音雖然微弱,但連旁邊的閆杰都听到了。

原來,20年前袁杰他們篩選犯罪嫌疑人時,曾圈定一個工廠保衛人員。

這個人有把54式,案發那段時間槍膛有開火的痕跡,也少了三發子彈,而且其交待不明子彈去向。

袁杰甚至一度懷疑這把槍就是凶器。

可惜那會兒沒有彈道痕跡的檢測。

最重要的是,這名保衛人員在案發後第二天就被找到,但掌心並沒有槍火痕跡。

難道他帶著棉手套?這是不可能的。

最後只能把他從嫌疑人名單里剔除。

但袁杰還是記得這位保衛人員家里有個十七八歲的弟弟患有牛皮廯。

閆局一把抓住袁杰的手︰「老袁,你再堅持幾天,我們這就將凶手抓拿歸案!」

袁杰眼里閃爍著光芒,用盡全力點點頭。

童建軍相信老袁一定能堅持到那一天。

畢竟他都堅持20年了。

閆局之所以胸有成竹是因為他知道那位牛皮廯老兄是誰,家門朝哪里開。

幾個人匆忙離開醫院,閆局看了一下手表︰「嗯,這會兒他應該下班回來了!」

一路上,閆局介紹「牛皮廯」的情況。

閆局之所以一下就能這個人,是因為「牛皮廯」在莊城市就是個名人。

牛皮廯叫陳繼輝,是工商管理局的干部。

當年,他靠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名聲大噪,贏得上級領導重視。

當然,作為一名工商管理人員,他的雷厲風行就是敢砸攤子,敢掀車子。

陳繼輝家是一棟深宅大院的水泥倒置房。

在當下,這是比較高標準的平房了。

不過,這種房型南方人見了會不解。

因為在南方人看來死人才住這種四四方方、房頂連半片瓦都沒有的房子。

院子里也養著高大凶狠的狼青,躲在鐵門後面狂吠著。

「誰?」

小門打開了,探出一張稚女敕、勢利的小臉。

閆局很有經驗,不卑不亢地點點頭︰「嗯!我是閆局!」

小家伙牽狗開門,朝里面大喊︰「爸!有個局長找你!」

童建軍他們幾個跟在閆局身後魚貫而入。

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從屋里走出來,朗聲道︰「來呀!哪位?」

可等他的目光剛跟閆局交鋒的一瞬間頓時打了個寒顫。

都是干部,一個是工商局,一個是公安局,在市里的一些會議上總有機會打過照面。

童建軍還以為他會敷衍幾句,沒想到他卻轉身往屋里鑽。

「不好!他要跑!」

閆局一手模起家伙帶頭向屋里沖去。

童建軍則轉身出院,往房後包抄。

見到這陣勢,小屁孩兒和他的狼狗都嚇懵了。

類似的情形,童建軍踫到很多次了。

他熟練地轉到房後,正好看到牛皮廯從窗戶翻出來。

看他肥碩的身體,翻窗子還挺麻溜。

「站住!」

童建軍大吼一聲。

「砰!」

牛皮廯卻一抬手,原來他手里有家伙。

他又不是專業人員,這麼反手亂打怎麼可能打到人,子彈直接打到牆上。

童建軍還是本能地用鐵手一擋,舉起家伙追上去。

牛皮廯畢竟身形肥碩,跑了會兒便氣喘吁吁了,到了一個拐角猛地轉過身來,舉起家伙要再來一發。

這回他身形穩定,打中童建軍的概率很大,童建軍正舉起鐵手打算接子彈時,突然斜刺里一個身影撲過來把牛皮廯撲倒了。

原來,朱峻趕來了。

牛皮廯身形碩大,朱峻撲倒他差點沒能按住,童建軍沖過來一腳踩住牛皮廯的一條胳膊︰「別動!」

朱峻這才拿出手銬把牛皮廯雙手拷上了,長出一口氣。

這時,閆局和車曇也趕到了。

牛皮廯這會兒變臉還挺快,帶著滿身的泥土向閆局打招呼︰「閆局,誤會啊!都是誤會!」

閆局冷笑︰「誤不誤會回去再說!走!」

「等等!」

朱峻大喊著埋頭找著什麼。

原來,剛才一番折騰,他的眼鏡不知掉到哪去了。

童建軍和車曇也連忙低頭幫他尋找。

「這里!」

車曇幫朱峻撿起來了。

「謝謝啊!」

朱峻戴上眼鏡,拍一拍身上的塵土不好意思地笑了。

童建軍拍一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挺能干的,不過,以後要小心點哦。」

「嗯,知道了。」

回藍城之前,童建軍又來探望袁杰。

令人驚奇的是,袁杰的狀況比童建軍他們第一次見他時還好了。

「前輩!你好好養病!要相信奇跡!相信美好!」

袁杰笑了︰「俺這腐朽的肌體早已病入膏肓,雖然不停地打補丁,勉強續命,但總有虛不勝補、徹底崩壞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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