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這是趙小麥在排練廳第四次向大白道歉。
魏白辰慢慢地抬起頭,注視著她布滿血絲的大眼楮,眉目如畫的清秀長相,此刻失去了昔日的活力和神采,只剩下病態和倦意。
「沒事的,麥麥。」
魏白辰報以微笑,見她狀態不好,又起身給她倒杯熱水。
經過三遍完整彩排,他們作品的完成度都不是很好,一方面是趙小麥生病,對于表情掌控和情緒表達都有點力不從心,另一方面是劇本確實很有難度。
《你好,樹先生》,一部王寶寶演技巔峰時期的佳作。
沒看過這部電影之前,多數人的印象是,王寶寶只是「傻根」;看過這部電影之後,眾人才驚呼他是一位天才型的演員。
整個故事講述的是,在一個偏僻冷清的村子里,有一位名叫「樹先生」的單身青年,性格孤僻,穿著邋遢,因父親失手勒死自己的親哥哥而心理受到極大的創傷。
他每天都在混日子,在朋友、老板、同學等人的生活圈子邊緣徘徊,卻從未真正走進圈子,他永遠都在被欺負、被羞辱、被嘲弄、被排擠。
在一個平凡的世界,演繹一個悲慘的故事,儼如某些時候的你我。
樹先生也有自己的愛情,他遇到聾啞人小梅,一個傻子,一個聾啞,各自的不幸湊和到一起,依舊是不幸。
在和弟弟爭執被打後,他麻木地參加自己的婚禮,接受祝賀和戲弄,因為靈魂早已抽離。
當然,他也有自己的幸福。
哥哥復活了,還帶著漂亮嫂子參加婚禮,自己成為村里的大師風光無限,小梅會開口說話還懷孕了……
幸福來的太突然,就跟做夢似的。
無情的是,這就是夢。
整部電影充滿著魔幻現實主義,飽含著壓抑感和無力感,片子里每個場景都似曾相識,又都不太真實,因為看待這個世界的自己,有時候不願清醒。
影片通過講述一個個小故事來烘托氣氛,但是想在小小的舞台上完整呈現,將樹先生的悲劇人生展現出來,就極具難度了。
魏白辰飾演樹先生,趙小麥飾演小梅,在大家眼中,這兩位都太年輕。
沒有足夠多的社會閱歷,沒有經歷足夠多的人情冷暖,沒有看見過足夠多的社會百態,想演好這個作品,實在是太難了。
趙小麥抱病,再加上排練不順,覺得愧疚,已在情緒奔潰的邊緣,無神地抱著杯子……
「就排到這里吧,現在是凌晨三點十四分,上午就要錄制,睡不了幾個小時了。」
魏白辰把窗簾掀出一個縫,看了看窗外,「啊,好安靜啊。」
趙小麥也起身走過來︰「好像……其他人都排練好了。」
「嗯。」
魏白辰答應一聲,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麥麥,你覺得演員最厲害的地方是什麼?」
趙小麥見他突然發問,又問得如此奇怪,思忖片刻後回答道︰「應該是對角色人物的把握吧,可以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甚至個性完全相反的人。」
「嗯,我們現在缺少的就是共情力,我能夠模模糊糊地探知樹先生和大多數人的共同點,卻無法真正理解一個他的思維方式,以及他是如何看待世界和自己的。」
魏白辰一番話說完,瞅著昏暗的路燈,思緒飄遠。
趙小麥詫異地望著他,據她了解,大白可是一天表演班都沒上過的,沒想到他對表演的理解已然比科班演員高出一籌。
「麥麥,你信任我嘛?」
「嗯。」
不知道為何,趙小麥總覺得魏白辰身上有股力量,一種對表演極度認真又有敏銳直覺的力量,讓她產生說不清道不明的信賴感。
「既然這樣,你安心回去睡覺,喝點熱水,好好休息,完善細節的事情交給我吧。」
「可是……那好吧,你也早點休息。」
趙小麥知道自己即便留下來,再彩排兩三遍也是如此,她的身體不足以支撐她打磨作品了。
魏白辰自己先穿好外套,又幫忙把麥麥的風衣遞過去,打開門喊她的助理進來,和她揮手告別。
趙小麥見他沒有走的意思,不禁好奇︰「大白,你不準備走嗎?」
魏白辰笑了笑,拜拜手示意她先走︰「睡個好覺,我要去路邊攤吃完餛飩,餓死我了。」
「哈哈哈,那你去吧,會胖死你的。」
趙小麥難得大笑,盡管她知道大白沒說實話,可是這不重要,她完全信賴他。
等趙小麥離開,魏白辰沒有去休息室叫醒田松韻,而是揉亂自己的頭發,把襯衣從褲腰帶里扯出來……
……
街邊小區門口。
「嘿,大爺,這麼晚還沒睡覺啊?」
「哪能睡覺啊,還得等天亮換崗呢。」
「小伙子,你是做什麼的啊?大半夜的不睡覺,想搶銀行啊?」
「大爺,您真會說笑,我哪里像壞人了,我是一個大明星呢,您看不出來嘛?瞧我這氣質。」
「啊呦,得了吧你,年輕人真會吹牛!哪有明星像你這樣的,人家那都是走紅毯、開豪車,演個電影電視劇就大把大把掙錢的,沒听說嗎,有的女明星一部電影就能掙好幾個億呢……」
這位看門的老大爺,正一個人值夜班,好不容易踫見一個活人,就哩嗦說上了,越說越起勁。
「來,抽根煙,不是啥好煙,將就著抽吧。」
老大爺談興正濃,自己點上一根,給魏白辰拋了一根過去。
「好,謝謝您 。」
魏白辰輕巧一接,把煙塞進嘴里卻沒點上。
「咋滴了?沒帶火啊?」
老大爺剛吸一口,見他還沒點上,又把打火機丟過去,「自己點啊。」
「行。」
魏白辰不好推辭,點上煙,叭叭吸上一口,就嗆得直咳嗽,「咳咳咳咳……」
「呦?頭一回抽煙啊,嘿,你得這樣……」
見大白不會抽煙,那老大立即得瑟起來,邊說自己年輕時偷偷抽煙的糗事,邊展開吸煙教學。
兩人一言我一語地扯淡,倒是談得高興。
臨別時分,老大爺依依不舍地問道︰「小伙子,你明晚還來嗎?那個,得空就找你李大爺嘮嘮啊,我一個人在這兒也沒啥事做……」
「行啊,明晚再來。」
魏白辰爽快地答應下來,然後,邊後退邊揮手,「不過,我現在得找其他大爺嘮嗑去了,李大爺,您老人家先忙著。」
「啥?還要找其他大爺聊天?!」
一听他要找其他人聊天去,李大爺心里居然不太舒坦。
過了一會兒,李大爺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好笑了,跑過去追上他。
「小伙子,這半包煙你帶著吧,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哦,李大爺,您叫我小樹就成,謝謝啦!謝謝您的煙!」
魏白辰回頭,搖了搖煙盒。
「好好,你走吧……」
李大爺站在那兒目送他離開,過了半晌一拍腦袋,「呀,瞧我這記性,打火機忘給了。」
不過,幾秒鐘後他就釋懷了。
「算了,反正會有其他老大爺的,他們會給他的……」